盲君我疼你

番外之玉缺为玦


    “司徒叔叔……我……我要跟你去闯荡江湖!”
    五岁的君元宝背上扛着一个几乎要将他压趴下的大包袱气喘吁吁的对着司徒玦如是说。
    司徒玦眉头一皱,拽下包袱顺便递给君元宝一杯温茶。
    “为什么?”
    君元宝抹了抹口水渣子,咂咂嘴爬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椅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哼!我爹我娘眼里只有姐姐,还说什么要把我赶去宫里边跟叔叔学习处理朝政,我才不去呢!”
    “所以……你就来了?”
    “要不然呢?”君元宝眨眨黑漆漆的眼儿,难道这个原因还不够吗?他叔叔每天都累死累活还要被婶婶欺负,他才不要跟他学习呢!
    “为什么是我?”他不去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找他?
    “嘻嘻!”圆润的元宝团子笑眯了眼,屁颠屁颠的跑到司徒玦面前蹭蹭。“我娘说你很有钱,我跟着你才不会担心被饿死!”
    司徒玦眼角抽搐,果然什么样的娘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
    “洛千月,北冥笑都很有钱,为什么非要找我?”
    “呵呵,很简单啊!”元宝团子无辜的瞪着眼儿,生出双手开始细数跟着他的好处:“第一,司徒叔叔现在就在云芳院离我最近;第二,红妆婶婶和姑姑都要生妹妹了,洛叔叔和姑父现在都不会有心事理我,我就是去了也会被他们送回去。第三,他们都有老婆就只有你没有,我跟着你才可以去逛青楼;第四……”元宝团子停下来,郑重其事的看着司徒玦:“司徒叔叔,第四点很重要,你可要听仔细了!”
    “……”
    “第四就是!洛叔叔说你从前暗恋我娘,所以爱屋及乌你也会喜欢我,跟着你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没老婆……逛青楼……爱屋及乌!
    司徒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不停叫嚣的乌鸦。
    “别跟着我!”
    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掐死这个小兔崽子,当年被凤非鸾压迫的不成样子就算了,现在还被她儿子压迫,那他的人生当真‘钱途无亮’!
    “那我跟着谁啊?”团子问。
    “随便!”反正别跟着他就行。
    “那我还是跟着你吧!”团子语。
    “……”
    三日后。
    “司徒叔叔,快点快点!前面有人卖糖葫芦!”
    某团子骑在某人脖子上,挥动着手上的木剑,一双老虎靴不停的在某人的肩上乱踢着。
    司徒玦黑着一张脸,斜了团子一眼:“你肚子不疼了?”
    某团子挥剑的手一顿,笑容僵在唇角,下一刻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马上皱成一团,一只手还煞有其事的捂着肚子:“疼……怎么不疼呢?哎哟,哎哟哟,我的肚子疼死了……哎哟哟……”
    司徒玦也不揭穿他,沉着一张脸继续朝前走着。
    “哎哟哟……疼死了……哎哟……咦?司徒叔叔,咱们不是出城吗?你这是去哪儿,这条路不是出城的!”
    某团子叫了起来,嗓门清亮得很,一点也没有之前那半死不活的气息。
    “你肚子不疼了?”某人问。
    “额……疼”某团子又有气无力了。“这都疼死了。”
    “嗯。”司徒玦了然的点点头:“所以,我们在出城之前先去一趟济世堂。”
    “济……济世堂啊……”某团子欲哭无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装下去。
    “哎哟……”
    正在冥思苦想的团子被一声拔高了调子的呻吟给吸引了过去,只见一衣着华丽却尖酸刻薄的富态老妇人倒在地,正捂着腰对一青衣女子哭天喊地。
    “你这丫头,是怎么走路的!哎哟哟,我老婆子老骨头要可要摔散了,哎哟……”
    “对不起阿婆,我扶您起来!”
    那青衣女子微微一愣,连忙放下装满草药的篮子上前去扶那老太太,没想到手才碰到那老太太,她就开始嚷嚷开了。
    “哎哟哟,你这丫头做什么啊!有你这么扶人的吗?你这是想要老婆子的命啊!哎哟哟,我这骨头肯定是摔断了!哎哟……”
    周围已经开始有人聚拢,那老婆子见人多了起来,所有也不起来就做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怜我一个老婆子无儿无女的,腿都断了也没人管,我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那青衣女子越发的着急,忙道:“婆婆,你别着急,我先扶你起来,我自己便是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老婆子突然一改之前的哭闹,一脸凶相的瞪着青衣女子。“是你撞得我你当然说没事,要不是……啊!”
