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水云双界录:卜月潭

第32章


黄帝之时,人族实在太强。别说黄帝本人,就算他的十二名手下,放在任一世都是绝顶的人物。我听说其中有几人甚至跟黄帝一样,在尚未登天之前就已经半人半神。而且那时他们打败了大神夏耕、水神共工,声望正隆,大长老此举,定有他的考虑……”
  巫镜又道:“但是,显然,我族也并不信任黄帝。这种自降身份,承认黄帝权势之举,想来若非等闲,也不会告诉妖族。拉拢妖族结盟,我猜大概是想制约人族。”
  巫劫叹道:“不错。思之真令人胆寒,是什么人物,竟然要累得三族盟誓,共同镇压?放眼当今之世,绝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他压低声音道:“我在想,鲆岛剩下的人,也许就在打卜月潭的主意,所以才会频繁出现,云中族亦是为此而来。”
  “云中族远涉千里跑到这里来,有什么用?除非是云槎到来!”
  “镜,难道你忘了缙山那艘星槎?”
  “嗤。”巫镜脑袋一歪:“我们还不是将它打得仓皇逃窜了?”
  “讲话凭良心,这可是你说的。我当时确实卤莽了,回头想想,若非有混沌造就的冰湖与大雾,再多来一百人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作战凭气势,你怎能未战先怯?它再强,不也没法射穿我的‘五芒侍冰阵’?嘿……不跟你争了。不过你怎么就能武断,鲆岛那些家伙打的是卜月潭的主意?他们来寻什么?几千年,什么东西都烂成泥了。”
  “镇压……镇压……”巫劫摸着光光的下巴,沉思道:“不知为何,一直很在意这两个字。你觉得呢?”
  “不就是囚禁吗?有什么好想?”
  “镇压和囚禁只怕差得有些远吧。你知道镇神压鬼这句话吗?你知道它是如何来的吗?”
  “不知道。”巫镜双目炯炯,坦然回答。
  “如果我没有记错,黄帝曾造八宝,皆为神器。其中有一件轩辕铜镜,上应天时,下合地理;命夸父塞谷断流,乃得铜脉;劈山裂石,乃得玉脉。锻造时命雨神降下大雨洒扫、风神鼓风炼火、蛟龙守护熔炉、雷神装炭……历十二年,方得此镜。据说黄帝对它甚为满意,便在祭祀泰山之时,宣布赋予它‘镇神压鬼’之力。此句方得流传。”
  “这……这和镇压卜月潭有什么关系?”
  巫劫道:“你还不明白?上古之人行文颇为考究,惜墨如金,一字一句,皆有出处来历。我在想,镇压……说不定黄帝就是用轩辕铜镜来压服那人,是以史册中才隐讳地写上‘镇压’二字。若真如此,鲆岛的人想要打轩辕铜镜的主意,也就顺理成章了。”
  “为什么?”巫镜恼火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今天我问了无数个为什么?”
  巫劫拿竹竿敲得他脑袋可可作响:“因为你不肯用它!从齐国太史宫得到的消息,三年多以前,鲆岛被巨浪吞没,他们向下挖掘混沌的坑道也被摧毁了。按道理,他们既然取得了混沌,应该已经穿透了幽明黄泉,若坑道毁坏了,必然会引至黄泉内的魂灵脱出,也许这就是他们无法再继续挖掘的原因。你想想,如果取得了镇神压鬼的轩辕铜镜,将会如何?”
  巫镜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忽听帷幕外茗的声音道:“劫殿下,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走吧。”一边说,一边撩开帷幕。
  巫镜大叫一声,纵身上前,四支铜剑同时弹出,疾向茗刺去。突然肚子一痛,被巫劫的竹竿结结实实击中,当即翻了个滚,去势不减,撞破帷幕另一头滚了出去。外面奴隶齐声惊叫,茗探头进来时,巫劫已经挡在她面前,说道:“好,走吧!”
