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从雅园下学回来,听婢女说秦老爷来了,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芙蓉给她拂去身上的积雪,又给她拿了鞋子换上,才慢吞吞的去隔壁。
站在门口,她说“爹,姨娘!”
莲姨娘听见她的声音笑着掀开帘子让她进来,秦姝站在秦老爷面前行礼“爹万福!”
“回来了!”秦姝点点头,秦老爷说“学习如何?”
“还好!”秦姝有问必答,秦老爷又问了些其他的才让她坐下和莲姨娘说话,秦姝坐着听着不多嘴,神情有些淡。
朱妈妈去库房抬了炭回来,马上就烧起来,房间顿时暖和了不少,芙蓉去厨房端了饭菜过来,莲姨娘给秦老爷热了一小盅酒,招呼他们坐下。
秦老爷在嘉园吃晚饭,厨房准备的饭菜就丰盛多了,有鱼有肉。
秦姝想,如果想吃点好的,那就盼着爹一个月多来几趟吧!
莲姨娘给秦老爷布了菜,又加了几块鱼放在秦姝碗里,秦姝笑着看了她一眼,低头认真的吃饭。
饭后秦姝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她出去,秦老爷对莲姨娘说“让朱妈妈给二小姐点个火,晚上天会冷。”
莲姨娘笑着点头,吩咐了朱妈妈后回来说“老爷要泡个澡吗?”
“嗯!”秦老爷坐在软榻上烤火,手里看着秦姝写的字。
莲姨娘吩咐小厨房多烧点水让她们送过来。
“阿姝的字写得还不错,就是手腕的力道不够!”秦老爷看完了最后一张点评。
“明天贱妾会跟二小姐说说的,二小姐要是知道老爷夸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莲姨娘端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跟着桌子坐在他面前说。
“大姐现在在学琴,阿姝有没有跟你说过学点什么?”秦老爷想着都是他的女儿,怎么也要做到尽量公平。
“贱妾现在去问问?”见秦老爷点头,莲姨娘笑着掀帘出去,进了秦姝的房间,见她在桌上写字,笑着走过去说“阿姝等一下再写,姨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秦姝看她那么开心,笑着收起笔问“什么好消息?”
“老爷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学的,比如学琴,学棋什么的?”
“我想想!”他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了,居然记起她来了,秦姝在心里讽刺了一下,她说“琵琶吧!”
“琵琶?那好!你早点休息,我回去问问。”
“琵琶?”秦老爷听了皱眉“不好!”琵琶可不是高雅乐器,既然要学就要学一些高雅的,秦老爷说“那就让她学琴吧!”
不是她想学的!莲姨娘有异议,只能在心里想想,她点头,走了出去。
“学琴也没关系,反正都是学!”她已经想到了秦老爷不会答应的,他这个附庸风雅的爹是不会让她学那些不入流的琵琶的,她也是听女先生的话才知道乐器也有高雅尊卑之分。
就像人一样,尊卑,嫡庶。
莲姨娘听着安慰了几句这才离开。
秦姝在她离开后没了练字的心情,对芙蓉说“打热水进来吧!”芙蓉依言抱着盆出去,她坐在火炉边看着炭火出神。
姨娘没事,她还识了字,事情似乎出了偏差,是不是说以后的命运也会改变?
她想着燃起了一股希望,抬起小脸看着前方,一张清丽的小脸在炭火下照耀着红彤彤的,一双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如果是这样,那门亲事是不是不会再出现?
直到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睡着的理由“不管是不是改变了,在没有出嫁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该谋划的都应该谋划。”
在秦姝隐隐的不安中,年关后春天再次来临,莲姨娘还安然无恙的坐在阳光下绣花,秦姝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秦姝在学识认字上很努力,大概她的比她们都大,春末,她已经跟上秦娴她们的脚步,开始和她们一起学习。
女先生对于这位后来居上的二小姐有了几分好感,再加上她比起其他的两位小姐活跃一点。把“不耻下问”运用得很好,对于她的戒尺也很好,问得堵了不懂受罚次数也多。
每天的相处,她们姐妹三人不似以往只是疏离的打打招呼,渐渐的她们开始走在一起,下课后会在路上说几句话,对于学习上有哪些不懂的。
秦姝这时就会很认真的观察她们的神情,有时也会插上几句。
她们每个月也有一天可以休息。
休息这天,秦姝和秦娴她们约好了吃了早饭后就去找秦妤,她们到了和园想去给秦夫人请了安,秦夫人让她们离开后她们才去找秦妤。
秦妤早就在等着她们了,见她们进来招呼在院子里坐下,让婢女上了茶点,说“二姐去了相国寺,听说外面很热闹,二姐给我说说吧!”
