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不容欺

    鸟鸣清脆，娉婷倒是难得起了个早床，公孙珏一早便没了人影，不知去了何处。
    简单梳洗打理了一下，娉婷便抱着古琴推门，打算去桃花树下练习琴曲。
    甫一推门，扑簌簌的桃瓣浇了她满身，抬头见面前的黑衣锦袍男子也目光淡然的回头，清淡宁远的目光若一汪幽深的黑潭，又像是万丈不见底的深渊，娉婷没来由便觉得胸口沉闷压抑。
    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眉目如画，鬓若刀裁，只是那唇瓣略显苍白，为他极秀丽的面颊添了一丝病态，眉眼间竟有几分与公孙珏相似，娉婷微微蹙眉，这个人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两个人一直对视，似乎都在揣摩对方此刻的心境。
    黑衣锦袍男子忽而勾唇一笑，若万千花朵斑斓盛放，美中透着摄人心魄的妖冶：“你是廖姑娘吧？”
    莹润如玉的声音撞击着娉婷的耳膜，眼中的防备与警惕之意越来越浓：“没人教过公子不请自来是很失礼的事情吗？”
    男子始终但笑不语，勾魂摄魄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娉婷，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般，眼中兴味正浓。
    “嘭！”酒瓶落地的碎落声响，随后便见一如风般的紫色身影闪电般飞掠，挡在了娉婷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似有敌意的看着黑衣男子：“皇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师父告诉他，公孙仪已经在路上了，只是没有想到他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还好自己回来的及时，不然……
    “在下公孙仪！”清清淡淡的语调似是避过挡在身前的公孙珏对着娉婷说道。
    有淡淡的杀气自公孙珏身上隐现，他用少有的严肃口吻：“婷儿，你先回屋，切记，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娉婷虽不安，但她能感觉到此时气氛的尴尬诡异，她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温润的笑容，在身后的房门关上时即刻收敛，宽大的紫袍下流风浮动，隐隐尘沙飞腾。
    “父皇让我带你回宫。”公孙仪一脸淡漠，衬得他本就白的透明的肌肤越发清寒。
    “皇兄该知道，那个位子本就不属于我。”微微勾起的笑容，光华逼人。
    “是因为她吗？”公孙仪玩味的笑容看向紧掩的房门。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什么都可以谦让给他，唯独她，是他唯一不能触碰的底线，眸中一抹血色划过。
    “只要你同我回宫，我便答应你不伤她。”公孙仪悠然笃定。
    “你是在威胁我？你以为凭你能动得了她？”墨发飞扬，衣袖间有森然的寒光一闪而过。
    “我不行，但——孝仁帝行！难道皇弟妄图以一人之躯抵挡千军万马。”夜君逸半年前就秘密派人在寻找这个叫廖娉婷的女子，至今后位空缺，连他的正王妃也没有登上那后位的权利，啧啧啧……谁说帝王无情，这不就出了一个多情种吗。
    公孙珏被公孙仪那挑衅的眼神激怒，却仍旧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少顷恢复了眸光淡然：“回不回，结果都一样，正好成全了皇兄，不是吗？”
    “皇位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到这里声音便戛然而止，黑色锦袍下的双手紧紧的攥紧，不泄露一丝情绪的冷漠表情终是出现了一丝裂痕，看向公孙珏的眼神染满了不甘与妒恨。
    “我对黎菀，从未有情！”公孙珏刻意回避公孙仪的眼神。
    一道黑色狂风奔涌而来，巨大的冲力抵着毫无设防的公孙珏直到那桃木枝干上，因受不了压力，桃树的枝干便向下弯了弯，公孙仪的表情森然扭曲，一双眸子火光熠熠，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可她对你有情，你……欠她一个交代！”
    公孙珏的眼眸伸深处寒冰万丈，手掌间雾气腾然，一道白光闪过，公孙仪的身子被震出数丈，狼狈的向后退了数步。
    公孙珏步履雍贵优雅，一步步走向公孙仪：“喜欢便要自己争取，你若只是一味的躲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敢让她知道你的想法，那么，你便永远都不配拥有她！”
    “你——”公孙仪目光闪烁的看着眼前神情有些激动的公孙珏，扬起的掌风随即颓丧的落下。
    黎菀是黎将军的千金，皇太后的孙女，一直以来栖国便有个规定，栖国皇帝必娶黎家女为后。从小三人便一起长大，感情甚好，本以为能一直如此，谁曾想到那日……
    “珏哥哥，这是……这是莞儿亲手绣的荷包，送……送给你。”小小的少女始终低垂着头，莹润的面颊上红云朵朵，微举的小手上拖着一个绣工不算精致的荷包。
    “这种东西，等着莞儿以后长大送给心仪的男子，我不能收。”冷漠的不给她一丝辩解的机会，看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转身离去，黎菀呆愣在原地一双红肿的双眼泪光闪烁。
