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殷错杨差

听着婉晴叫自己姐姐，梓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虽说离家数日，心中十分惦念妹妹梓媃，可正因如此，令梓婼结识了这么多人，如今，一向忌惮自己的婉晴能将自己视如姐妹，更令梓婼心下无限感怀。
    婉晴笑而不言，反将梓婼的手拖住，说不出的亲昵。
    殷峤见婉晴与梓婼之间突然亲近起来，不禁狐疑地看向表妹。
    婉晴自然明白殷峤看向自己的眼神因何如此不信，便微笑着拖住梓婼的手起身，朝向殷峤坦言道：“表哥，妹妹以前年少不懂事，给表哥添了不少麻烦。表哥大人大量，从不与妹妹计较，如今，妹妹更是多了一位貌若天仙、慧质兰心的好姐姐。他日，妹妹远嫁西域，表哥和姐姐千万莫将你们这不懂事的妹妹忘记才好！”
    话落，婉晴拉起殷峤的大手，将梓婼的柔荑小手送至其中。梓婼不禁羞涩地略微颔首，白晰的面颊上已然泛起红云片片。殷峤虽说仍龙眉蹙起，唇角却早已扬起一弯弧度。身旁的冯兆卿与莫岩更是不由自主地浅笑不吱。
    正当众人沉浸在婉晴俏皮的玩笑中，忽闻前院传来：“圣旨到！”
    殷峤刚刚扬起的唇角立即抿成了一条直线，冯兆卿眼底的悦色随之被一抹深深的忧虑取代。梓婼仍旧颔首垂眸，却于心底咯噔一下，轻轻地将手从殷峤掌中抽出。
    这圣旨……
    甘露殿里，遣退了殷峤与冯兆卿，李世民禁不住向长孙皇后数落起殷峤的不是。
    言毕，长孙皇后并未发表评论，而是转向了身旁的长沙公主李元瑾，“瞧瞧，果然不出本宫所料！”
    李元瑾虽于心中佩服殷峤的敢爱敢当，却不像长孙皇后那般轻松，暗暗为殷峤和梓婼捏了一把汗。“皇兄，郧国公跟随您身边多年，您是最了解他的。他虽说面上冷，可内里却是个柔情万千的性情中人，今日，他……”
    “诶！长沙若是为他求情，便不必多言！朕乃九五至尊，言出必行，岂可为了他儿女私情，朝令夕改？岂有此理！”李世民一挥手，将李元瑾的话毫不留情地打断。
    “可是皇兄……”
    “长公主！”长孙皇后及时叫住李元瑾，朝她略微摇了摇头，即而转向自己的丈夫。
    “圣上一言九鼎，自是不可视作儿戏！”
    李世民因着李元瑾为殷峤求情，先前的怒火即将又被勾起，经长孙皇后一言，瞬间熄灭。夫妻这么多年，后宫虽说佳丽无数，却唯有自己的这位元配——长孙皇后最善解人意，也最懂自己。
    长孙皇后上前端起案上的一盏香茗，亲手奉向自己的丈夫，“不过，圣上，郧国公跟随您多年，一向不屑于儿女私情，更加不说为己之利开口求圣上。如今即是亲自面圣开口请求，想来亦是对那个杨梓婼情有独钟至极，圣上何不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亦不枉他忠心耿耿跟随圣上多年！”
    李世民气归气，不是未曾想过殷峤精忠正义、赤诚耿耿，能教他开口祈请之事，必是经他深思熟虑过的。只不过，君子一言，绝非儿戏，岂可为了他的面子，丢了自己这堂堂一国之君的脸面！
    接过长孙皇后手中的茶，李世民知道妻子已然有了两全之策。
    “皇嫂？”李元瑾听闻，询向长孙皇后。
    “圣上有所不知，那湖州民女杨梓婼并未婚配人家，被许婚的是她妹妹。那杨氏之所以冒大不违撒谎，说来亦全在一个‘情’字上。她与郧国公情深意切，是个性情女子。如今，即是知道她并未婚配，此事便容易多了。”长孙皇后说着转身看了看李元瑾，“下月初八便是长沙与兆卿的大婚之日，高昌曲文泰子三日后亦将携冯氏返回西域完婚，圣上何不颁旨，趁此双喜临门之际，再指婚将杨氏配于郧国公，成全了他们！再以返乡省亲之由，命郧国公携杨氏返回湖州。”
    “皇嫂所言极是！”李元瑾禁不住拍手称赞。
    李世民却挑了挑眉，“皇后意欲趁人之美，朕心里明白。然，那杨氏只是一介民女，如何配得上堂堂郧国公？”
    “圣上所虑不无道理，妾身有一个办法！”
    “是何办法？”
    “湖州莫府每年进贡上等丝织品，此番长沙大婚，杨府研制出的‘真丝绸’配以莫府精湛的刺绣，可谓新颖别致、华美富丽，更令一向喜爱我大唐织品的西域蛮夷瞋目慨叹。当日，圣上尚未给予莫、杨两家赏赐，不如借此名由，效仿窦师纶被封‘陵阳公’，亦赐他们个名号！”
