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子浅笑

  “比如你小时候的照片，或者全家福，同学间的合影什么的。”
  辛蓓蓓心底随着他的话一直往下沉，怔忪着，干涩的开口，“没有。”
  周朝不无惊奇，“怎么会没有呢？你藏起来了吧。”
  是啊，怎么会没有呢？只是不在这里，她的那些回忆，全部丢弃在了郑家，除了可怜的尊严，什么也没有带出来。大学毕业证倒是在她租的房子里，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些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辛蓓蓓的声音依旧干涩，但是带了些冷硬，“说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周朝瞧了瞧她脸色，不太好惹的样子，他讪讪的摊摊手。辛蓓蓓已经开始赶人，“咱们出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怎么就惹到她了，周朝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神色，有些疏离，冷漠，全然变了一副表情。他在心底对自己说，还是不够了解她。
  吃饭的时候就他们三个人，饭桌上她妈妈不无遗憾，对着周朝歉意不已，“她爸爸还没下班，咱们先吃吧。”
  周朝倒是挺不所谓的。 一餐饭吃得踏实，好像过了这一关就奠定了什么似的。
  出了家门，外面已是黄昏，傍晚的朝阳昏黄透着暗红，独自绚烂。
  出到巷口，他爸爸刚好骑着那辆破旧的电炉回来，辛蓓蓓心里一喜，迎上去跟他爸爸说话。他们父女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心里还是挂念的。
  他爸爸也挺开心，只是有些遗憾，“上班呢回不来，刚回家你又要走了。”
  辛蓓蓓心里骤然酸涩，“最近工作忙，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回家住几天。”
  他爸爸一个劲的说，“没事没事，工作重要。”
  “伯父是么？您好。”
  辛爸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周朝，一时搞不清状况。辛蓓蓓赶忙解释，“爸，这位是周朝。我们公司的...”说道这里，她话锋一转，说道，“我男朋友。”
  辛爸和周朝同时看向她，两者都愕然，只是周朝在惊讶之后脸上露出了宽心的笑。
  辛爸的视线回到周朝身上，周朝的手伸出来，他爸虽然憨实，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拿出了家长的姿态，很郑重的和他握手，“你好。”
  辛爸为人老实，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细致的问些问题，只是在和辛蓓蓓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的偷偷打量周朝。最后还是辛蓓蓓说了，“爸您先回家吃饭吧，我下次在回家看你们。”
  谈话才终止，他爸的电炉要放进屋里，那得穿过好几条小巷。周朝大步流星的上来，抢过辛爸手中的电炉，说道，“我来吧。”
  她爸想说不用，可是看了眼辛蓓蓓，他放了手。
  辛蓓蓓站在街口等着周朝归来，怀里抱着小胖，这场景有些怪异。春日的夕阳还是有些刺目，她抱着小胖去楼下遮阴，也远离了那辆显眼的奥迪。
  她踢着脚下的石头，有些无聊。
  抬起头来，夕阳正好，房屋投下的阴影被拉长，路边的花树的影子也被拉扯，人影晃动。她看到那个身影，熟悉的，疏离的，她突然定格。
  隔着一条街，他们远远的对望，他在明，她在暗，辛蓓蓓却有些想退缩，可是她的背后就是墙，无路可退。
  人来人往，时间过了多久？似乎也没有多久。
  是谁先别开的头？记不清了，或许两人同时的。
  她回头的时候，对面已经没了他的身影，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脚像不是自己的，她已经跨了出去。她在拐角处喊出了他，“林荃。”
  林荃停下，没有回头。
  “你躲什么？”她听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那道背影那样的坚决，坚决到她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背离。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回身，四目相接。
  “我有什么好躲的？”他不答反问，不笑的时候表情很僵，辛蓓蓓微微蹙眉，这个表情不适合他。
  “那你看到我你跑什么？”
  林荃却甩了甩头，似乎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我只是刚好路过，刚好要走，刚刚没有看到你，不好意思。”
  辛蓓蓓的眉皱的越来越深。刚好路过，没有看到她？他还可以说得更拙劣一些。
  “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辛蓓蓓想也不想就喊住他。
  林荃再次转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走近，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小心的吞咽着口水，放在身后的手紧握着。脸上强装最后一丝震动。“怎么了？”
  “为什么躲着我。”
  “我说了我没有躲。”他有些懊恼。
  辛蓓蓓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
  “你还可以继续无视我，当我是陌生人。”
  他被她看得心虚，声音有些不稳，“我没有...”