    老婆子还没说完,突然吹来一阵风掀开了青衣女子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伤痕累累丑陋之极的脸庞,那老婆子吓得一声大叫,直说是‘妖怪’,那青衣姑娘先是一愣,等到发现自己脸上的面纱吹落之时周围的人也已经看见了她的脸,几个胆大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过来,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那老婆子见到此景也不再害怕,指着那青衣女子的鼻子就开始大骂。
    “人家都说人美心善,这话还真不假,你这丫头人长得难看,心肠也这般的坏,难怪,嫁不出去,照我说啊,你这幅摸样恐怕就是南城那捏泥人的朱老七都看不上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人一通哄笑,那青衣女子面色煞白,提着竹篮想要出去,却被那老婆子抱住了腿说什么必须得赔她医药钱才能走。
    某团子目睹这一切,那张精致的小脸儿铁青着,小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司徒叔叔,放我下来!”
    司徒玦不解:“做什么?”他不是肚子疼死活也不肯自己下来走路么?
    “放我下来就是了。”某团子很深沉。
    司徒玦放下他,只见他紧紧绷着一张脸,扭头就朝着一大群人走去,他很少见这样的君元宝,于是半好奇半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元宝团子人小,可是功夫可是得到了他曾外公和他亲爹的真传,别的不该说,可是挤到那些人中间还是不成问题的,于是——
    “你这个死老太婆给本少爷闭嘴!”
    一声稚气的吼声,众人的目光瞬间被青衣女子旁边的小男娃给吸引了去。
    “这娃儿是谁家的啊?”群众甲。
    “不知道啊,瞧着衣着打扮怎么说也是非富即贵吧!”群众乙。
    “嗯嗯,不过……你们觉不觉得这娃儿看着有几分眼熟啊……”群众丙。
    “是啊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眼熟……”群众甲附和。
    “是吗……”
    一干人等议论着,交点集中在小娃儿身上。
    “元宝?你怎么来了?”
    钱玉晓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娃儿,眼中的低落一扫而光,爱怜的看着他。
    “玉姑姑。”君元宝软软的唤了声,乖巧的扶起她。“姑姑,这些人都欺负你,你怎么还忍着啊!”
    “呵呵。”钱玉晓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没关系,姑姑都习惯了,你爹娘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
    君元宝看着钱玉晓有些潮湿的脸,觉得委屈极了,他知道玉姑姑的脸是因为他爹娘才会毁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玉姑姑丑,在他心中玉姑姑才是最好看的!比他娘,比他婶婶们都好看!
    还坐在地上的老太婆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扯着嗓子哭:“没天理啊,被人撞断了脚居然没有人理!没天理啊!老婆子这脚恐怕是要断了!”
    君元宝一听这话,小脑袋都快冒烟了,可是他还是忍下了;从怀里摸出一大元宝,在老太婆眼前晃了晃,又在小手里抛啊抛的。
    那老婆子一看见元宝眼睛都直了,原本只是想讹两小钱,谁知道还来个金主儿,也顾不上哭喊了,贪婪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君元宝手上的元宝,那元宝就在他手上跳啊跳啊,突然——
    “嘭!”
    元宝飞了出去,那老婆子急啊,那还顾得上别的,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三下五去二就将元宝拿在手里,还兴奋的用牙去咬了咬。
    “哎哟,婆婆,你这腿咋就好了呢?”
    某邪恶的小团子凑到老婆子面前,眨巴这天真的眼睛,疑惑的问着。
    “我……这……”老婆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抬眼,周围的人竟是鄙夷的看着她,心下一慌,马上又镇静了下来,脸上堆笑道:“老婆子我这不是怕小公子你着大元宝掉地上被人捡了去,所以才帮你捡过来吗!”
    人群中一阵唏嘘,到这时候谁是谁非也都看得个清楚了,都对老婆子的作为赶到不耻,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几个穿着官服的捕快匆匆而来,为首的满头大汗,一上来就对着团子单膝跪下:“属下护驾来迟,请小王爷降罪!”
