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殷错杨差

莫岩离开后，梓婼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坠入了梦境。
    于梦中，那个令她牵肠挂肚的英俊男子再次一脸忧郁、怨怪的出现在她面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云裳，你为何如此对我？”
    “对不起，殷峤！”
    “当日汴州遇险，你分明说过‘生死相随’！如今，你竟不辞而别，离我而去……”
    殷峤伤心欲绝的面容，深深地撼动了梓婼那颗柔软无助的心。
    “殷峤，原谅我，我有苦衷……”
    “苦衷？”梓婼看着殷峤对她不信地摇头，“你从一开始便有意欺瞒，如今你之所言教人如何相信？”
    殷峤说罢，决绝地转身欲走。
    “殷峤，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别走，别走……”梓婼强忍内心的悸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抓住那个英挺的身影，却徒然地扑了个空。殷峤一瞬间消失在她眼前，仿佛从未出现过。梓婼迷茫地望向四下，强烈的失落与孤寂感令她的心更加痛无可痛，她使尽全身力气，拼命呼喊殷峤的名字……
    “云裳，云裳，醒醒，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殷峤紧紧抓住梓婼睡梦中挣扎伸出的双手，急切而温柔地呼唤她醒来。
    梓婼冰冷的双手一经被殷峤温暖而有力的双手握住，蓦然睁开了泪水涟涟的双眸。
    逆着晨曦金色的光辉，她迷蒙地看见一张令她朝思暮想的俊朗脸庞。以为自己仍在作梦，梓婼不由地使劲眨了眨略微红肿的双眼，想更加看清眼前之人。
    “傻丫头，是我！”殷峤心疼地向前凑了凑，闻到了久违的百合香。
    “真的是你吗？”
    “傻丫头，是我！这次，你休想再从我身边不声不响的偷偷溜走！”
    听着殷峤坚定不移的话，和被他紧紧相握的实在感，梓婼猛然清醒过来。这不是作梦！
    突如其来的真实感令梓婼倏地一下将身子往榻里挣了挣。她答应过婉晴，绝不再见殷峤……
    见她挣扎，殷峤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拉起，她柔软不安的身子轻而易举地被他紧紧拥进了怀中。
    “我不许你再离开我！”殷峤的不容置疑令梓婼万般委屈，眼泪不争气地簌簌滑落。
    “我得回湖州！”
    “不行！”殷峤猛地将怀中的人儿扯离自己，一双明朗的星眸紧紧盯住潸然泪下的梓婼，“我绝不容许你带着我们的孩子，离开我寸步！”
    梓婼听闻，愣愣地看向殷峤，一时半会竟没明白他所言何意。
    见她先前还楚楚可怜，此时却一副懵懂莫名的样子，殷峤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他竟忘记了，这个傻女人，自己尚且不知她已怀有身孕。
    若非莫岩前去相告，恐怕他与她今生便这样错过了！
    殷峤再次将梓婼拥入怀中，紧紧复紧紧地感受她的存在，就在梓婼快被他紧拥窒息之际，殷峤深深地叹了口气，微微轻开了双臂。
    “云裳，不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何出身，我只想你记住，我殷峤此生非卿不娶！”
    梓婼呯然的心因他的话，而漏跳一拍。那个平日不苟言笑的冷面爵爷，今日竟亲口说出了他对她至诚的爱意。
    非卿不娶！这是个承诺，更是爱的表白。
    可是，上有皇命，下有对婉晴的承诺，狂喜之下的那份矛盾冲激着梓婼狂跳不止的心。
    “殷峤，云裳今生有缘能遇见你，却无缘与你相守白首，我们……”
    不待梓婼说完，殷峤霸道地吻住了她的后话。一股熟悉而颤栗的酥麻感迅速窜上梓婼的后颈，令她无法自拔。
    许久许久，殷峤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宽阔的前额亲昵地轻抵住梓婼的，甜蜜的满足感渐渐萦绕住二人。
    “我今日便入宫向圣上祈请——殷峤必娶杨梓婼为妻。”殷峤沙哑的嗓音打破了先前的温情。
    理智瞬间恢复，梓婼猛地推开殷峤，“不，你不能！”
    “为何不能？我知道你于湖州并未许配人家，而你早已是我的人！况且……”
    “殷峤，我们虽有缘却无份，求你，放我回去吧！”梓婼说时，双手掩面，痛苦的嘤咛起来。
