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之中,沈倩如见陆书皓双眼紧闭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不由急的扑跪在床边焦灼的大叫:“翰诚,翰诚你醒醒……你醒醒啊,只要你醒过来,我再也不和你怄气了……”
看到小姑担心若此,陪在沈倩如身边的林氏忙劝道:“倩儿,妹夫怕是气急攻心才会晕倒,应该没有大碍的。你大哥这就把太医请过来了,咱们先起来,也好让太医给妹夫诊脉。”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林氏扶着沈倩如避到屏风后面,她们刚在屏风后坐定,霍飞扬便陪着一个中年太医走了进来。
太医来到床边三指一搭,脸上的神色便显得轻松了许多,他边诊脉边对霍飞扬说道:“陆探花这是受了点惊吓再加上气急攻心会才晕倒,嗯,气血运行也稍有阻滞,不过也无甚大碍,僮儿,取嗅瓶来。”
背着药箱跟进来的小药僮忙将药箱放在桌上,麻利的找出嗅瓶送到太医手中,太医将嗅瓶塞子拨开放到陆书皓的鼻下晃了晃,一股清凉辛辣之气直冲陆书皓的脑门儿,陆书皓皱起眉头,眼皮微微颤动几下后便张开了眼睛。
霍飞扬见陆书皓醒了过来,不由松了口气,向太医抱拳道:“多谢公孙大人。”
公孙太医笑笑道:“不敢当霍小将军谢,只是尽些医家本份罢了,陆探花虽无大碍,不过还是应该喝两付汤药定惊安神才好。”
霍飞扬立刻说道:“请公孙大人到外面开方子。”
公孙太医微笑点头,与霍飞扬一起走去外面厅中开方子。
屏风之后,林氏对沈倩如低笑道:“倩儿,这下你放心了吧?”
沈倩如脸色微微泛红,白了大嫂一眼轻道:“大嫂不许取笑人家。”
林氏呵呵笑道:“不取笑不取笑,倩儿,出去看看吧?”
沈倩如却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侧门便飞快走了过去,林氏一愣,赶紧追上前拉住沈倩如问道:“倩儿,你怎么不去瞧瞧妹夫?”
沈倩如低声道:“他又没事,有什么好瞧的。”
林氏知道沈倩如这是脸皮儿薄口不对心,却也不去说破,只笑着说道:“不瞧就不瞧吧,这一上午可累的不轻,倩儿,到嫂子屋里歇会儿。”
沈倩如笑道:“就不打扰嫂子了,我回倩影居。”
林氏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先回去歇着,嫂子回屋拿点东西就过去找你。”
姑嫂两个走了一会儿,在岔路口分开各自回房。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林氏便拿着一只四寸高的甜白瓷小瓶来到倩影居,进了正房之后便对坐在桌着支肘望着窗外发呆的沈倩如说道:“倩儿,快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了。”
沈倩如不解的问道:“大嫂,你要做什么?”
林氏摇摇手中的甜白瓷小瓶道:“娘的软甲虽然刀枪不入,却卸不去刀枪攻击的力道,方才听你大哥说看到你在轿中被弓箭攻击,我想你这身上必会有箭枝撞击的瘀青,快把衣服脱了让嫂子给你检查上药。”
沈倩如顿时感动的一踏糊涂,她抓着林氏的手叫道:“大嫂,你对倩儿真是太好了。”
林氏轻点沈倩如的额头笑道:“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儿怎么竟说起傻话来了,你是我们的小妹妹,不疼你还疼哪个去?快不许这么说,乖乖儿到床上去让大嫂给你检查身体是正经。”
沈倩如轻轻嗯了一声,走到拨步床前放下两重帐幔,站在脚踏上将外衣连同里头的软甲都脱了下来,轻轻的放在床边。沈倩如有些羞涩的拉高中衣袖子,林氏却爽朗的笑道:“倩儿,咱们都是女人,怕什么羞呢,把中衣脱了我好给你彻底检查,这么藏藏掖掖的可没意思。”
沈倩如不好意思的脱下雪白中衣,只着一方素蓝抹胸和同色的底衣,脸儿红红的站在林氏的面前。
林氏掸眼一看,便见沈倩如那欺霜塞雪般的藕臂上遍布点点青紫,看上去好不骇人。她不由惊呼一声,急急叫道:“倩儿你快坐下,看这胳膊都伤成什么样儿了。”
沈倩如依言在床边坐下,林氏仔细的检查着每一寸肌肤,两条手臂上的青紫很多,肩膀上也有几点,小腿上的青紫比肩膀上的多手臂上的少,林氏一想便知道当时沈倩如必是双臂环膝护住头和身体,是以箭头撞击的痕迹都在四肢上。
林氏边查看边摇头道:“倩儿,幸而我来了,若今日不上药,明儿你这些伤泛出来,可有你好受的。你且咬牙忍着些,我得把这些瘀青全都揉开,要不你且得受一阵子罪呢。”
沈倩如轻轻点头道:“多谢大嫂,你动手吧,我撑的住。”
林氏侧头看了看沈倩如,摇了摇头,转身拿过一条帕子对折叠起卷成筒状,递给沈倩如道:“咬着吧,好歹能转移些疼痛,你必没受过这种罪的。”
