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尺

第10章


当初她冷脸把他赶走的时候,冯易远,她的父亲,就已经赶出冯执的世界,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重重地关上心门,这辈子都不要再打开来。
  冯执僵着脸,语气淡漠地问道。“找我有事?”
  她不愿与冯易远对视,低着头摆弄手指,明显的不耐烦。
  沙发那头沉默了很久,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阿执,爸爸知道,这些年我一直亏欠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义务。所以我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不管你怎么恨我,我们都是父女对不对。你始终还是我的孩子,我们之间的这些纠葛已经有那么多年了,你没有没想过有一天,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敞开心扉,我们一起来解开这些结好不好?”
  冯易远说的特别中肯,他停顿了半晌,见冯执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说道,“你看,就要中秋节了。该是合家团聚的日子,爸爸只有你一个亲人,我只有你冯执一个女儿了,所以我们不应该坐在一起,就简简单单吃顿饭也好,行不行?和小章一起。”他坦诚地看着冯执,那眼里的久违的温情一汩汩地流窜出来,妄图再次叩开冯执的心房。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的赶脚~刚刚看到有妹纸提到的文章BUG,特此更正下冯粤跟冯执应该是孪生姐妹,没有大一岁之说。某线的常识出走了,意识空白~拂好意思啊话说,我们亲爱的章老板终于要犯贱了~天冷,各位注意健康。
☆、玖
  镜子里的女人神情淡漠,目光冷然,皮肤欠了些血色,却穿了一件绣了大片红牡丹的宝蓝色雕花旗袍。异常强烈的对比色衬得人越发苍白。冯执挽了头发,对着镜子一下接着一下地画眉。她很少细细致致地打扮自己。
  “时候差不多了,我让周叔开车出来。”章尺麟就插着口袋站在门口,依然是从前那副衣冠禽兽的打扮,温文尔雅不失体面。他并不催促,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化妆镜前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章尺麟对于这次的饭局一边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边却和冯执一样有着近乎抵触的情绪。他即将面对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冯粤的父亲,他所要面对的家庭曾经因为他的霸道任性而风雨飘摇支离破碎过。有些事情过去了很久才会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当初是不是真的有了过错。章尺麟作为一个祸首,如今却舔着颜面,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远远地这么悠然自得的注视着。任谁看都是过分了。
  “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来?是看好戏吗?”车子里空气有点静滞,冯执突如其来的问题直白得有一点让人尴尬。
  章尺麟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边发呆,听到了冯执的声音,头也不抬一个,瘟声瘟气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显然今天这个男人没什么战斗力,对着她连讽刺挖苦斗嘴的兴致都没了。冯执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车子里又陷入了一种异常沉默的氛围里。
  冯执一次都没有来过南都苑,这个坐落在闽粤市东郊的中档小区,在过去半个世纪里都是生活富足的象征。然而随着改革开放和经济的不断发展,闽粤的经济中心渐渐南移,紧接着便是人口大流动。到近几年,南都苑乃至闽粤东郊都渐渐没落,成为外来者的栖息地,本地人眼里的贫民窟。
  林肯房车缓慢地停在了南都苑的小区门口,最近恰是老小区改造,工程车占了满满地半条道路,私家车根本开不进去。老周满是歉意地下车替章尺麟他们开门,从车子里静谧的空间里一出来,工地上特有的聒噪和喧嚣便呼啸着挤进耳朵里。冯易远早早就侯在小区门口了,初秋的天里,他只随便套了一件铁灰的外套,人瘦得很,站在瑟瑟的风里有些狼狈不堪。他插着口袋,一见着章尺麟远远地过来,便小跑着迎上前去。
  “最近小区改造,脏了一点。”他见着章尺麟和冯执两人都穿得干净得体,再看看身后隆隆地渣土车和脚手架,心里莫名有了些酸涩的滋味。
  章尺麟却也不挑剔,他噙着笑意,连连挥手,“没事儿,我们早该来看您了。”出了车子的人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嘴边生生抹了蜜一般甜得让人发腻。
  一老一少自顾自地便迈开大步子往小区里走,跟在身后的冯执却着实有些吃力,她穿了细高跟,走在石子路上自然不轻松,几步下来,便落下他们一大截。修身而亮眼的旗袍在尘灰漫天里显得异常怪异且格格不入。冯执走得慢,她穿的少,皮肤大片地落在脏兮兮的空气里,忽然就变得狼狈了。
  她低头着头走,直到撞到男人的胸口上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猛地抬起头来。
