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床上的人嘴里呓语着,一张小脸苍白,额上,脸上溢出汗水,双手紧紧的揪着被子,指节泛白,圆润的指甲充血通红,突然一声尖叫,把睡在隔壁的人惊醒了。
没一会儿房门被推开,年轻的妇人仓惶的跑了进来,房间黑暗,不怎么看清路,她被凳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走向床边,掀开厚重的床幔,摸索着抓住一双冰凉的小手。
“阿姝,阿姝,阿姝...醒醒,姨娘在这,姨娘在这,别怕!”妇人抱着床上的人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安抚她,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她感觉怀里的人在颤抖,浑身湿淋淋的。
她安慰了一会,身后传来光亮,另一位妇人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上的蜡烛进来,她看了一眼床上,这才走向一旁的烛台,点燃蜡烛,黑暗的房间顿时光亮起来。
“朱妈妈,把烛火拿进一些,阿姝做噩梦了!这会儿正害怕!”妇人说着唤了唤怀里的人“阿姝,不怕哦!姨娘在这,快醒醒看看姨娘”她拍了拍紧闭着双眼的人,瞧着她还是一脸的惊怕,咬了咬唇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
痛!很清晰的感觉,秦姝听见耳边有人唤她,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她僵了一下,目光盯着她惨白的笑脸露出一抹笑容“莲姨娘,你来接我了吗?”说着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周围的摆设,以及莲姨娘身后那个端着烛火的朱妈妈都很熟悉,难道朱妈妈也跟来了?
“阿姝,你吓死姨娘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姨娘在这,姨娘在这,不要害怕!”莲姨娘看她愣神,以为她还在惊悸中,柔声的安抚她。
阿姝感觉她的温热,疑惑道“姨娘,我不是死了吗?”
莲姨娘一惊,笑着给她抹掉额头的汗水,说“阿姝好好的怎么会死,大晚上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了,睡吧,姨娘在这里陪着你!”
秦姝躺在床上,看了看床幔,把手放在嘴边用力咬了一口“很痛!”
莲姨娘看她咬自己,连忙把她的手拉出来,揉着牙印的地方说“阿姝怎么了?好端端的咬自己做什么?”
秦姝看着说话的人,惊愕又惊喜的说“姨娘,我还没死!”
姨娘惊住,抬手探了探她的头,发现她一声冰凉,暗叫不好“阿姝是不是不舒服?”
秦姝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温度,摇摇头“我很好!”她没死,她又活过来了。想到沉下去前那道模糊的身影,她抓着莲姨娘的胳膊问“姨娘,芙蓉呢?”
“芙蓉在下面收拾,你需要什么,姨娘给你拿?”
“不要,我要见芙蓉!”秦姝挣扎着下床。
“外面冷,你躺着,姨娘让朱妈妈去叫。”莲姨娘拦住了她,偏头对朱妈妈说“去吧芙蓉叫过来!”
朱妈妈出去了一会儿提着灯笼回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秦姝看着她,伸出手“芙蓉?”
芙蓉怯生生的看了莲姨娘一眼,走到床边,说“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秦姝打量着她,说“芙蓉,你好吗?”
芙蓉一头雾水,看看莲姨娘看看秦姝,点点头“奴婢很好!”
秦姝盯着她,从她眼中只看见陌生的情绪,她张了张嘴,说“那就好!没什么事了,你下去休息吧!”芙蓉看了看她,退了下去。
莲姨娘问“芙蓉怎么了?”
“没事!”秦姝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说“姨娘,你能陪着我吗?”