    李世民闻至此处，方舒展开眉头，笑言道：“皇后慧质兰心，想得周到！如此，便依着皇后所言。来人，传旨……”
    “郧国公府”众人听罢圣旨，无不欣喜若狂。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殷峤，向来沉稳的他，待梓婼接过圣旨谢恩后，一跃而起，满目喜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梓婼却因着这首圣旨来得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婉晴扶起她，打趣道：“姐姐！青天白日，莫当作梦，此乃真事！”
    莫岩为梓婼能与殷峤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高兴不己，如此，他便可以安心地先行返回湖州“交差”了。
    冯兆卿不仅为殷峤高兴，更为梓婼高兴。游舫上，她与殷峤之间的种种，立时从冯兆卿脑海涌出，真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半个月后，张军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长安，将杨振兴的亲笔书信递向梓婼，看罢信后，梓婼泪盈眼眶，那颗高高悬挂的心方才真正落地。
    张军将湖州一行探访的结果禀报给殷峤后，顾不得王顺的邀请，急吼吼地冲向了他朝思暮想的庖房。不，应当说是庖房中的那个胖胖的身影。
    孙大娘得知张军回来，强压住呯跳不止的心，“若无其事”地于庖房内东摸西擦，一双桃花眼却不时地扫向门口。
    待张军直冲进庖房时，正撞上踱至门口，欲张望的孙大娘肥胖的身子，险些将她撞翻倒地。
    “唉哟！哪个挨千刀的，老娘这脚才好……”孙大娘正欲破口大骂，定睛一看进来的是张军，后面的话顿时嘎然而止。
    “大娘，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跑得急，没看清，快让我瞧瞧，撞坏哪儿没有？”张军边说边去扶孙大娘。
    孙大娘脸上顿时一片红蕴，一把拍掉张军黑瘦的手，“哪个要你瞧！”
    见孙大娘一副娇羞样，躲在门外的小兰、小玉此时忍无可忍地大笑起来。
    “张校尉，您还是来瞧瞧大娘为你偷偷缝制的秋衣吧！”小玉说时将一件崭新的男式秋衣抛向张军。
    “要死啊，你们这两个没规矩的死丫头，敢动大娘我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孙大娘摇晃着肥胖的身子欲追打小兰、小玉。
    “张校尉，张校尉！快拦住大娘，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小兰、小玉边躲边在张军身后大叫。
    “大娘，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张军笑不可吱地一手抱住衣着，一手拦住孙大娘。
    “呸！哪个心里有你！”孙大娘一跺脚，肥肥的胖脸越发红臊起来。
    小兰、小玉趁机跑出庖房，朝里面作了个鬼脸，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十月十五，一艘精致的游舫从长安驶出，舫上二楼轩窗边，倚靠着一对佳偶的身影。男子将一支精致的百合发簪，轻轻地插入女子如墨般的发髻中，深邃的眸子无限深情地凝望住她。女子含羞伸手轻抚发髻，腕上那个温润皎洁的玉镯在逐渐升起的明月映照下，散发出莹莹光蕴，预示着他们下一世对彼此的承诺——
    “我心相属，日久月长。与卿相依，地老天荒。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情弥缱绻，爱之甚深。犹使我心，迷恋痴狂。
    欲求永年，此生归偿。我自相许，舍身何妨。”
    全书完（201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