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

第7章


于从容口中的“阿姨”是他的妻子关淑娴,她身体不太好,平日里隐居在家。她很是喜欢方离,隔段日子不见,就会叫司机来接她去家里玩。
  “是,于叔。”
  “好吧,就这样吧。”于从容说完,走到郭春风的家属面前又安慰了几句,然后带着司机离开了。
  方离继续在人群里寻找可疑的人,到处都是黑衣服的人,像一群群黑乌鸦来来去去,但就是没有她认识的人。她再看白菊花圈,留意到悼词下方另外写着一排极小的字,春日鲜花惠顾电话:*******。她偷偷地掏出手机,将花圈拍了下来。
  追悼会一结束,方离拨通了春日鲜花的电话,对方店员告诉她店面地址,原来离市殡仪馆并不远,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
  春日鲜花店在一个十分热闹的小街口,店面并不大,但生意看来不错。店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到方离进去,连忙从柜台前迎了过来,满脸笑意:“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定一个花圈,白菊花的。”
  “请问您喜欢什么式样呢?”她边说边拿来出一本画册递给方离。
  方离不接,拿出手机调出花圈照片给店员看:“就是这种式样,我刚才在葬礼上看到的,一个叫钟东桥送的,就是你们店里做的。”店员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诧异地看了方离一眼,一个从葬礼上拍下照片来定花圈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迟疑片刻,说:“没错,这个花圈是我们店里做的,请问您什么时候要?”
  “这个花圈什么价格?”
  “727,很吉利,就是请安息的意思。”
  方离说:“为什么比钟东桥的价格高这么多呀?”这话是她随口编的,不料正好唬住了小姑娘。她脸色微滞,分辩道:“不一样,他一下子订了三个呀,那当然是要优惠点。”
  方离惊呼:“什么?三个!全是送给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两个没取货,他还没有打电话通知我备货。”小姑娘摇头。方离蹙眉,问:“什么意思?”
  店员脸上也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说:“这个钟东桥好奇怪呀,六天前来订货,说要三个白菊花圈,取货的时间又不定,只是说会提前一天通知。我都想不明白,难道他知道他的亲戚朋友要死?而且还是三个人呀。”六天前正是钟东桥神秘死亡的日子,他死之前来花店订下花圈的目的是什么呢?
  “钟东桥是不是方脸,有一对大眼泡?”
  店员偏头想了想,说:“对,就是这个样子,身上还有股怪味,我都没想到他会定这么贵的花圈,而且还是一次性付款。”方离追问:“今天是他自己来取货的吗?”
  “不是,是我们帮他送过去的,我们有这种送货服务。昨天他打电话告诉我们人名,地址,时间,我们今天做好,就送这去了。”
  “昨天他打电话了?”
  “是呀,电话里他的声音好奇怪呀,听着很不舒服。”小姑娘抖抖肩膀,像是要抖掉身上的虱子。过了片刻,她睁圆眼睛看着方离,忽然醒悟过来:“你为什么总问他的事?你是来买花圈的,还是……”她一着急,连客气用语都省了。
  “你猜对了,我不是来买花圈的。”方离微微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下次我要买花圈,一定光顾你们这里。”说完话她赶紧离开鲜花店,在小姑娘未变脸之前。走了几步,听到后面一声嘀咕:“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走到十字路口时,正好红灯,方离停住脚步,整理着纷乱的思绪:钟东桥在临死前来到花店订了三个花圈,其中一个已经送给了郭春风,还有二个是送给谁的呢?那意味着近期还会有两个人死亡,他们会是谁?
  穿过十字路口,方离跳上一辆到市公安局的巴士,想着要找徐海城告诉他这件奇怪的事情。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一如既往的森严,方离虽然心底坦荡,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怵。在楼道里,迎面碰到那天给她录口供的圆脸警察,方离记得徐海城叫他“小张”。小张笑着同她招呼:“是不是来找徐队呀?”
  “是,他的办公室是哪个呢?”
  “那间就是。”小张给她指了指徐海城办公室,“不过他心情不好。”方离问:“哦,怎么了?”
