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画西窗

江西窗深深呼吸了几下，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一个泪中带心安的笑容。
  梁祈撤销了对江申的告诉，警察局在第二天就放人了，江西窗跟李婉约一起去接的人，那天的风很大，晴了很久的天突然下雨了，她拿过伞撑在江申头顶上，不知不觉她已经比江申高了一个头，她侧着身子把伞移到江申那边，就着那只手他又把伞移了过来，打湿了他一大片肩膀，进家门时，江申的右边肩膀已经湿透了，她站在院子门口朝江申挥手再见，江申笑着笑着表情就变了，有点不舍悲伤。
  “西窗，你快回去车里，雨很大。”
  “好，你进去了我就走。”
  江申最后看了她一眼，背过身走上阶梯，自从大病一场后他的腿脚不便，李婉约搀扶着他才还走得不稳，头顶光秃秃的，背部也有点弯，不再是印象中高大稳重的样子，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不禁眼角泪湿，她上车后，江申又出来了，瞧着大雨伫立思考。
  “怎么了？”李婉约把拐杖放在他手里，又把一条毛巾放在他头上慢慢擦拭。
  “那个傻丫头，关心人都别出心裁，怕我摔倒，死死拉住我的手臂，还说是她穿着高跟鞋怕摔跤，跟小时候一点都没变，真是个傻丫头……”
  方靛最近心情大好，棘手的事情解决了，江西窗总算补偿了他这一年来的约会，两个人似回到了最开始那会，他又是大尾巴狼，她是小青蛙，美好的不像话，除了最碍眼的电灯泡，美其言说把她多年的友情补回来，实则是跟着他们蹭吃蹭喝。这天，他们约好一起去吃海鲜大餐，这个人又没有脸色的跟来了。
  “方紫，我说，你就不能给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光吗？天天跟着我们像话吗！”
  “哥，话可不能这样说的，我也很久没跟西窗在一起了也，你不能霸着茅坑不拉屎吧。”
  方靛简直无言以对，话说这句话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到底是谁让她变得这么奇葩的啊，江西窗淡定的飘来一个就是你惯的就是你宠出来的不关我的事的眼神，他即刻觉得果然是他以前太任性了，怎么会培养这么一个人来对抗自己啊。
  方紫选择了把他当初透明对待，拉着江西窗进了一家服装店，一会就对着五颜六色的洋装大加赞扬了，江西窗瞧着她这几天的确是有点不正常，平时吧，她虽大大咧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会天堂一会地狱跌宕起伏的情绪，她用手肘*捅方紫的手“你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还给我装傻，你近期非常的不正常，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决定辞掉工作去找秦朗，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给家里说，特别是我哥，知道自己的妹妹去找自己的情敌，他不发飙才怪。很纠结，也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江西窗托着下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的确，方靛有时候脾气真的太坏，火山大爆发也说不定。”
  “诶，你现在知道了你帮不帮我嘛？”
  “好哇，你就是等着我开口问你，然后自然而然求我帮忙，真是好计谋。”
  “真是知我者莫若于江西窗也。说对了，太爱你了，帮帮我嘛，你知道我哥只要你一句话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口了。就帮帮我这一次。我知道你最好了。”
  江西窗禁不住方紫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了，可扬起的笑容却是苦涩的。她看着十几步远提着一大堆购物袋的男人，发现自己看着他而坏笑的朝自己眨眼，快三十而立的人还这么不正经，她的心此刻却空洞的嘘嘘的漏风，她同样有一件事情不知怎么跟方靛开口。
  上个月她收到了法国的W夫人的真情相邀，邮件中不忘夸赞她的才华，还诚恳的邀请她到法国工作室学习工作，这个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下子砸在自己面前，说实话真的砸晕了她清醒的头脑，她努力了那么久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邮件上给她的考虑时间只有两个月。一方面她很想去，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一方面，她舍不得方靛，也不想辜负他。
  她在忐忑不安度过了一个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要怎么说呢？我要出国了，去找寻我的梦想，你愿意等我吗？还是说我不知道学成归来时是多少年，我们怎么办？横说竖说方靛都会大发雷霆，换做是方靛告诉自己要出国，何止是生气，恨不得狠狠的揍他一顿，凭什么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说出国就出国，一点都不考虑我的心情。她现在就是这种心情，梦想跟爱情之间，孰轻孰重，很难分得清，她太贪心，竟然想两者都拥有。
