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几许

第17章


报纸上写陶大帅因此卧床不起,无心恋战。粤军见着,早已暗自乐开了花。
  铭章从前线转回平昌医院,眼下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那子弹靠近肺部,感染发炎,铭章这几日水深火热,一直昏迷不醒。陶大帅病情不见好转,又忙着战事,铭章这一伤,对他更是致命的打击。六小姐和太太一直轮流照顾他,太太甚至几天没合过眼。她就剩下这一儿子了,如果再失去,恐怕自己也要随他去了。
  瑾萱一路颠簸,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形容消瘦不少。若不是许泽之在身旁照顾着,恐怕自己挺不过去。她面色铁青,却还一直挺着。许泽之也是心切,一天睡不过两个小时,日夜兼程,他们终于进了平昌。一路都是澜系的管辖之地,倒也顺畅。只是瑾萱身体吃不消,整个病怏怏,似乎连站都站不稳。在许泽之面前,她却极力掩饰,不想让他担心,也想尽早见到铭章。
  许泽之一回平昌,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就知道了铭章的下落。这本是极为秘密的事情,但是许泽之是接到大帅的命令回来的,没有人敢瞒他。他本想让瑾萱先安顿下落,好好休息一阵再去看望,但瑾萱却一心想着铭章,执意要跟着去,许泽之也只好带着她。
  医院里哨岗重重把守,瑾萱匆匆跟着许泽之进来,许泽之眼尖,瞥见铭章的病房外两名哨岗,便让瑾萱在外面等着。瑾萱点点头,一颗心始终还是悬着。许泽之敲了敲门,太太喊了一声进来,许泽之这才推门进去。许泽之向太太行了礼,房内只有她一个人。半个月不见,太太已经消瘦了一圈。许泽之转脸看铭章,他脸色苍白,毫无起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许泽之道,“夫人,既然许泽之回来了,那么照顾七公子的事情,就交给许泽之就好了。夫人先回去休息吧,七公子醒来,泽之立马让人回去禀报。”太太却是不肯,她哪里放心得下,一心等着,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铭章。瑾萱在外面等着,见许泽之久久没出来,越等心越焦。时值春暖花开,天气晴好,遍地都是暖暖的,但瑾萱却手脚冰冷,一寸一寸地往身上蔓延。
  太太终是敌不过自己的身体,说话的声音也微弱到了极点,缓缓地道,“许泽之,七公子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生看着!”许泽之答应,想送她出去,太太不肯。瑾萱一直盼望,他和她就隔着一道墙,他就在里面,而自己却见不到他,她想,哪怕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也是好的。她只是苦,只是恼,只是急。忽见一人出来了,瑾萱一眼便知是何人。瑾萱将头低下,太太瞥了一眼,见一男子低头行礼,也没太在意。
  太太走后,铭章房外的哨岗早就换了人。许泽之走了出来,见许泽之招手,瑾萱跑了过去。瑾萱紧紧地跟着许泽之,刚走到门前,脚步突然僵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早已堵到了嗓子眼,一直眼巴巴想见到他,不管万水千山奔赴赶来,现在却犹豫了。她不是不想见,而是怯懦了,害怕了,害怕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手不禁地颤抖,他现在怎么样了,她竟连看的勇气的没有。她的急切都被她的害怕给吞噬了,她害怕一进去,所有的希望都被打碎了。
  许泽之淡淡一笑,说,“小姐请放心,七公子没事!”瑾萱抬头看着许泽之,她的眼睛充满了迷茫,许泽之的笑容那么坦然,她终于迈开了脚步。瑾萱进去,脚步走得极缓,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将他吵着。见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一动不动,和平常那个生气的铭章已是两样。此时的他,那么孤单,那么寂寞。瑾萱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有沉沉的满足感,隔了这么多时日,终于见着他了,尽管他这样安静,但至少还活着。他的呼吸匀匀的,仿佛就拂在自己的耳畔。许泽之不好打扰,悄悄掩上了门。
  瑾萱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却不敢移动脚步。他睡得那样安稳,她怕自己一动就会吵着他。她看见他伤口绑着纱布,血迹晕染着纱布,在上面开出一抹红艳的花朵。她仿佛瞧见他走了过来,她羞怯地笑了笑,铭章低头看了一眼那花儿,说,“你爱蝴蝶兰?”“长得这样艳丽,能叫人不爱吗?”她站在那里,不知不觉已经泪眼迷蒙,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是高兴,高兴他还活着,高兴他还在自己的面前,就算是这样躺着也好。
  瑾萱站着,忽然见铭章嘴角扯了扯,含糊地说着什么。她仔细一听,原来他喊自己的名字,就这么喃喃地喊着瑾萱,如诉如泣,那样悲哀。瑾萱走了过去,握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贴在自己的脸上,眼底是无尽的心疼。铭章的手极为冰冷,寒气就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冷冷地钻进她的心里。