  “绒花巷的开发商来头不小,找了我们上头,勒令我们早点破案,要不就让他先拆房子。”提起这事,他露出忿然表情,“你知道呀,破案需要时间的,急是急不来的。上头就知道催徐队,可把他气的。”
  “那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徐队正跟他们理论呢,还不知道事情咋样?”小张说完,不服气地摇摇头,走了。
  方离走到徐海城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传来通电话的声音,声音不小。她没有敲门,站在门侧听了一会儿,讲的正是绒花巷钟东桥家拆迁的事情。似乎与徐海城通电话的那人意思,案子看起来自杀的概率比较大,让他早点结案。而徐海成则说,案子有不少疑点,现在结案为时过早,作为现场的房子更不能拆迁。
    好不容易等到他讲完电话,方离敲响徐海城办公室的门,隔一小会儿听到回应:“进来。”她推门进去,徐海城看到是她,很惊讶:“哟,你怎么来了?”
  “专程来找你的。”方离笑着走到他桌子前椅子坐下。徐海城的桌子上撂着几本书,最上本赫然就是《中国五大消失民族探秘》,方离拿过随手一翻,就到了曼西族这页,看来徐海城这段时间没少看这本书。
  “钟东桥的案子怎么样了?”
  “毫无进展,目前来看,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别跟我提案子,我正一肚子火呢。”徐海城脸色一沉。方离微微一笑,说:“大徐,看来你的脾气还跟以前一样呀……”顿了顿,她慢腾腾地吐出两个字,“火爆。”
  “方离,你专程来嘲笑我呀。”徐海城佯作恼怒地瞪她一眼。
  “当然不是了。”方离一肃脸容,“其实,这几天发生了好几件奇怪的事情,我想跟你说说……”她略作停顿,寻找合适的措辞,郭春风的死与钟东桥送花圈,还有那上楼梯的半截小腿和美叶桉树阴影里的傩面具……这几天的事情真是千头万绪。
  徐海城饶有兴致地看着方离:“说呀。”
  “是这样子,前几天,我们基金会……”方离刚起了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跟着门被啪地推开,小张警察扶着门把,唤了声:“徐队,头找你。”
  “靠,有完没完?”徐海城烦躁地骂了一句,对方离说,“你的奇怪事情,改天再说给我听吧,今天我得先把钟东桥家的房子给先保住,那帮施工队的真是野蛮人。”他边说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方离迟疑了一下,也只得点点头。“这样子吧,大徐,你一有空就打电话给我。”
  徐海城连声答应:“行呀,一定找你,只要你不觉得烦。”他说最后一句时,别有深意地凝视着方离。
  方离微哂,低头从他身侧走过,他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一件往事。她上大学时,徐海城已经从警校毕业,分配到本市郊区的派出所工作。郊区到南浦大学距离远且不方便,他又新来乍到不可能随时调到车,但他还是隔三岔五到学校来看方离,买东西给他请她吃饭。方离却对他不冷不淡。
  终于有次徐海城问是不是烦着她了?如果不是,就摇个头。方离始终没有摇头,他很失望,渐渐地也就不来看她了。
  刚走出公安局大门,梁平教授打来了电话,兴奋地说:“方离,你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你从钟东桥家拍的那个傩面具,我们有重大发现。”
  方离低落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而欢欣起来,连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南浦大学办公楼。在梁平的办公室除了他本人,还有他手下的研究生卢明杰,他正在电脑前面忙乎着,而梁平就站在他身后,盯着电脑屏幕看得入神。
  “教授,发现了什么?”方离一口气爬了三层楼梯,还没有缓过劲来,气喘吁吁地说。
  梁平冲她招招手,说:“过来,过来。”
  方离快步走到梁平身边,看着他面前的电脑,只见屏幕上几座青翠的山峰。“教授,这个山……”
  “方离,你不认得吧?这是瀞云群山最出名的五座山峰呀。”
  方离还是不解,问:“可是这跟傩面具有什么关系呀?”
  梁平微微一笑,卖关子地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听他这么说,方离不好再问,盯着屏幕看着卢明杰把几座山峰截了下来,用线条打出轮廊,然后用简单的方式部分重叠地排列起来。现在屏幕上出现一个奇怪的三角与类三角重叠造型,方离看着它,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看出来没?”
  方离摇摇头。
  梁平不无得意地说:“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他这样子说,虽然方离很好奇,但不好再问,也盯着屏幕看。
  卢明杰将这些三角或类三角尖端部分全部镶接上火焰头。方离忍不出“啊”了一声,这个正是钟东桥家的傩面具的头部造型。卢明杰将拼接出的图与傩面具重叠,额头以上部位完全重吻。“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我前两天查资料,其中有本古籍中的一段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说的是曼西族的本神○3阿曼西:慈眉善目,戴山冠,环日纹○4。”
  方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阿曼西神,忍不住重复了一句:“阿曼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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