  “说谎不适合你。”辛蓓蓓轻叹。
  “但也不是你的专利。”
  她听到林荃的声音，有些冷，有些怨念。她蹙眉，“你在闹什么别扭？怪我当初没有去送你？我当时...”
  “别提这些。”林荃打断她，“过去了，没意思。”
  辛蓓蓓叹息，“好吧。既然说了过去了，可是为什么你回国了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见面了装作不认识？”
  林荃终于正视她，只是这次的眼神她看不懂，那样复杂，那样沉重，“我说过的，再也不见。”
  林荃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成了一座雕塑。
  原来那句话，他是这样认真的对待，他记了三年。三年后，从他嘴里听来，原来那样的苦涩。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她只不过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面对他，想问问他这三年过的怎么样，想听他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吵着她，闹个不停...
  三年光景，原来可以抹掉这么多的东西。朋友也做不成了么？他打算和她两清？
  看看，她总是把事情弄得很糟糕，不管是17岁的郑蓓蓓，还是三年前的辛蓓蓓，还是现在的辛蓓蓓...
  谁说她变了？有些东西根深蒂固，是劣根，拨除不了，偶尔作祟，就能构成致命伤。
  
☆、058 此女子浅笑
  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辛蓓蓓和周朝交往的事情。以前就闹得沸沸扬扬，这次消息公布，之于大家来说毫无悬念，流言仍然有，并没有因为这段关系透明化而美化。只是当事人都一副满不在意，再继续谈论下去也失去了兴致。
  周朝所说，流言止于智者，这倒是被说中了，因为接下来整个公司都投入到了竞标准备当中。
  加班加点已经不是周朝一个人的事情，他瞒不住辛蓓蓓，直言，“公司被‘恒域’打压得厉害，只能全力一拼。”
  这话听来，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了。
  辛蓓蓓倒抽了一口凉气，“公司现在很困难么？”
  周朝沉吟，最后看定她说，“情况很不乐观。最近恒域联合其他公司一起打击我们，来势汹涌，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我已经把情况上报，但是。”他这个时候顿了顿，瞧了瞧辛蓓蓓。
  辛蓓蓓催促，“然后呢？”
  “欧先生的意思，是打算让我们最后一拼，如果这次失败了，那么他打算放弃我们。”
  辛蓓蓓惊呼，“为什么？”这么大一家公司，上上下下百来人，怎么可以说丢就丢？欧显臣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公司其他经理怎么看。”
  周朝的眉头蹙得深，“我还没有告诉他们，但是事情也压不下去了。我担心...”
  辛蓓蓓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而这个时候，他却说，“你马上去安排会议，通知所有部门经理，十分钟后开始。”
  他就这样仓促的转移了话题，辛蓓蓓愣怔之间，警醒过来，“好的，我马上去准备。”
  辛蓓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这一次失态转变突然，一切都不在她预料之中，无形中一双手扼住，恍恍惚惚，不知道心底的那些不安从何而来。
  周朝还是没有向大家坦言公司目前的状况，但是大家已经对他表示质疑。辛蓓蓓担忧的看着周朝，总觉得这样隐瞒下去不是办法。周朝却没看见她投来的眼神，镇定自若的拿出一份计划书，让她着手去复印几份。
  辛蓓蓓连忙照做，回来的时候分发给在场所有人。竞标的计划书，这在之前没有任何的消息，周朝这些日子就是在弄这个？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周朝，这一次他也看到了她，没有表情，但是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她似乎就意会到了他的自信。她把心安放好，正襟危坐。
  “这是我做的计划书，大家先看看。”周朝如是说，声音平稳。
  翻页的声音在静谧的会议室里响起，几分钟过后，部分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周朝环视全场，声音带来威仪，“看完了的话，大家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
  “周总，‘君域’这个案子我们从来没有涉及，只怕到时候没有竞争优势。”
  “是啊周总，‘君域’一向都是被恒域夺得，我们和他抢，简直是以卵击石。”
  “而且资金投入大，链条长，咱们公司的财务状况支持不起啊。”
  “.....”
  周朝好整以暇，微眯着眼，“说完了？”
  大家噤如寒蝉。 
  周朝正了正身子，举起手中的计划书，声音铿锵有力，“撇开其他不论，谁能客观的给我评价下这份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