  方靛此时并不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看着她的短发稍稍长长了些，修去了稚气的刘海，如今倒也干净利落，穿着职业女装也不再是像高中生的样子了，真好，他安心的想。好在上天足够眷恋他，把她好好的完整的送回了自己眼前。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不久后他将面对一场离别，连声再见他都遗留在空气中没有说出口。
☆、第八十三章（大结局一）
  C市的机场人群汹涌，一架架白色的飞机起飞，慢慢翱翔于空中，穿越云朵去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江西窗把行李从后车厢里拿出来，有一辆旅游车刚好停在她旁边，导游在介绍“欢迎大家光临C市，这座凝聚了百年风采的城市，美得如画，柔得如诗……”
  方紫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她收了收行李的拉环，望着远处看了一番，轻轻的摇了摇头，只留空气中一声细微的叹息。
  离起飞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望着眼前很大阵状的送别队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偷偷的窜出头来，江昂已经到她的肩膀处，她收起机票，摸了*毛茸茸的头发，还带着刺手的顿感“小昂，好好照顾你爸妈，要乖乖念书。”大抵想要叮嘱的话太多，别贪玩别惹父母生气别沉迷游戏乖乖听话……如今一时之间反而觉得说不出口了。身旁是很喧闹的过道，她还是听清楚了江昂怯怯小声的叫了声“姐姐。”她抬头忍住泪水，吞下哽咽，才缓慢的回了声嗯。
  “舅舅，我不在你身边惹麻烦了，你该放心了。好好哄楚楚舅妈，你都老大不小了，等下舅妈不要你，你就得一辈子打光棍了。还有我说的，少抽烟少喝酒多休息，你都要认真听进去的，我不是开玩笑的。”
  梁祈站在众人之中高大俊朗，听着这唠叨丝毫没有不耐烦，模样还挺诚恳，如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好好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记住一点，无论你以后在哪里，舅舅永远在家里等你。”
  江西窗好不容易忍住的甘露迫不及待的涌出，她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梁祈捕捉到她的情绪，赶紧上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爱哭。”
  “还不是你害的。”她赖皮不想承认，梁祈只得背下这个罪名“对，都是舅舅的错。”
  模糊的视线里闪过了一个人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她揉了揉眼睛，那个影子突然又不见了，来来往往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时而低头时而疾走时而伫立等人，根本不是她心中期盼等待的那个人。
  方紫注意到她的寻找动作，急切期待的表情一目了然，轻声询问：“你在等他？”
  江西窗恍惚中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在走之前她只想好好看他一眼，只一眼，眼睛变得干涩似在不停的剥洋葱，呛得一发不可收拾。
  出国前他们回了她高中的学校，体育场已经翻新，250米的跑道也修成了400米。去的时候正值下课高峰期，一群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奔赴饭堂，球场上举目而望都是撞击起步上篮的男生，旁边还有呐喊声威的女学生们。她恍若也回到了那个时期，她被方紫拉着来篮球场看秦朗的飒爽英姿，她白眼瞪着呐喊得眼红耳赤的方紫，真恨不得把她敲晕。
  十七岁的方紫拉着自己穿过人群，一边蹦跳着口中还咬着香肠，悄无声息的从她跟方靛身边跑过，她怔怔的望着以前的她们跑过的方向，篮球场一幕幕快速飘过才不得不服老，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时间就悄悄偷走了她的青春。
  “不知道我们约会的旧校楼还在不在，这么久也应该拆了吧。”那个时候方靛已经在异地上学，正处于高三的江西窗二个星期才放一天假，根本抽不出时间见面。方靛受不了她回信息的缓慢速度，又怕打扰她上课的尽头，每次都翻墙进来，旧校楼由于历史悠久没有拆迁，平日里都不会有人来，他就躲在那里等待江西窗中午的休息时间。第一次翻进来时，地点没选好，把脚都扭伤了，可他站在二楼看着她如飞去丛中的小鸟般雀跃跑过来时，脚上的伤痛好像都减轻了几分。
  绕过操场就是旧校楼的位置，还未走近就可以望见褪色的城墙和斑驳的痕迹，她转过头欢笑“你看，竟然还在，好神奇。”怎么能想到，这个旧校楼还存在，整间学校几乎都翻新了，她差点以为这里也不复存在了，这栋承载在他们相爱的回忆的地方，无数次他们就在转角的位置羞涩的牵手，有时他还会厚颜无耻的偷个香。所以此刻她的心情可谓是又惊喜又激动。
  方靛显然没有过分的情绪，他当然不会感到神奇，在四年前院方要拆迁这座没用的楼房时，他以高价买下了这栋楼，也就是说现在这栋楼的持有者是他方靛，找不到她的那些年，他经常一个人回到这里，摸着手心的实物，他才能说服自己她是真正存在的，这些回忆是他守住的，只为了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