秦姝笑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关于去相国寺一事,她已经问了很多次了,她也说了很多次。
“呵呵,我还是想听听的,二姐就好了,出了一趟门见识了一下,我们一趟门都没出去。”秦妤有些抱怨,听秦姝说了外面的热闹她找娘说要出门一趟,娘把她训了一顿,她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了。
沈姨娘每个月都要出门一趟,秦娴有几次说出自己的想法,沈姨娘说“闺阁女子是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免得失了体面。”
为了体面,秦娴也妥协了,再不提出门一事。
“我也是云气好罢了!”秦姝笑着转移话题说“妹妹不是说让我教你描画吗?再说下去就天黑了。”
她这样一提醒秦妤这才想正事来,让女婢把她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在秦姝的教导下学习怎么描画。秦娴起先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也忍不住拿了一张手绢学起来。
秦夫人抱着四公子出来就看见她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她走过去看了看,瞧着秦姝描绘的荷花很是精致,若是绣出来一定好看,认不出出声说“二小姐描画画得不错!”
秦妤一听高兴了,她补充“二姐绣花也好看!”
秦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没说什么。
秦姝笑着说“娘若是喜欢,女儿绣好了给你送过来!”
秦夫人没有拒绝,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抱着四公子去后花园走走。
她离开后秦姝让芙蓉回去拿针线过来,她继续指导秦娴,秦妤描画,她们也开始学了一点画画技巧,都是跟着女先生学的。
芙蓉很快就把针线拿来了,秦姝开始绣荷花,一旁的两人按着她的技巧想着自己要画的图案在纸上,添了色彩后觉得满意了开始在手绢上描画,按着白纸上的图样开始描。
她们在园子里做了一上午,临近午饭了她和秦娴两人起身离开,约定午饭后再过来。
中午秦妤陪着秦夫人用饭,秦老爷午饭基本上不在家里吃,他要在衙门里办公务,大多是晚上回府吃饭的。
秦夫人给女儿夹了块肉放在她碗里问“描画学得如何了?”
秦妤边吃肉边点头“还可以,感觉比以前好了一点,二姐把图画画在纸上的方法很好,不会绣着绣着就走样了。”
嘴里吃着东西说话时不礼貌的,秦夫人放下筷子盯着秦妤,秦妤感觉到她的目光,三下两下吃下嘴里的饭,怯怯的喊“娘!”
秦夫人看了她一眼吩咐孙妈妈“孙妈妈把肉收下去。”秦妤眼巴巴的看着孙妈妈把一盘红烧肉收走,秦夫人等她收回了目光,说“娘说过,小姐就应该又小姐的模样,你看看你两位姐姐哪像你跟长辈说话嘴里含着食物的?”
“礼仪学不好,丢了人,失了体面的是你。”秦妤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听秦夫人说“你是家里的嫡女,如果连那些庶女都比你出色,你在这个家里就会被下人们看不起,要是传出去了,别人会如何说娘?”
“这个月不把礼仪学好,一个月不准吃肉。”秦夫人看了孙妈妈一眼,孙妈妈把红烧肉放在秦夫人面前。
秦夫人拿起筷子吃饭,秦妤反省了几下,怯怯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眼睛一直瞟着红烧肉,就是不敢伸筷子,秦夫人看着,不做声。
饭后,秦夫人对收拾碗筷的孙妈妈说“把那晚红烧肉加到大小姐,二小姐她们的晚饭里。”
孙妈妈看了一眼要哭的秦妤,点点头,端着红烧肉离开。
“你是嫡女,不能比她们那些庶女差,你要是被她们比下去,娘就白疼你了,你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知道吗?”
“知道了!”秦妤低头抹泪“阿妤会好好的学的,一定要比姐姐她们优秀。”
秦夫人听得满意的点点头,那了手绢给她抹泪“晚上娘让厨房给你做喜欢吃的鸡肉。”
“谢谢娘!”一听有鸡肉吃,秦妤破涕而笑。
“不要太高兴,要是礼仪学不好,惩罚照旧!”秦妤顿时苦了脸,不敢怒不敢言。
夏天一来,蚊虫也跟着来了,莲姨娘还没准备好,孙妈妈就来了“莲姨娘,夫人说已经夏天了,既然莲姨娘有秘方,就劳烦莲姨娘做些香囊了,需要什么香料让账房去买吧!”
只要不要她出银子,做几个香囊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莲姨娘笑着应下“好!我会尽快做好送过去!”