  第十二章
  古老的石阶一级连着一级,一段接着一段。向上望去,数不清的一模一样的阶梯无穷无尽。阶梯两旁是同样古老的石壁,刻着竖形云纹、鱼纹和辨不出名字的人兽面孔,灰扑扑,死沉沉,其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蓝幽幽的灯形同鬼火。当然,从某种角度讲,卜月潭就是坟墓,而这里就是通向坟室的甬道。
  阶梯在脚下沿伸,石壁从身旁掠过,一直向上向前,一直一直向上向前……仿佛远到天尽头,终于收缩成一个暗淡的点。往后,同样的漫长。两、三个时辰以来,她们始终走在甬道的中间。
  幕脚下一软,扑在地上,喘息着道:“不行,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叹了口气,也靠着石壁坐下。许多年以前,有一名妖族高手曾经详细对她讲述过卜月潭的来历和构造,但此刻她已经试了好几种方法,仍无法破除禁制,连一点破绽之处都看不出来,不由得心中感慨,不愧是黄帝所立之物,虽经千年风雨,仍然强悍得不像话。
  她紧紧地皱着眉,正自沉思,忽觉脸上有水,她伸手一摸,是从头上流下的淡黄色的液体。她忙不经意地背着幕抹去,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虽然如幕所猜想,她并非“全部”到来,但照理也不该如此虚弱。
  自从进入这个禁制以来,就再没有感受到几里之外的兄长的气息了,看来正是因为与外界完全隔离,才导致身体迅速衰败。一旦超过十二个时辰仍无法与兄长的气息共鸣,性命可就危险了。
  更为可虑的是那两名巫人,虽然身份不明了,但郁感觉得到他们也是冲着卜月潭而来的。她无暇抽身顾及,本打算用大雨阻扰他们的行程,却没料到被人识破,还射了她两箭,迫使她不得不提前行动。这两箭极为凶险,此刻胸口还隐隐作痛,未能恢复。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将她伤得这么重……当然这份忧虑不能在幕面前表露出来,她仍然正襟危坐。
  幕摸着石壁上的云纹,叹道:“我都快透不过气了。这像坟墓一样的地方真让人毛骨悚然。”
  郁轻蔑地一笑:“你哪里知道真正的坟墓是怎样的……”她突然强行吞下后面的话,脸上浑不自在。幕奇怪地道:“你知道吗?”
  “别傻了。”郁转过头,看向通道的尽头,道:“难道你姐姐第一次就直截了当进入了潭内?难道卜月潭就那么信任她?”
  幕道:“她进来之前,有大祭巫带头祭祀,并且要跳月之巫蹈,当然……”她突然一震,叫道:“啊,我怎么把这个都忘了!”
  “什么?”
  “月之巫蹈!也许这就是身份的标志!”
  “那你还等什么?”
  幕忙站起身,默想片刻,腰身一扭,开始舞蹈起来。通道虽然狭窄,好在她的舞本就是模拟一只骘鸟在潭边戏水的动作,并不需要很大的空间。郁并不太关注她的动作,留神注意周围的变化。突然,她眼角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转眼瞧去,却并无一物。这个时候,幕的巫蹈跳完了。她刚放松肢体,背上突然一痛,郁厉声道: “我没喊停之前不许停,一直舞下去!”
  幕咬牙强忍着被禁忌之水抹去的源纹处隐隐的痛楚,一遍遍重复地跳。郁盯着石壁,就在幕跳到其中一段时,石壁突地一晃,仿佛缺了一角,但只是一瞬,立即又恢复原状。这是禁制的一处破绽,还是陷阱?通常故意显露的地方,往往会隐藏强力反制,一旦强行突破,后果不堪设想。郁不能确认,但现在只有拼死一试了。
  她在出现缺口的地方耐心等着,第三次、第四次……缺口没有再出现。一直等到第十一次时,幕已经跳得气喘吁吁了,忽然石壁闪动,缺口显现。郁五指轮弹,五根水线自她指间飞出,闪电般钻入缺口。缺口瞬间又封闭起来,墙体恢复原状,似乎一切平静依然。郁吐了口长气,放下警戒的双手,正欲站直身体,突然之间,本来相隔两尺左右的墙面,几乎抵到了鼻尖。
  “退!”郁只来得及叫出这一个字,一声巨响,凸出的墙体猛然崩裂,无数石块向外激射而出。
  郁被剧烈的冲击力死死压在对面的墙体上,她面前波光闪动,水屏的圆弧被压缩得几乎贴近她的身体。她拼尽全力保持着水屏,仍然有一块石头重重撞在胸口,几乎撞断两根肋骨,一时连气也透不过来。
  飞石的力道被郁的圆状水屏散开,在洞壁内横冲直撞。幕听到郁的呼喊时,正背对着她,见到头顶上石屑乱飞,她本能地一扭身体,避过了正面冲击。但她体力衰弱严重,翻转了身却站不稳,一跤摔倒。眼见又有两股力道在墙上割出半寸深的口子,咯咯咯地向自己切来,幕双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身,心道:“完了!”
  忽然腰间一紧,郁抱住了她,向旁边滚去。激射的石屑将幕的肩头刺破,那股力道几乎擦着她的脸掠过,向前冲出二十余丈方逐渐消失。她心头怦怦乱跳,听见郁的呼吸亦是又粗又急,过了老半天,两人才相继扶着石壁站起身。
  幕束发的三枚铜环被削断了,头发散乱地垂下,肩头和腿上伤了好几处,好在都不严重。她双手哆嗦地包扎伤口,问道:“那……那是什么?”
  “…… 不知道。”郁的心比她安定不了多少,刚才那一下差点就突破了水屏,虽侥幸顶了下来,但胸口也受了撞击,痛彻入骨。那处墙体炸开个一丈来宽的洞,洞口里漆黑一片。她向通道深处望去,每隔三十来丈,便有同样的一处破口。明明知道这是无休无止的循环禁制,却就是破不了,她不禁又是恼怒又是气馁,朝那洞口里扔了几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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