    “云裳，你莫哭，你有了我们的孩子，这样哭法，会伤身！”
    梓婼倏地放下手，瞪大一双噙满泪水的双眸，不敢置信刚刚殷峤所言。
    殷峤伸手用拇指拭去梓婼脸上的泪痕，温柔道：“傻丫头，我们有孩子了，是我们俩人的！所以，你不能带着我们的孩子，离开我！”
    一刹那，梓婼仿若被电击般，一动不动地看向殷峤，她从未想过她会有孩子。
    从小失了母亲的照顾，第一次来月事时，梓婼吓得蜷缩在自己的榻上，委屈地以为自己得了大病快要死了，直至梓媃的奶妈发现……
    双十年纪仍未出阁的梓婼，根本不知道在她委身殷峤后，月事迟迟不来意味着什么！
    此时，经殷峤说出怀孕之事，一时间，各种情绪一齐涌向梓婼，怎教她不诧异哑然！
    殷峤见梓婼愣怔，轻轻地摇了摇她，“云裳，为了孩子，你不能离开我！”
    梓婼一言不发地看了殷峤许久，方不解地开口问道：“你怎知我怀有身孕？”
    莫岩于自己房中的桌案前提笔发愣，半晌后，不得不将笔放下，站起身，来回踱步。在寄出了上封信后，他当如何告之梓媃，她姐姐无法随他返回湖州；又当如何说出梓婼未出阁，便怀了身孕！
    冯兆卿入宫面圣前，先去见了未婚妻李元瑾，将莫岩前往郧国公府一事告之。李元瑾听闻，不禁挑了挑了柳眉。会是何事，非得绕开兆卿？李元瑾有种感觉，今日郧国公亦将入宫面圣！
    果然，踏进甘露殿，冯兆卿诧异于殷峤竟跪在殿中，高座上的李世民正一脸不悦地怒瞪向他。
    气氛似乎不大对劲，冯兆卿不及多想，立即向李世民行礼问安。
    “起来吧！你来得正好，堂堂郧国公、赫赫有名的‘冷面爵爷’，竟为了一个已经婚配的女子，要我收回先前恩准其返乡的成命，这般色令至昏，成何体统？！”李世民将拿起的奏折往桌上一甩，斥责道，“兆卿，你与他相交甚深，快劝劝吧！简直是鬼迷心窍……”
    “圣上，梓婼于湖州并未婚配！”殷峤忍不住抬头辩驳道。
    冯兆卿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放肆！若果真如此，那杨氏便是欺君罔上！”
    “圣上息怒！”见此情景，冯兆卿赶忙打圆场，“郧国公所言尚待查明，万望圣上息怒，保重龙体！”
    李世民因长公主大婚在即，又与西域高昌顺利联姻，可谓双喜临门，这几日心情甚好。一早听说殷峤求见，便欣然招见，不想竟是为了求他收回成命而来。
    简直是笑话！堂堂皇帝，九五至尊的金口玉言，岂可朝令夕改，当作儿戏！李世民万万没有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殷峤竟会为小小一介民女向他提出此等无礼要求。
    这同样大大超乎了冯兆卿的意料。殷峤不是个糊涂不明的人，怎会甘冒风险向圣上提出此等要求？莫岩究竟对殷峤说了什么？
    正当冯兆卿无计可施之际，忽闻殿外来报：“皇后、长公主驾到！”
    冯兆卿暗暗松了口气。
    李元瑾听闻莫岩深夜拜访殷峤，料定此事与不辞而别的梓婼有关，便派人去请莫岩，想一问究竟。出人意料的，莫岩竟被长孙皇后先招了去。于是，李元瑾又赶紧前往立正殿，再次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于立正殿内，除了莫岩还有一个人——竟是失踪多日的梓婼！
    原来，兰心慧智的长孙皇后于莫岩进贡当日，得闻莫府与杨府之间关系甚密，便想由莫岩口中探知梓婼的身世。没想到派人前往驿馆，竟无意发现他与梓婼在一起。于是，便将二人一同带回了宫中。
    长公主李元瑾到时，正遇上莫岩向长孙皇后解释他与杨府之间的关系。
    遣退莫岩，长孙皇后不禁费解——这杨梓婼与殷峤之间分明是两情相悦，缘何甘冒欺君之罪撒谎，说她早已婚配，为此极力祈请返乡？
    一旁的李元瑾突然想到梓婼初次入宫时，误以为殷峤是她的驸马，便将当日梓婼误会之事亶明了长孙皇后。
    “民女愚钝，长公主大人大量，不与民女计较，民女羞愧难当。”梓婼立即羞赧的跪于殿中，“皇后娘娘明鉴，误会郧国公只是其一；因民女系家中长女，又从小丧母，家中妹妹从小依赖民女，爹爹生意上的事又多为民女打理。倘若民女就此留于京都，家中老少无人顾及，民女实在放心不下，为此才……”
    长孙皇后沉默半晌方开口道：“念及你顾虑家人乃人伦常情，且先不予论处你欺瞒之罪。我且问你，尚未到离开郧国公府的时日，你缘何先行不辞而别？”
    “望皇后娘娘恕罪，民女……民女不能说。”梓婼说时俯身趴跪在地。
    一旁的李元瑾不由的看向长孙皇后，同时为梓婼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