沈倩如倒也听话,乖乖接过帕子放入口中,然后向林氏点了点头。林氏从甜白瓷小瓶中倒出些金褐色的药油,均匀的抹在沈倩如的瘀青上,沈倩如立刻打了个哆嗦,才这知道大嫂为何要她咬帕子,那滋味的确不好受的紧。
林氏手中运起暗劲缓缓的揉着每一处瘀青,沈倩如疼的直想大叫,却被口中帕子堵住,她只有死死的咬住帕子,才能勉强转移几分注意力,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疼。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林氏才将沈倩如身上的瘀青都揉开了,沈倩如的肌肤也泛起娇艳的粉红色,林氏这才有心情打趣道:“好了,把帕子拿出来吧,倩儿,大嫂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皮肤可以如此娇嫩粉润,真真是爱死个人哦!”
沈倩如轻揉着又酸又涨的两颊,片刻之后才嗔道:“这也是你做大嫂该说的话,净拿我开玩笑,亏我刚才还想着给你做双鞋子做谢礼呢。”
林氏一听这话忙抓着沈倩如的手笑道:“好倩儿,大嫂错了,大嫂真的错了,以后再不那么说,你做的鞋儿精巧极了,又好穿又好看,大嫂我眼馋的紧呢。”
沈倩如绷不住了,她扑哧一笑道:“怪道惊雷如电撒会撒娇使痴,原来都是跟大嫂学的啊。”
姑嫂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耍花腔,因此笑做一团,一上午的紧张与郁闷全都烟消云散,难得有了这样的轻松一刻。
“倩儿,回头你大哥要与爹娘一起陪皇上用饭,咱们就在你这里吃吧,没的出去受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吃不好不说,还得处处陪着小心,没意思透了。”笑闹了一回,林氏笑着建议道。
林氏的话正说到沈倩如心里去了,她立刻命丫鬟们准备饭菜,若非她这会儿被林氏揉的浑身酸软,她铁定会亲自下厨做几道林氏爱吃的小菜好好谢谢她。
陪皇上用午饭的除了霍大海夫妻之外便是霍飞扬霍云扬兄弟,陆书皓虽无大碍,到底也要卧床休息一阵子,自然是不能过来的,而林氏金氏和沈倩如都以避嫌为由没有出席,皇上有心再瞧瞧沈倩如,今日在武威侯府却是没有机会了。
用罢午饭,去看望一回陆书皓,皇上没见到沈倩如在床前照顾陆书皓,还以为她特意回避了,却不知道这小夫妻两个先前闹别扭,还不曾正儿八经的和解。皇上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随意安抚了陆书皓几句便出了客房。
至此皇上再没有理由在武威侯府逗留,他只得打道回宫。因皇上是微服,武威侯府也不好大张旗鼓的相送,只悄悄将皇上和李忠主仆二人送出门便也罢了。
在回宫的路上,皇上闭目养神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李忠,你说怎么会这样像?”
也得亏李忠服侍皇上多年,对皇上的心思几乎能拿捏个十成十,他忙笑着回道:“可见得是亲生母女,怎么会不像呢?”
皇上点点头感慨道:“是啊,朕先时还认为倩儿是个假冒的,现在看来是假不了的。”
李忠心头一紧,立刻笑道:“可说不是,陆夫人活脱脱就是当年的郡主,冷不防一瞧见,真让人觉得时光倒回二十年,皇上您说是不?”
皇上悠长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李忠一句陆夫人可比什么都有效,立刻将皇上从那份绮念中硬生生拉了回来。自古以来君夺臣妻就在大忌,李忠知道当年皇上能以大局为重,硬生生逼自己放下心头至爱,而今皇上也定能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做出伤人伤己伤社稷的事情。
主仆二人都不说话了,车厢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沉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外传来吱吖吖的宫门打开之声,李忠挑帘一看,见已经到了皇宫门前,他小心的轻声说道:“皇上,到了,去御书房么?”今日皇上突然兴起微服出宫,折子还有一大半没有批,是以李忠才会如此相问。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复又长叹一声道:“朕去养性斋,你取了折子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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