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七零六、一语兴邦一语灭(二)


    马扎然不是蠢货,他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政客与外交家之一,故此他才能继承黎塞留的衣钵,继续将法兰西带向强盛。
    华夏移民一千万,这不可能,但只要移民十万,就已经足以对法兰西的未来构成致命威胁,那时法兰西就只有出面组织**夏同盟,将华夏人的势力从欧罗巴赶出去。
    可是想到华夏海军的实力,马扎然很清楚,即使法兰西能做到这一点,也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既然如此,倒不如牺牲英吉利,换取二十年的和平,有二十年时间,欧罗巴自己的蒸汽铁甲战舰也应该能够形成战斗力了吧。
    “这就是那艘铁甲战舰啊。”
    喃喃地说了一声,马扎然举步,在侍从的掺扶下,开始踏上舷梯。
    出于外交礼仪,马士英在码头上迎接他,见他颤颤巍巍走上华清号之后,马士英才跟着上来。
    其余象西班牙、葡萄牙与瑞典等国的特使早就到了。
    这次会议,许众与马士英筹划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中,华清号虽然没有出战,但其余华夏战舰数次袭击英吉利的海岸,已经击沉了十七艘英吉利的大小战舰,而自己则维持着零伤亡的纪录。英吉利也试图反击,派舰队甚至间谍袭击位于里斯本的华夏舰队大本营,结果炸沉了一艘辅助舰。
    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太过明显,这打消了欧罗巴诸国的最后动摇,毕竟谁都愿意站在胜利者一方,而不愿意与失败者同列。
    “这位就是马扎然主教吧,我还在华夏的时候,就听达达尼盎先生说过你,欧罗巴首屈一指的智者,能在华清号上见到你,实在是我的荣幸。”
    马扎然才站上甲板,还没有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形,迎面一个穿着华夏人礼服的男子微笑着向他打招呼。马扎然看到对方是如此年轻时,心中微微一凛。
    华夏的外务部长许众,他早就听说过,这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物,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年轻。听闻华夏国的皇帝也只是四十岁左右,正值年富力强精力充沛之时,这个遥远的华夏国,当真是人才济济。
    看来有必要反思一下法兰西的体制问题了,或许,大规模引进华夏国的那些学者,能够改变法兰西的体制?
    “部长阁下,能够见到你我也很荣幸。”马扎然与许众寒喧起来。
    其余各国的使臣,纷纷上前见礼,他们凑成一团的时候,黄宗羲带着牛钝站在另一艘船上正向这边望来。
    他们将离开欧罗巴,返回华夏。
    “马瑶草,你做得这般事业,回去之后,定然会高升吧?”
    见华清号上的人进了船舱,唯有马士英带着一个随从上了这艘船,黄宗羲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黄太冲,老夫老了,自知蛮栈不去,不知进退,乃取祸之道,故此回朝之后,是不想再任什么实职了。”
    马士英的话,黄宗羲完全不相信,这个老儿年纪越大,权势欲便越强,他会放弃高官显禄,狗都能不吃屎。
    “我可是听闻,你马瑶草上次写了书信回国,在那环宇日报之上发了,你说要将致休年龄从六十岁延至六十五岁,原因在于不如此我华夏养老之事无法解决啊。”黄宗羲冷笑道。
    此为这两年一段公案,因为大规模建设的缘故,华夏朝廷的资金这几年其实是有些吃紧的,但俞国振为了安定人心,一力主张所有华夏官员、工人还有学者,凡无田产者,只要按登记在华夏工作满二十载,至六十岁,便可领取一份“致休金”,钱数初时并不多,甚至还不足完全支撑一人生计,但这笔支出还是让华夏朝廷背上了相当重的负担。马士英了解这一情形之后,自作聪明,以为俞国振当初说这话时许诺得过了,此际覆水难收,他一个阉党,向来不顾名声,只想着投上司所好的,因此便公开建言,将这致休金的年龄从六十延至六十五。
    结果当然是被俞国振不点名批评,俞国振原话黄宗羲还记得:身为官员,显贵厚禄养着,手中又握有权柄,自然是希望致休的时间越晚越好,最好到咽气之时才放手。可是那些百姓终日辛劳,既负担国家的赋税,又承担国家的军役、徭役,好不容易到了老了,想要安度晚年,却连这点权利都被人漂没,提此议者,若非别有目的,便是毫无人性可言。
    这个批评极重,马士英那段时间当真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恐俞国振派人来将他带走。倒不怕赐死,俞国振登基这么多年来,还未赐死过一人,任何处死者,都是明刑正典经过会审抗辨程序。
    “黄太冲,你以为老夫是恋栈不去之人?只不过朝廷还要我有用,华夏还要我有用,我不得不勉为其难罢了。为君分忧,为国解难,乃是我辈本色。象你一般,爱惜羽毛独善其身,可于天下有何补益?这么多年来,你做成了什么事?”