  章尺麟面色坦然地看着她,二话不说便把西服解了披在她肩上,接着不等反应一揽身将冯执横抱在怀里。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她不得不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他的气息喷在她的发间,带着暧昧的温热。
  “这么磨叽,饭菜都该凉了。”他随口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跟着冯易远往楼里走。
  ##
  八菜一汤,色泽艳丽地摆在四方桌上。围坐着的人都有些拘束地没有去动筷子。
  “阿执,小章,快别愣着,动手吃起来啊。”坐在冯易远边上的人,便是冯执从未见过的后妈,王芳菲。已过半百的女人发福得有些厉害,头发花白,身体倒算是健康,面色肥圆而红润。她是利索惯了的,举手投足见都透着这个年纪女人特有的市侩与精明。
  “小章是做中药材生意的吧,说起来我这个当妈的也真是不负责任。当初你们结婚,我恰巧是病了,怎么也没赶得上。”王芳菲说的挺像回事儿,满脸的懊恼不像是编出来的。
  章尺麟是见惯了世面的,场面上的那套子话自然说的圆溜。“阿姨,您这是哪里的话,这么些年,我跟阿执一直抽不出空来看你们,这才是做小辈的失职。今天可得好好地给您们赔个不是呢。”这么说着,章尺麟拎起手边的国窖1537二话不说便咕咚几下把冯易远和王芳菲的杯子都倒了个满。男人说话办事都利落得紧,对着二老一番美言之后,便一仰脖子,先干为敬。
  几杯酒下肚,席间的氛围自然松快了些。大多都是王芳菲掌主动权,一来二去倒是把章尺麟的身家背景摸得细细致致清清楚楚。
  “看看,多跟你姐夫学学,人家这才叫做生意,才叫是大事业。”女人夹了一糖醋排骨丢到身边儿子的碗里。
  坐在冯执身边的便是冯易远的继子,王芳菲的亲生儿子戴常运。男人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人却着实老成许多。他才从国外回来,异国他乡这些年的经历让戴常运的性格变得有些阴郁而晦涩。他缩着肩膀,领受着母亲的数落却不发一言,甚至连章尺麟的脸都不敢多看一眼。这个男人有些懦弱,有时卑微到甚至可以忽略他的存在。
  “行了你也少说几句吧,阿执他们难得过来,别尽说些不好听的。”席间沉默良久的冯易远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可王芳菲却有些不依不挠,“哎,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尽做恶人似的。”她不满意地白了老头一眼,遂又笑着问冯执,“阿执啊,平时都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吧。老公在外边打拼,家里都有老妈子伺候着,不要太开心啊。哎,所以就是说啊,生的好不如嫁的好呢。”王芳菲聒噪的声音让冯执觉得头有点疼,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敷衍不出一个笑意来。女人见她不说话,便越发嚣张来,“哎?小章,像你们这样的一年最起码也能有百来万入账吧。哦哟,这日子。”
  章尺麟这回便也不多说,只是咧着嘴浅浅笑了笑,一边的冯易远和戴常运都默不作声了,只看女人一个唱独角戏。
  “所以我说小章啊,像你们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什么时候能接济一点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啊,那老天爷都要感动的哭了。”王芳菲其实挺世俗的,好听的话说到后头便也只剩下露骨的直白,丑陋得不得了。冯执早早就没了食欲,面子上那点敷衍也消得一干二净。
  愣是傻子也都能听出王芳菲这话里的意思,章尺麟自然聪明不过,眯着眼睛索性笑着直问,“阿姨,您要有什么难处,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不怠慢。”
  王芳菲一听这话,人便越发得不知分寸了,“哎呀,有小章你这句话,我就吃了颗定心丸了。”说着,她手肘子捅了捅坐在一边闷声不响的戴常运,“小章你有这份心意,阿姨就高兴得不得了了。这次喊你来,还真是有些要你出手给一把力的。”
  这时,一旁的戴常运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厚厚的一叠文件全部交到章尺麟手里。
  “前一阵子,我们常运啊接了一个工程,就是西马街那块地。”
  章尺麟粗略地翻了翻工程图跟草案,一听到西马街的名字,心下便有了个大概。他随手把资料放到桌上,左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冯执太熟悉他这个动作了,章尺麟这个男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虽然不小气,但轻轻松松要从自己手里拿钱,却也并非易事。
  “呃,现在就是手头上有些紧张。”王芳菲见章尺麟不说话,心里忽然没了底,于是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章尺麟撅了撅嘴,若有所思地问道,“需要多少?”
  女人是急性子,不觉伸手捅了捅冯易远的胳膊。像闷油瓶一般木讷寡言的老男人终于禁不住妻子的撺掇,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附和
  “其实……其实也不多”说着,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五个手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