    “菀儿……喜欢珏哥哥啊……”细弱蚊声的低喃，她蹲在地上，身子一抽一抽。
    隐在灌木丛后的公孙仪将刚刚采摘的一朵玉兰花狠狠掐岁，随手丢弃在灌木边，脸上带着心疼的神色走向蹲坐在地上哭泣的黎菀。
    “菀儿，谁欺负你了，告诉仪哥哥，我替你教训他！”声音稚嫩染上了些微的颤抖与怜惜，他很想伸出手去将这个令人心疼的小人儿搂入怀中。
    “仪哥哥！”黎菀抬起红肿的双眼，扑倒在公孙仪的怀抱中，声音梗塞呜咽：“是菀儿不好……是菀儿……”是她不该去烦珏哥哥。
    “菀儿乖，没事了，没事了。”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脊，只是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不属于他年龄的狠厉与嫉恨。
    “公孙珏！”他第一次如此愤怒的喊着他弟弟的名字，曾经他是他最包容宠爱的弟弟。
    “皇兄，你找我？”不明所以的公孙珏刚出来，便被迎面飞来的一个拳头打得眼冒金星，险些栽倒在地。
    于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扭打在了一起，满脸是泥、满脸是土，嘴角都溢满了鲜血。
    “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盛怒的老皇帝胡子都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顾忌皇上的身份，他真想给这两个小崽子一人一脚，还有点身为皇子的自觉性吗！
    两个少年都低垂着头，极有默契的一言不发。
    “是我跟皇兄闹着玩。”良久，公孙珏淡定的发声，一双明净如波的眼眸中是倔强坚定。
    “这么说是你的问题了……”见是自己最疼爱的二儿子，老皇帝的怒气便也消减了不少，但绝对不能一味纵容这臭小子，不然哪天还不把皇宫的天顶给揭了：“面壁思过一天，《三字经》罚抄一百遍！”
    出了老皇帝的御书房，公孙仪心怀愧疚，想要同公孙珏道歉，公孙珏却淡漠的不再看他一眼，径自朝思过房走去，背影清俊挺拔。
    再后来，老皇帝要立公孙珏为太子，也是他跪在老皇帝殿前三天三夜：“自古立长立嫡，以防被天下人耻笑唾弃，望父皇收回成命！”
    于是，他公孙仪才有了现在的地位，皇位他从来都不稀罕，可是为了黎菀，他势必为帝。
    父皇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可能是放不下公孙珏，也有可能他想再度将他扶上皇位，所以才再度派他前来寻他，若是他未将公孙珏带回，只怕老皇帝又会对他诟病，说他心狠手辣，不念手足之情。
    “我要等珏哥哥回来，做他的新娘！”临走前他去看了黎菀，她的态度还是那么坚决，哪怕公孙珏给她的是最简单的拒绝，她却还要痴心守候。
    “为了黎菀，我便是绑也要将你绑回去！”良久，公孙仪幽幽吐息，他不甘，是的，他不愿意，世间没有哪个男子如此大度的愿意将心爱的女子送入别人的怀中！
    “好，我同你回栖国，了却最后的尘事，我会让你如愿！”有一个世纪般漫长，公孙珏对上公孙仪的眼眸淡淡点头。
    娉婷趴在桌前看着茶盏中漂浮着的茶叶，刚才外面响起的巨大声响她不是没有听到，只是答应了公孙珏，她便不想再出去给他添乱。
    门轻轻的被推开。
    “你没事吧？”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到她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你是在关心我？”温和的笑容正如这和暖的春风，拂面温柔馨香。
    然后，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根红色的绸线，自娉婷手中拿过了那块“珏”字玉佩，穿了个眼，然后让绸线穿过，随后戴在了娉婷莹润光滑额脖颈上。
    戴好玉佩后，他便环住她的纤腰，贪婪的嗅着她的体香，语气温柔不舍：“婷儿，等我，一个月后，我娶你为妻。”
    娉婷好久没有反应，这不禁让公孙珏有些心慌，他扳过她的身子，与她温柔对视。
    “婷儿可是不信我？”他慌了，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信你！”她伸出手轻轻将她环住，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一个异性，一旦她主动，便说明她将一生的托付。
    笑容染上眉梢，公孙珏像得了糖果的孩童，嘴角是舒心畅快的笑容：“婷儿，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如何宣泄自己内心的喜悦，他第一次觉得语言的形容是如此苍白无力。
    春风拂面舒爽，多多桃瓣若天女手中粉色的尘屑，要覆盖绮丽的人间。
    娉婷站在原地微笑注视着公孙珏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融为一个黑色的墨点，她似还能感觉到他不舍眷恋的目光。
    眼中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娉婷转身欲回房。
    “请问是廖娉婷廖姑娘吗？”一声中气十足的询问，娉婷的脚步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