    “我教出了当能将我儒学在欧罗巴发扬光大的弟子!”
    “跟着你的那个牛钝?恰好,我也在神圣罗马国的时候收了一个弟子……来部臣,还不来拜谒黄太冲先生?”
    黄宗羲这时才注意到,在马士英身后同样有一个欧罗巴少年,这少年与牛钝不同,看上去生活得极好,见到黄宗羲望来,他微微笑着行了个拱手礼:“见过太冲先生。”
    华语同样说得极好。
    黄宗羲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牛钝,又看了一眼这位来部臣,还了一礼道:“马瑶草,这名字定是你给取的吧,部臣,部臣,哈哈,你之心志,尽在其中啊。”
    “他本名与此相近,故为此名。”
    来部臣也只是十余岁,他性子圆滑,看到师长们在一起聊天,虽然双方冷嘲热讽,但看起来倒象是多年旧友之间的玩笑。因此,他便向着牛钝行礼道:“在下来部臣,字辅阁,见过牛兄。”
    牛钝还了一礼,却是一言不发,神态间略有些傲慢。
    两人年纪相近,便到了一边,彼此通了汉名,又通本名,原来这来部臣本名为来布尼茨,乃神圣罗马莱比锡之人,家境富裕,自幼好读不倦,有神童之称,这些年东学西渐,为欧罗巴哲学与社会学、人文学增添了极多的内容,来部臣便托了人,拜在马士英门下,甚得马士英看中,此次便是随马士英一起去华夏求学。不仅他来了,便是他的母亲,也放心不下儿子,跟在了船上。
    这让与母亲关系不佳的牛钝心中既羡且妒,便看着来部臣不顺眼,不怎么愿意答理他了。
    但再怎么不愿意答理,万里海路,即使是华夏造的蒸汽船也要近三个月才能抵达,他们还是熟悉起来。当这艘蒸汽船在华夏轮换下的西海舰队分舰队的护航下经过好望角时,两人便已经一起站在船头,指点海面高谈阔论了。
    “这已经花掉了二十多天时间了,可惜,没有一条连接华夏与欧罗巴的铁路,我听说华夏的铁路能够每小时走五十公里,一天连续不断,就可以走六百公里,有二十天,大概就可以从华夏到莱比锡了。”
    “那不可能,铁路无法通过西伯利亚的冻土,也不可能通过俄罗斯人控制的地方!我觉得更现实一点的,还是打通红海与地中海之间的运河,如果能从那里走,我们就用不着绕道这里了。”
    “这才不可能,奥斯曼人不可能会允许我们去做这个!”
    “他允不允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夏愿意不愿意,如果华夏愿意,那么奥斯曼人就必须屈服,我敢肯定这一点,华夏人迟早会提出这个要求的,时间就是金钱,辅阁小弟,你还太幼稚。”
    “看来你对华夏很有信心?你不是英吉利人吗,我们来的时候,你的国家可正面临一场悲剧。”
    “那些罪人罪有应得,我的理想是追求真理,真理在哪一个国家,我就是哪一个国家的人。”牛钝对于英吉利的下场并非完全不担心,但是在来部臣面前,他不想表现出自己对英吉利的情感,他隐约觉得,来部臣将成为自己最大的竞争队手。
    “我在华夏学掌握真理,然后把真理带回英吉利,哪怕英吉利只剩余英格兰,我也能学习到让它富强的本领……就象华夏一样,公正,秩序,还有强大和富裕!”
    他心里如此想。
    “你说得对,所以我决定要在华夏国,争取用自己的力量为那位伟大的皇帝效力。”来部臣昂着头,眼睛里冲满渴望:“我听我的导师说了,他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是一位睿智无比的统帅、哲人和最伟大的发明家。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一个腐朽堕落的国家兴盛,同样,他的一句话,也可以让一个强盛的国家灭亡!能为这样的英雄效劳,是我人生最高的价值!”
    两人的志向并不相同,但是听来部臣提起俞国振,牛钝同样满心敬仰。虽然在黄宗羲口中,对俞国振更多的时候是批评,可批评之余,牛钝也明白,那其实是黄宗羲与那位皇帝理念不同而产生的争执。黄宗羲对于那位皇帝的人品、能力,其实都是从内心最深处钦佩的。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到好望角的同时,欧罗巴漫长的谈判与讨价还价终于有了结果,英吉利的分割不可避免,比起马士英最初提议的将威尔士和苏格兰与英格兰之间关系彻底割断更进一步,连英王的爱尔兰国王的头衔,同样也要被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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