    人群里又是一阵抽气声,祈阑只有一位王爷,能够被称为小王爷自然也就只有一人那就是——俊王府的长子君元宝。
    “草民等叩见小王爷!”
    男女老少跪成一片,团子双眼一红,心里不住哀嚎,这回好了,所有人都认识他了,以后他再想在大街上晃荡定然需要樵姑姑给她改头换面一番才行。
    “起来吧!”团子大人发话了,虽然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那老太婆讹我玉姑姑,把她抓起来!”
    “是,动手!”
    捕头大人一发话,小喽啰立马行动,上前扭着呆愣的老太婆就要走。
    “站住!”
    小团子又不乐意了,撅着嘴在人群中张望了老半天,终于看到了一声黑衣黑着俊脸的司徒玦,灵机一动立马去把他给拖了过来,然后指着他对周围的吼道:“这个人叫司徒玦,乃是敛尽天下钱庄的庄主,而他就是我玉姑姑的夫君!从今以后谁再说我玉姑姑没人要,小爷就送他去官府挨板子……好了,带她下去吧!”
    “是!”
    早已经懵了的老婆子被带走了,余下的人惊掉了下巴,一道比一道复杂的目光在司徒玦和钱玉晓身上徘徊。
    “元宝,你胡说什么!”
    钱玉晓觑了司徒玦一眼,双颊绯红的斥责。
    “我才没有胡说!”
    君元宝提起竹篮扛在自己的小肩膀上,扬着脑袋神气的朝着济世堂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他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玉姑姑为嫁,司徒叔叔未娶,玉姑姑温柔体贴正好可以和面冷心热……嗯,也就是闷骚的司徒叔叔配成一对,这样的话,他爹就不用担心司徒叔叔会惦记着娘亲,而娘亲也不用再为玉姑姑的终身大事操心了!樵姑姑是玉姑姑的师父他现在就去跟樵姑姑说,让樵姑姑替玉姑姑应下这门亲事!……只不过,若是司徒叔叔去了玉姑姑,那他岂不是也要叫樵姑姑……师父……算了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婚事!
    “元宝!”钱玉晓尴尬的朝着司徒玦点点头,连忙追了上去。
    司徒玦面色复杂的低下头。
    大家都成了家只有他还单着,以至于他们都以为他对凤非鸾余情未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想通了,凤非鸾那个女人能够受得了她的也只有君无痕,而他之所以不娶妻是因为觉得……嗯,麻烦……无论是凤非鸾还是沈红妆或者是皇后、公主……这些女人没有一个省心的,他实在不愿意娶一个媳妇回去辛苦自己……至于,君元宝的说法……
    钱玉晓这个人……没有凤非鸾的乖张,又不似沈红妆那般娇弱,而且话不多永远的安安静静的……嗯,这样算下来,她的优点好想还不少……
    “噗……你说什么!”
    这是怀着二胎六个月的慕思樵听到君元宝的提议之后的反应。
    “当心,当心!”独孤澈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抚弄着慕思樵的肚子。“千万别吓着儿子!”
    “呸!”一听到儿子两字慕思樵瞬间变了脸。“老娘翩翩要生个女儿,怎么着?你还能休了老娘!”
    “好好好,女儿女儿,咱们这是生女儿生女儿!”独孤澈好言哄着。
    君元宝翻了个白眼,小身板一挺颇有几分他爹的气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司徒叔叔要嫁给……额……不对,是要娶玉姑姑就……唔……”
    “元宝!不许胡说!”
    随后而来的钱玉晓连忙捂住君元宝的嘴巴,然后紧张的看着慕思樵:“师父,不要听元宝的话,我跟司徒公子没什么!”
    慕思樵和独孤澈相视一笑,再看看随后而来的司徒玦,同时长长的“哦……”了一声,笑的极为暧昧。
    其实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而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你们!”钱玉晓有些恼羞成怒,拎着竹篮红着一张脸就匆匆去了后院。
    “三哥……呵呵呵……”
    慕思樵笑眯眯的看着司徒玦,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参了几分假。
    司徒玦面不改色:“有事就说。”
    “你对元宝的提议什么感觉!”孩子他娘直奔主题。
    抿了口茶,司徒玦闭目养神,半响——“没感觉!”