她记得姨娘去世时她还不过十岁,那时她很害怕,而不是伤心,姨娘对她很好她知道,可她心里就是害怕,有一段时间她连嘉园都不敢住,晚上老是做噩梦。
后来朱妈妈陪着她几个月,她才开始不那么害怕,敢自己一个人睡在房里。
如今她活过来了,重生了。她不敢问姨娘她现在多大,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她一定重生在十岁之前了。
莲姨娘想了想,点头“好!姨娘今晚陪着你睡!”莲姨娘想,阿姝一定是吓坏了,才会对她撒娇,才会依赖她。
说着话莲姨娘上了床,把她抱在怀里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哼那曲小时候她常哼的曲子哄她睡。
秦姝看着眼前的人,心头一暖,笑着闭上眼,耳边是她哼的曲子,以前莲姨娘还在世时,她晚上做噩梦她总会哼给她听,她听了总会睡得很安稳,她这次也不例外,她觉得很安详,很轻松。
“阿姝,阿姝...”怀里的人似乎睡着了,莲姨娘低声晃了两声,看她没动静,这才松了口气,扭头对朱妈妈轻声说“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朱妈妈点头,放下床幔,正要吹灭蜡烛,莲姨娘说“留一个火吧!”这样阿姝晚上就不会害怕!
第二天一早,莲姨娘醒来,窗外已经泛白了,昨晚剩下不多的蜡烛燃了一夜,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她还要去给夫人请安,她起身穿衣,看天色还早就没叫醒熟睡的人,轻手轻脚的下床穿鞋,走到梳妆台前梳妆挽发,簪发簪事手没拿稳,掉在地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莲姨娘连忙拾起来,目光看向床上。秦姝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梳妆台前的莲姨娘问“发什么事了?”
“簪子掉地上吵醒你了,醒了就起身吧!等会要去给夫人请安。”她说这话,把簪子往头上一簪,拿起屏风上的衣服放在床上给她穿衣服,瞧着她神色怪异,她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秦姝摇摇头,爬起来要下床,刚做起来就觉得眼前天昏地转的,整个人昏昏沉沉倒在床上。
莲姨娘见了,担忧的跑过去扶着她,触手的温热让她愣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她的头,发现她很热,她说“阿姝,你生病了,在发热。”
秦姝抬手探了探头,她没觉得热,就是有点使不上力,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着一样。
“好好躺着!姨娘让人去秦大夫来给你瞧瞧。”说着话她叫来了朱妈妈,对她说“朱妈妈,等会你去跟夫人说说,就算阿姝病了。”朱妈妈看了看秦姝,又看看一脸担忧的莲姨娘,点头跑了出去。
莲姨娘让秦姝躺好,给她拧了面巾放在额上降温,冰凉的面巾放在额头上,秦姝觉得舒服了不少,人也清醒了一些,她看着一脸担忧的姨娘伸出手说“姨娘,你放心,我没事!”
“姨娘知道,阿姝不舒服就躺着吧!”莲姨娘轻轻拍着她的手,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睡去,心里越发着急。
朱妈妈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莲姨娘守在床边给床上的人换面巾,感觉热了就换一条降温。
等了一会儿莲姨娘不放心,叫来芙蓉让她去夫人那瞧瞧,芙蓉领命跑出园子。
莲姨娘站在门口站了站转身回到房内,听见床上的人说话,她应了一句走过去“阿姝,你说什么?”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不要,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傻子...傻子...疯子...”说着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化成厉鬼...化成厉鬼....不会放过你们....”
莲姨娘听得一惊,愣了一下上前握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说“阿姝,阿姝醒醒,阿姝...”她叫了几句,秦姝安静下来,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疲累的闭上眼。
这次她很安静,没有胡言乱语,莲姨娘却担忧了,方才她虽然不知道她说什么,关键的她还是听见了,她一直说胡话,昨晚又被噩梦惊醒,莫不是梦魇了?
想着,莲姨娘害怕了,她看着床上的人,低低的哭泣“阿姝,阿姝啊!你不要吓姨娘,你这是怎么了?阿姝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姨娘可怎么活啊...”
莲姨娘哭哭诉诉了一大堆,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忧,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秦妈妈带着几个人进嘉园,老远的就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哭咽声,皱了皱眉,没一会儿就进了房间,看见坐在床边抹泪的莲姨娘皱了皱眉。
秦夫人身后的孙妈妈见状,开口说“莲姨娘,夫人来了,快把眼泪收收吧!”
闻言,晴姨娘抬头看向秦夫人,见她不高兴,连忙起身,抹泪。走到她面前蹲身行礼“夫人万福!”
秦夫人看了莲姨娘一眼,又看看躺在床上小脸通红的人皱眉问“阿姝怎么了?”
