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寡妇

  
  少顷，程曼柔才注意到丈夫脸上那越来越深的笑意，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由恼怒。“你多大的人了，居然还给我开这种玩笑！”
  
  真是又气又乐，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烨磊居然会跟她开起玩笑来了。谁说他是木讷的人，自从嫁给他之后，他可是一点儿也没发现他哪里有地方木讷了，也不知别人怎么会这般认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我，不然我就去问大宝。你不告诉我，儿子肯定会告诉我的。”
  
  沈烨磊哈哈大笑，程曼柔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慢慢止住笑声，道：“莫说大宝可能真的会有造化，长大了说不定真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呢！”
  
  程曼柔心里一动，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沈烨磊笑容收敛，面色略带严肃道：“这也是那个叫武忠的跟张先生聊天时偶然提起的。张先生告诉我说，武忠平日里走南闯北，认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一些达官贵人。有位早就隐退的老将军想收几名徒弟,那位武忠跟老将军有一面之缘，说不定可以推荐咱们大宝去试一下，如果运气好被老将军看中的话，那可真是李家祖上烧高香了。”
  
  听到沈烨磊这样说，程曼柔忽然想起她答应李老爹的话。李老爹让他改嫁，让她带着孩子，传家宝也给了她，几乎没有什么他都可以不在意，唯一的一条要求就是不许给俩孩子改姓。假如大宝真的有造化，沈家甚至沈烨磊会不会觉得他们养育了大宝，给了大宝成才的机会，却最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大宝叫李天翊，姓李，不姓沈！
  
  程曼柔仔仔细细打量了沈烨磊神色，他说那话的时候并无不悦之色，甚至还带着淡淡欣喜。许是真的是她多想了，沈烨磊真的把大宝当成自己的孩子？他对大宝和小宝两兄弟一直关爱有加，看他平日做派真的是把两兄弟当做自己儿子，可她心底始终不安，毕竟还是那句老话：大宝和小宝姓李，不姓沈！如果大宝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会更高兴吧？
  
  思量再三，程曼柔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如果大宝真能被老将军选中，你会不高兴吗？”既然心里存了疑惑，还是说开的好，免得在他们夫妻之间存下疙瘩。
  
  沈烨磊见程曼柔问的认真，面上还带着些许忧郁，便理解了她的意思，只得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也说了出来。“说实话，我是有点儿可惜。。。可惜大宝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心里也曾有过不耻的念头，如果让大宝改姓沈……我知道，你答应过李大叔，不会给他们俩兄弟改姓。那也不过是我心里羡慕，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我也就是想想，不会真的怎么样的。”
  
  程曼柔沉默。无论是谁，站在沈烨磊的角度都会有这种想法，这是人之常情，她不会因为这个就恼怒了他，反而她对她的丈夫有了更深的了解和信任。如果沈烨磊心里稍微肮脏一些，就可以不理会大宝的事情，甚至故意把大宝的事情搅黄，让大宝这辈子无此机缘。可她不用猜想就知道，沈烨磊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打开了话匣子，沈烨磊就想将心中的想法都倾泻出来。他微微有些落寞说道：“你知道我那个病，以前大夫都说不能治了，我自己也就死心了。本来也不打算成亲的，我又不能生育，让人家姑娘平白嫁给我，不是害了人家嘛！后来有人给我说媒，就说到了你。那时候我知道你是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以前的丈夫对你不好，不是打你就是骂你，这些我都听说过的。我觉得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说句不好听的话，李大叔年纪也大了，指不定哪天两脚一蹬就去了，你一个女人要带两孩子生活肯定艰难。媒婆来说媒的时候，我就想，我不能生育，又十分想要个孩子，咱们俩成亲倒也正好。你以后能有个依靠，我也得到两个可爱的儿子，对咱们都好。”
  
  看了面色动容的程曼柔，沈烨磊柔声道：“所以，我是将大宝和小宝当成我的儿子看待的，虽然他们不能姓沈，可他们还得叫我一声爹爹不是。既然做了爹爹，我就会好好对他们，就算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可惜，但也大不过我对他们的好。”
  
  沈烨磊说的真诚，程曼柔听得心里动容，半晌没有说话。李老爹给她选的丈夫的确是不错的，不知是不是为了补偿她上辈子的缺憾，这一生她有两个可爱的儿子，有个疼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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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生她有两个可爱的儿子,有个疼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为她谋了后半生的公爹。
  
  “大宝和小宝永远都是你的儿子。你对他们的好，他们知道,如今他们俩兄弟也是真心把你当亲爹爹对待的，而且，大夫都说过了,你的病只要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痊愈,到时候我们再生个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程曼柔温声细语诉说着。此时此刻,她心里胀满了幸福感和微微酸涩感，为丈夫言语中的落寞而酸涩。
  