    没……没感觉……
    慕思樵差点没掉下眼泪,不是发火也不是骂人,只是说没感觉,这个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啊,这不就是说……就是说……
    “三哥,那你们成亲吧,玉晓可是好姑娘,铺子里的大牛可是眼巴巴的望着呢,你可别犹豫,要不然可就没了啊!”
    独孤澈也激动了,他们都成家了,只有老三一个留着,确实是堵得慌啊!
    “再说吧!”
    再……再说吧!
    众人差点感激涕零……
    时间:距离乱点鸳鸯事件的三个月后的某一天……
    地点:济世堂某一间房中。
    人物:鸳鸯谱上最后的剩男和剩女。
    事件:如下……
    “司徒公子……对不起,连累你也困在这儿。”
    钱玉晓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毕竟慕思樵是自己的师父,如今将人锁在她的房里,怎么说都是她的不对才是。
    司徒玦眉头皱了皱,不言。
    钱玉晓愈发的着急了:“司徒公子放心,出去之后,我会跟王妃他们解释的。”
    听到这一句司徒玦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好半响才有有一双带着类似于幽怨的目光盯着钱玉晓:“本庄主真的这么惹人厌吗?”
    “呃……”钱玉晓一愣,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究竟什么意思。
    “本庄主长得很丑?”某庄主有点幽怨。
    某姑娘摇头,虽然常年只有一个表情,但是的确不丑。
    “本庄主很穷?”某庄主还是幽怨。
    某姑娘继续摇头,虽然抠门,但是绝对的不穷。
    “本庄主身子有残缺?”某庄主更加幽怨。
    某姑娘再次摇头,虽然有点缺心眼,但是肯定的四肢健全。
    “那你为何嫌弃本庄主?”某庄主已然成为闺中怨男。
    某姑娘还在摇头……但是摇了两下又觉得不对,于是求教:“玉晓不知庄主何意,还请庄主赐教。”
    某庄主拉下脸,逼近一步:“这屋子困不住本庄主。”
    “哦!”某姑娘点点头,然后欣喜万分,上前拽住庄主的袖子:“既然如此,庄主就赶快出去吧,免得落人话柄。”
    某庄主出离愤怒了,瞪着人家姑娘,牙咬切齿道:“你就这么嫌弃本庄主!这么不愿意嫁给本庄主!”
    某姑娘愣了,好半响才摇摇头:“没有嫌弃,也没有不愿意,只是……”
    “那好,我们成亲!”
    “……”
    某庄主擅自截取了前半句话,并且善加利用,到最后在一干闲杂人等的各种鼓动和煽风点火狼狈为奸之下,剩男和剩女成婚了。
    从此两人过上了幸福美满,郎情妾意,伉俪情深,相濡以沫,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同出同归,如漆似胶的生活……如果你以为他们是这样的,那你就输了……
    其实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
    “司徒玦!你自己说,西苑来的那位赵小姐是怎么回事!”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一大早,敛尽天下钱庄的大当家一脚踹开了二当家的门。
    二当家头也没抬,继续拨动着算珠。
    “是南方一位世叔的千金,来府上做客。”
    “做客?”大当家开始磨牙,早已不复当年的温柔善解人意,“有人做客做的让下人称她司徒夫人吗?说!你究竟有没有把人家姑娘给怎么着!”
    “没有。”二当家很淡定,还是当年的面瘫。
    “没有?没有为什么人家姑娘让人叫她司徒夫人!”大当家不依不饶。
    “司徒家没有夫人。”二当家如是说。
    “什么!”大当家瞬加炸毛。“司徒玦,你个没良心的!你居然……我当年怎么就嫁给你了!”
    二当家眉头一皱,终于停下了拨算珠的手,一把拽过暴跳如雷的大当家狠狠的堵上那张小嘴,一本正经道:“司徒家只有大当家,没有司徒夫人。”
    言罢又吻上那张艳红的唇儿,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到很多年后,元宝团子也长大了,而且还泡到了自己一手促成的那对鸳鸯的闺女,当他看着岳父岳母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而感到伤感万分,一再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然后,他乖巧伶俐的媳妇告诉他,他没做错,因为她叫司徒玉玦。
    玉玦,玉玦,玉有缺,是为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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