“夫人,阿姝昨晚做了噩梦,说了一夜的胡话,早上起来,早上起来还是有些不对劲,夫人,能不能请位大夫给她瞧瞧?二小姐病了!”
“就为了这事哭哭啼啼,吵得人心不安?身子不舒服请大夫,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让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说什么闲话?”
“夫人教训的是,奴婢知错。”莲姨娘听说给她请大夫,连忙认错。
秦夫人盯了她一眼,走到床边看了看秦姝,扭头对身后的孙妈妈说“快去请个大夫进来给二小姐瞧瞧!”孙妈妈扭头出去,让人去请大夫。
秦夫人站了一会,扭头看了莲姨娘一眼走了出去,莲姨娘会意跟着出去。
她们一离开,房内安静下来,秦姝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床幔,她听了听动静,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向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圆圆的,还未长开的小脸,一只小手抚上脸庞,恍然大悟的看着里面的人,嘴角缓缓咧开,她轻声说“原来我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让她回到了十岁,她记得,她十岁那年是生了一场病,她病好后没多久莲姨娘也病了,她一病不起,在她
十岁那年的的第一场雪的头晚,秦姝没了莲姨娘,后来她跟着秦夫人,知道出嫁前她还以为秦夫人对她比亲生女儿还好?
呵呵,确实很好,好的把她嫁给一个傻子,疯子!
想着,秦姝顿时觉得心疼,若是莲姨娘还在是不是就不会让她嫁给李二公子?
这边,秦夫人把莲姨娘交到一旁询问情况,莲姨娘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她,在心里想着如何回答。
想了一会她说“昨晚二小姐似乎梦魇了,奴婢把她叫醒后她就开始胡言乱语,说了好些胡话,早上醒来又问奴婢,她说,她不是死了吗?”
话音一落,就听见几道吸气身,秦夫人吓得退了一步,看着莲姨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了一会儿她对孙妈妈说“孙妈妈,你拿些银子去城西把牛大仙请来瞧瞧。”想到了什么,她交代“这事不要声张,从侧门进府。”孙妈妈点头,踩着快步离开。
对于鬼魂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秦夫人还记得她还在娘家时听娘亲说起,她小时候晚上老做梦,老人们说是被恶鬼缠身了,不把恶鬼赶走全家都会有危险。
她娘真的请了一个大仙回来,在她的园子做了场法事,后来她真的没再做梦,所以,秦夫人对于鬼神之说害怕也是正常的。
孙妈妈离开后,秦夫人对莲姨娘和她身后的朱妈妈说“今天这事谁都不能多嘴,知道吗?”
莲姨娘被她严肃的语气惊住,点点头“是。”
秦夫人看了看天色,又说“等会不用去给我请安了,在院子里看着二小姐。”莲姨娘点头,秦夫人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两个婢女离开。
她离开后,莲姨娘腿一软,身后的朱妈妈见状连忙扶住了她,安慰“姨娘不用担心,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我的阿姝啊!怎么好端端的。”鬼神一事,最是让人心神惧怕,秦夫人都把牛大仙请进府了,难道她也以为二小姐被脏东西勾了魂儿了。
若不是丢了魂儿,二小姐的言行举动也太过诡异了。想着,莲姨娘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她的阿姝啊!
莲姨娘正被秦姝丢了魂又是伤心又是害怕时,被担心的对象秦姝躺在床上看着床幔出神。
重生到十岁那天,重生到莲姨娘还活着的春天。
她记得,莲姨娘是在她十岁那年的冬天去世的,去世的头晚还下了雪。她就住在莲姨娘隔壁的房间,也就是她现在躺着的这张床上,被朱妈妈叫醒,告诉她,莲姨娘没了。
想着,秦姝的眼眶湿润了,她闭上眼把头埋在被褥里,双手死死的抓着被褥。
上天对她她竟然如此残忍,让她嫁给一个残暴傻子不算,李夫人更是生生的把她推下井。还要让她经历一次她永远不想经历的噩梦?
“不。我不甘心!!!”秦姝抓紧被褥,张开双眼“我不甘心再走一次,既然让我重生了,我就不会按照你的意愿掉进火坑,我不愿意,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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