“那就让你劳累了!”孙妈妈笑着掏出一张纸给莲姨娘说“夫人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写了出来,莲姨娘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二小姐。”
莲姨娘接过纸看了看,她不认识几个字,看着密密麻麻的一张,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她说“好!”
孙妈妈说了几句说还有事就离开了。
中午秦姝回来,莲姨娘把纸给秦姝看看,秦姝看了几眼,皱眉说“姨娘要做这么多香囊?”听她开口,莲姨娘心虚的低下头,秦姝叹了口气,说“我会帮忙的。”
“不要,阿姝上学已经很辛苦了,这么一点活儿我还应付得过来!”
“三十多个香囊,姨娘,你是神仙吗?你一个人绣下来眼睛不要用了!”秦夫人太可恨了,她要开绣店吗?
莲姨娘想了想,不敢开口了。
秦姝看了看上面的要求,花色还不简单,都是些大富大贵,颜色交错复杂的花草百鸟。秦姝叹了口气,让芙蓉去准备纸张,她开始把花样描下来。莲姨娘不少意思的在一旁给她打扇子。
吃了午饭秦姝转抓紧时间画了两幅画出来让莲姨娘想绣着,想起了什么,她问“布料,绣线,香料,药材都是我们出吗?”
“夫人说可以去账房记账!”莲姨娘生怕她生气,连忙说。
秦姝松了口气,说“我把单子开出来,让孙管家去买,你们不要插手。”免得吃力不讨好,还说她们私藏银子,被说闲话。
孙管家拿了一张单子给秦夫人,秦夫人看了看上面的东西,算了算银两说”就按她们的要求去做吧!去库房哪几样好布匹过去,有几个是要送人的,让莲姨娘用心绣好!”
孙管家收好纸张,退了出去。
“夫人,你的绣艺比莲姨娘的好,若是绣了送给,侯爷夫人不是更好!”孙妈妈有些不解的问。
秦夫人笑了笑“莲姨娘的手艺不好,二小姐的绣艺别出一格,比起我们老式的绣法,她的绣法比较别致,侯爷夫人什么没见过,我的绣艺再好也比不了宫里的绣娘。或许二小姐的绣艺侯爷夫人觉得稀奇还能看上眼。”
早些时候她看见秦姝身上戴着的香囊就觉得眼前一亮,她一个小丫头能够有那样奇巧的心思,秦夫人心里不高兴也没办法。
“哦!还是夫人想得长远!”孙妈妈听了笑着拍秦夫人的马屁。
秦夫人笑了笑说“她就算出色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庶女,等阿妤长大了些会比她更出色。”
“是的!三小姐那么聪慧,一定会比大姐,二姐出色的。”秦夫人听着满意的点点头,仿佛看见了女儿的锦绣前程。
孙管家手脚很快,下午的时候就把东西准备好送到了嘉园,莲姨娘瞧着桌上的布匹,有些意外“孙管家,要用这些布匹绣香囊吗?”
“夫人吩咐的,说是有两个香囊要送人,让莲姨娘费些心思。其他的香囊就用这些布匹绣吧!”孙管家指了指旁边差一些的锦缎说。
夫人都吩咐了她能说什么,莲姨娘点点头,送走孙管家叫上朱妈妈开始忙活。
秦姝下午下课后,吃了饭把下午学习的复习一遍就开始照着要求描花样,莲姨娘她们坐在烛光下开始绣花,至于要送出去的那两个香囊,秦姝看了看决定她来绣。想必夫人就是这个想法,才会把上好的锦缎布匹送过来的。
此后的半个月,莲姨娘除了早上去给夫人请安,去华园坐坐后就回嘉园绣香囊,四个人忙活了二十天,总算把香囊外壳绣好,绣好后把调配好的香料钻进去封口绣好,总算是做好了,一屋子的香味使得蚊虫不敢靠近。
清点好香囊后,秦姝伸了伸脖子说“可以了,明天就可以拿去给娘了。”
莲姨娘愧疚的对秦姝说“辛苦阿姝了!”
秦姝笑着摇摇头“没事,只要能够交差就行了,看来以后夏天绣香囊的活儿姨娘是跑不了了,早知道就不让你送香囊出去,我们偷偷的带着就好了!”都是她那时考虑不周全,没考虑到后果。
“还好,就是赶了一点,若是时间充裕的话也不累。”莲姨娘笑着宽慰秦姝。
秦姝想了想,说“明年开春姨娘跟娘说绣香囊,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可以舒舒服服的绣好!”反正最后这些活儿还是落在她们头上的,还不如自告奋勇得个好名声,对于秦夫人的交代,她们是不敢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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