  沈烨磊此刻既是感动又是幸福，有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他不禁揽住媳妇将她圈在怀里，道：“好，就像你说的 ，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幸好这会子铺子里没人，不然让外人看的这副情景，还不知要怎么尴尬。
  
  虽然彼此早已是夫妻，可光天化日之下，程曼柔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挣脱了丈夫的怀抱，轻笑道：“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你去瞧瞧那俩兄弟吧，我去做饭！”
  
  然后，转身朝厨房走去，不给沈烨磊说话的机会。
  
  沈烨磊含笑望着媳妇的背影，少顷，去后院寻大宝小宝了。
  
  大宝的事情十分顺利，那位教头武忠在见到大宝比划过几招之后，愿意推荐大宝到老将军那里去瞧瞧，过几日就要上京城去。事情确定下来，程曼柔心里矛盾极了，既希望大宝能得到老将军的赏识，有个好前途，又舍不得他小小年纪就离开自己身边。
  
  可她心里清楚，即便心里再不舍，她也不能阻碍儿子的前程，只得忍下痛楚为儿子准备远行之物。
  
  而大宝的表现则兴奋多了，大概男孩子胸中都藏有翱翔天际的梦想，想到自己可以出门闯荡，可以学功夫，他就忍不住心中澎湃。
  
  程曼柔总是能从大宝的脸上瞧见不同往日的神情，那种带有对未来满怀期盼的神情让她微微有些酸涩。孩子终究会长大的，不可能在她的羽翼下生活一辈子，甚至等她满脸褶子，苍老之后，她还要在儿子的羽翼下生活。真要到了那一天，只希望儿子不要把她扫地出门就好。程曼柔有些感叹。
  
  大宝离开的前几天，程曼柔抽空领着大宝和小宝又去看了李老爹。大宝这一走，就不知要几年才能回来，从她嫁人后，李老爹更显得苍老许多。也许是孙子不在跟前，李老爹寂寞所致吧。程曼柔想。
  
  李老爹听说大宝要去京城，去见啥啥啥将军，一辈子窝在乡下小旮旯地方的他哪见过什么大人物，当下就请出过年时才请出来的牌位领着大宝磕头。口中喃喃直道“祖宗显灵”“祖宗保佑”之类的，浑浊的老眼中还流出了泪水。
  
  程曼柔知道，李老爹这泪水是喜极而泣。
  
  在李老爹家中过了多半天，最后在他绵绵不绝的叮嘱和殷切的目光中，程曼柔领着大宝和小宝回了沈家。
  
  沈老爹和王氏自然也早就知道这个消息，附近几个要好的邻居也隐约听说了些，几个跟程曼柔关系不错的大嫂大娘都笑着称赞她儿子有本事。每当听了这样的话，程曼柔心里既是自豪，同时心里的不舍也愈加浓重。面对邻居们的称赞，她也只是谦虚着说“这事还不知咋样呢，说不定大宝没这个运气呢。”
  
  大宝拜见老将军的事在沈家也是一大事，不管怎么说，大宝现在名义上还是沈烨磊的儿子，也就是沈家的子孙。自家孩子就要出人头地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既送大宝离家，又表示了对大宝的重视，还特地请来了程曼柔的大哥程大虎一家。
  
  一场聚会，有人欢喜有人抱怨。大嫂杨氏、大姐沈玉蓉以及娘家大嫂韦氏当晚脸上一直都带着羡慕又嫉妒的神色，看着大宝的眼神有点儿复杂。这三位都在想，人家一个寡妇的儿子不仅能上私塾，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去见大将军，而他们的儿子却整天只会爬树抓鸟，下河捉鱼，这里玩来那里蹦，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时大嫂杨氏和大姐沈玉蓉心里又都有点怨恨沈烨磊，怎么着他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作为弟弟的更应该帮衬她们的儿子才是，却偏偏帮着别人的儿子，让别人的儿子做大将军的徒弟，白白便宜了那老李家。
  
  程曼柔如果知道她这两位大嫂和大姐心中所想，一定会啼笑皆非。事情都还没有个定数，他们就这么抱怨，是不是太早了些？
  
  孩子们没有大人那么多心思，他们就要单纯多了。大宝、小宝，沈洪涛家的武儿，大姐夫家的石头，还有大哥程大虎家的狗子，二姐夫家有个小女儿，因为年纪小，并未跟几个男孩子在一起，而是一直跟在二姐沈玉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