  她双手捧着,他的手背有些粗糙,握着他的手感受不到一点力量的存在。她的手也是冰冷的,可还是想用自己身上仅有的温度温暖他。瑾萱不由地想着出神,他每次拉她的手的时候,都是带着劲儿的,今日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看她的眼神总是那样恋恋不舍,总是好像有许多的话想对她说。这一刻,她明白了,从指间传来的力量,原来竟是一种爱,一种放不下的爱。
  忽听见敲门声,瑾萱将他的手放下,退了两步。许泽之进来,手上提着一个木桶,身上搭着一条毛巾。瑾萱平日里见他,向来是一副威武的样子,现在见他,倒有点像茶肆里的店小二,忍不住想笑。
  许泽之倒不在意,将木桶放在铭章的床前,木桶里的热水散发着热腾腾的气,一圈一圈往上晕开,瑾萱顿时觉得这屋内暖和了不少。许泽之说,“现在时局所迫,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戴小姐,最近还是这身打扮,装做我的随从,跟着我进出服侍七公子罢。”一听许泽之的话,瑾萱想起报纸上所写的情况与事实不符,又想着铭章在平昌治疗也要这样重重哨岗把守,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她不去理会这些,只是关心铭章现在的状况,“泽之,都过去这么久了,七公子怎么还不醒?”这些日子下来,她和许泽之像患难之中的朋友,所以便唤着他的名字。许泽之的双手被热水烫得发红,一边拧毛巾一边说,“医生在午间的时候来看过,说发炎的症状已经缓和了,很快就会醒来。只是七公子打小肺部就……”他突然不说了,将铭章的被子往下推了推,瑾萱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将眼睛撇开。他一边替铭章擦身体一边说,“戴小姐,泽之已经帮你准备好住处了,戴小姐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泽之就好了。”
  瑾萱摇摇头,说,“等一下再走!”铭章另外一只手扎着针,许泽之毕竟是个男人,动作再怎么轻柔也还是会动到铭章的手,瑾萱忍不住喊,“你轻点!”许泽之抬头,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傻傻地笑了笑说:“泽之不会这个,还请戴小姐代劳!”说着,不等瑾萱答应,便将毛巾塞进瑾萱的手里,瑾萱愣在那里,许泽之早就走出去了。
  瑾萱愣了半晌,手上的毛巾由温热渐渐冷却了。瑾萱回神,绕到床的另一头,重新拧了一把毛巾,别开脸,从铭章的手臂,一点一点往上擦拭,动作十分轻柔,她不知不觉地心跳加速,脸上也染上了绯红,越来越烫。铭章除了伤口包扎着,上半身可以说是袒露无疑。瑾萱抿了抿唇,只是想,再不擦水就冷了。她也顾不得那些东西了,胆战心惊地擦着,手还微微地颤抖着。她希望铭章早点醒来,但此刻却不愿意让他醒来。
  偶尔手触到铭章的身体,栗色的肌肤十分温暖,和手上的冰冷是不一样的。瑾萱一惊,要是他现在真的醒来,自己会难堪死的。她匆匆替他盖了被子,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她看着他这样安静地睡着,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还是头一次。他的双眉异常浓密,流畅地沿着眉骨滑下,好像是浓墨画上去的。鼻梁很高,如同耸起的一座小山峰。嘴唇微薄,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瑾萱靠得很近,他身上依旧是那股淡淡的烟草香气,十分熟悉。她忽然瞥见他耳廓上的两颗小黑痣,俏皮地地点在耳蜗旁。
  这时,瑾萱才打量起这屋内的陈设。医院里都是一片白,白得那样苍凉。但铭章的屋子却不一样,柠檬色的窗帘遮着窗外的夜色,窗台上摆放着小盆栽,在夜间尽情地绽放着。瑾萱忽然忘记那花儿叫什么名字了,正在寻思着,又听到敲门声,进来的不是许泽之,而是看护的护士。护士端着东西进来,看了她一眼,向她点头,并没有说话。许泽之随后也进来了,瑾萱刚想开口说话,许泽之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开口。
  等护士走后,许泽之才问,“戴小姐刚刚想说什么?”“我明日再来看他吧。”许泽之要送她出去,她不肯,他派了一个近侍官送她去。许泽之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虽然穿着肥大的衣服,但那副清瘦的身材还是遮掩不了。想着她一路来得那样艰辛,嘴上却未曾有半句怨言,心中暗暗赞叹。许泽之嘴上挂着笑容,一直看着她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爬去码字,回头跟大家说一声愚人节快乐(*^__^*)
15
15、许你一世 ... 
 
 
  许泽之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虽然穿着肥大的衣服,但那副清瘦的身材还是遮掩不了。想着她一路来得那样艰辛,嘴上却未曾有半句怨言,心中暗暗赞叹。许泽之嘴上挂着笑容,一直看着她上了车。
  瑾萱一路疲劳,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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