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特警—为你钟情

第七十二章 2


    我至今还记得父亲最后写给我的那封信,真是字字血泪,父亲说他此生最亏欠的就是我母亲,叮嘱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让她幸福地度过下半生。他却想不到,母亲何其不幸,在五十八岁的时候又得了如此严重的肾病。
    经过两周的治疗,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但以后要每周进行一次血液透析。这透析在治疗期间已经有过两次了。妈妈听了还没什么感觉,我却闻言色变。我太知道长期透析意味着什么了,我们特警队当年就有一位干部得了肾炎,进入周期性透析后,大家都说这人年纪轻轻就算废了。
    我和医生探讨了病情,医生也告诉我,透析会产生依赖性,像我母亲这样的岁数,一旦上了这个轨道,基本就等于一步步走向死亡。我问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医生叹了口气,告诉我除非换肾,然后同情地看看我说:“你母亲还是在外市办的医疗保险吧?医疗保险一般是不负责换肾这样的大手术的。”
    我问换肾手术需要多少钱。他说手术费用起码需要十几万,如果再加上肾源费用和手术后头一年的排异费用,大致得三十几万元,以后每年的排异药物,也是一笔可观的费用,一般家庭是负担不起的。
    医生劝我说:“像你母亲这样年龄的人,医院也不提倡换肾,等肾源都要往后排。”
    我问:“那如果有亲人愿意捐肾呢?”
    医生连声说:“那当然是最好不过,血型好对,术后排异也能降到最低。”
    我那时就暗下决心要给我妈捐一个肾出来。
    我妈回家后就态度坚决起来,别说换肾,她连透析也不想做,她跟我说:“妈是死是活就这样儿了,可不想弄得倾家荡产的。再说,咱们现在想倾家荡产都没条件,那点积蓄全都没了,咱们上哪弄钱去?”
    我笑着说还有这房子呢,单位房改后,房子早就归我了,咱们可以到二狱那边住宿舍去!
    我妈听了变颜变色:“你不是想妈临死前闹得上无片瓦下无锥土,连个家都没了吧。慧儿你要敢卖这房子,我就先死给你看!”
    我知道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想想妈妈这次的住院费用要及时找到医保报销,透析的费用马上就要跟上了。我拿了单据坐了火车跑了一趟老家,当地医保部门的领导签字时非常不满,说你们随便到省城大医院住院,事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解释说事发突然,无法抽身回来申请,他才无可奈何地把我打发到楼下窗口,窗口办事员问我哪个单位的,我们查查是否欠费。
    我开始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就报出我妈退休的单位。医保窗口人员在计算机里一阵查找,最后告诉我说造纸厂是常年欠费单位,按规定医疗保险不能承担任何费用。
    我血全涌到头上来了,手一点把那医保手册的小蓝本捏破,转身就气冲冲地去找造纸厂。还没到厂门,就见那里堵了大批的三轮车,工厂大门关着,我不得其门而入,四下问问方知道这些人力车主全是造纸厂的工人,正联合准备上访,这是这家工厂停产半年来,他们的第三次上访。
    一位和妈妈一个车间共过事的老工人居然还认得我,磨磨叨叨地对我说:“你妈好呀,属她们女的最合适了,50岁就让退休了,一转社保开资多保险,像我们还有两三年退休呢!听说这厂子马上要卖给个人了,我们都这么大岁数,开不出资不说,保险全停缴了,找谁说理去哟!”
    “是啊,这些个贪官把好好的工厂给整黄了,坑苦我们这些工人了,上政府静坐去!”
    看着工人的激愤情绪,我脾气全失,知道再找也是无用,心情抑郁地坐上了回省城的慢车,提前在郊县下了车。我都半个月没上班了,想再告一周的假期,以后每周五妈妈透析,我也得请假。我还想顺便看看我的医药费能不能提前报销出来。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急迫地意识到,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人民币!
    再踏进第二监狱,感觉就有点不对劲,办公室里的两位大姐看见我,只问了问我妈的病情,安慰安慰我,再就都一声不响地低头订着一份份的文件,全无往日那种热闹气氛。年轻的小主任正在微机前拼命敲着键盘,打印机声声,材料摆了一桌子。我看出忙乱,也上手帮忙分页整理,却发现都是第二监狱最新制定的规章制度。忙完一阵我就直接去财务室报销住院费,出纳看了我说:“施慧不好意思,你还得再去签一下字。”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像在看外星人,声音却压得很低:“咱们二狱换头了你不知道呀?”
    我也瞪大眼睛:“啊?”
    他小声告诉说:“胡狱内退了,政委也要调走了!来了个新领导!”
    我马上回办公室问两位大姐是怎么回事,她们告诉我确实如此,她们讲述的时候,都有些表情木然,显然也没从这个变故中清醒过来。吴大姐说咱们胡监狱长在这里工作二十几年,可以说第二监狱是他一手建起来的,一草一木都认得他,突然提前退休当了调研员,别说是他,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一提这个话头,张姐流露出一点情绪来,说:“这个新来的一把手新官上任,就大刀阔斧地改革狱政,咱们可都得小心着点。”
    吴姐也说:“可不是,才来几天呀,调干部建制度,连重刑轻刑监区全都打乱,也不明白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主任用咳嗽和眼神制止了她们,又对我说你要再请假也得向新监狱长汇报一下。不用说,我已经从大家的言谈神色中,强烈地感觉到了一种肃杀之气。想想自己的事情还是要办的,重病的妈妈还在家等着我呢!
    我硬了头皮上了三楼,发现原来的胡监狱长办公室已经挂上了调研员的牌子,当我敲响新的监狱长办公室大门时,心情竟然带了一丝丝紧张。
    “请进!”里面传出话来,声音很痛快。
    我开门进去,登时怔在原地。
    省监狱管理局原办公室丁副主任,稳稳坐在新的办公桌前,正把目光威严地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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