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三宫

71 女帝难为


    贞元五年冬,臣相江哲上书请准移都,帝准。
    朝廷上下就移都何处展开一轮激烈的争辩,最后还是远在他乡的太上皇传回书信,支持以江哲为首提出的江陵。
    江陵经历过一次特大的地动,几乎全部重建。昔年夏琬儿救灾之际留下的一系列超前的经营策略和方针,短短几年内已经发展成一座繁华富饶的都市,的确是新帝都的好去处。
    于是,贞元女帝下旨,次年三月移都江陵。
    移都反而把太皇太后决定的选皇夫一事暂缓押后了,在国家大事面前,太皇太后也分得清轻重不敢乱摆祖母的威势,只得私下生了多日闷气不提。
    移都一事琐碎万千,不可一一细述,从准备到开始以及最后的尘埃落定,零零散散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在贞元六年,宋乐言及芨之前完成。
    之后是大封天下,当年从龙拥立有功之臣如江哲,夏家,萧家;跟随太上皇征战四方如霍庭尧,南安王等都受到了封赏。
    除了原本就是勋贵世家之外,江哲,霍庭尧,以及富商夏家成为新帝都江陵的新勋贵,隐隐有压过老牌勋贵世家的风头。
    江哲,年青一代勋贵,庄朝文臣之首,却尚未成亲连妾室都没有一个,一时之间,江陵尚待字闺中的贵女小姐都把目光紧紧盯上了这位佳婿人选。
    都有了这样的想法,每日进宫给太后请安的人络绎不绝,明里暗里探试口风,都希望最好能得到皇家赐婚的圣旨,既圆满又体面。
    这存了心思的人家一多,难免流言四起,传至宫中,也让有心之人存了别样想法。
    姚青身为太皇太后义女,昭宁公主身份尊贵。太皇太后又一心想为她寻得一个最佳的驸马,放眼整个京陵,还有谁比江哲更吸引人。
    她单方面忽略了江哲对庄朝的作用要远远大于一个驸马,不过有些事情,即使她是太皇太后也难以如愿。
    这日,邀月宫中迎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诰命夫人,连宜安太后都要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夏琬儿被奉为太后之后,她的生母秦氏就立刻被抬为已故夏三爷的平妻,一品诰命夫人,被亲生儿子永乐侯夏玉波接出夏府奉养天年。
    他们最小的妹妹夏璇儿,封为清瑶郡主,年方十四即将及芨,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今日秦夫人就是为了清瑶郡主而来。
    宜安太后听得来意,笑着说,“哀家以为是什么大事了,宜静太后不在帝都,清瑶郡主也就是哀家的妹妹,自当用心。不知道郡主看上了哪家的儿郎?说出来哀家为她做主。”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秦氏大喜,“臣妇这小女儿和她姐姐完全不一样,文静柔弱,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难得有了一点儿小心思,臣妇也是没有办法,才厚着脸皮来求娘娘。”
    “不用这么多虑礼,但说无妨。”
    “小女前几日上香之时被人冲撞,幸得江臣相路过相帮,才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自那日回来,璇儿一直铭记江臣相这相帮之情。”秦氏不算含蓄地点道。
    “这……”宜安太后一听,反而陷入了为难,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来打听的夫人不计其数,不过身份都不够,她也就没有理睬。不过昨日太皇太后亲自过问,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让江哲尚了昭宁公主。而姚青毕竟只是义女,论家世影响都远远不及清瑶郡主。
    只是,她心中一沉,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宋乐言虽然如今贵为皇帝,可是心思一直没有改变。
    江哲当朝臣相国之栋梁,怎么可能被收为后宫,折其羽翼?宜安太后想着心中越发难受,脸上也不能显出来,“江哲的确是佳婿人选,不过他如今是一人之下,哀家也做不了这个主,还得问问江臣相的意思。”
    “这是自然,宜静太后如今远离帝都,郡主的事真是麻烦太后了。”
    “好说,待哀家招江臣相来详细问问。”
    秦氏离开之后,宜安太后靠在塌上深思,如今看上江哲的不在少数,江哲能推一家二家,可不能全部推了。这婚事迟早要订下,只是自己的女儿……
    哎,宜安太后长叹一声。
    在各家目光都盯着江哲之时,江哲把远在老家的父母以及弟妹接到江陵新臣相府,没有想到却把江哲的身世给泄露出来了。
    江哲本是零陵都人,父母皆是普通的百姓,以种田为生,家中尚有一兄一姐一弟一妹。
    江母在江哲尚在襁褓之际被人卖给江父做妻子,彼时江父原配已去,留下一子一女,家贫无人愿意嫁进来受苦,就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江母,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
    好在江父是个憨厚的汉子,一点儿也没有虐待打骂江哲,相反江哲年幼之时就表现出天资异常,得到了当地一个隐居文士的青眼收为徒弟,悉心教导,江父也乐呵呵的同意了。
    所以,江哲一举成名,对继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
    江母担心儿子早已经成年却一直不操心自己的婚事,而江父见继子出息了也生出来江陵替最小的一子一女谋前程的想法,所以除了已经出门的大女儿以外举家都来到了江陵。
    江哲的身世暴露是因为江母,江母虽然吃了多年的苦,可是容貌依旧秀丽无双,即使数年不见,再见面都能认出来。
    所以,江母一到京陵就被人认了出来,原来江母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却因为父亲犯事被牵连发卖为奴,二十多年前恰好被晋阳侯世子看中收为外室。
    没有想到等江母生下江哲之时,被正室夫人发现,那正室趁着世子外出办事之际,带着下人打上门来,连母带子一起卖得远远的,回来却让人对世子说,江母携金银逃跑。
    晋阳侯世子对江母本身也已经有些腻味,又不缺孩子,且老侯爷看得他很紧,禁止养外室,所以派人追了几天没有追上也就算了。
    没有想到这一次回来,被当年跟着他的奴才发现了江母,报给他得知,既而一查才发现原来江哲就是当年自己的孩子。
    若是普通的孩子也便罢了,如今江哲如日中天,连自己的父亲晋阳侯见到都要客客气气地尊称一声江臣相,这样的权势,拼了命也要认回来。
    更何况老侯爷尚在,嫡子不止自己一个,这世子之位并不是稳如泰山。而老侯爷得知此事,更是发了狠命,如果认不回江哲,这世子之位也不要再想了。
    综合各方面的考量,晋阳侯世子是一定要认回这个儿子。
    江哲对这些事情淡然处之,从没有放在心上。接到宜安太后宣见的懿旨,立刻进宫了。
    对于终生大事求而不得,也不愿意退而求其次,所以很委婉的拒绝了宜安太后提出的两位妻子人选。
    这一切,宋乐言并不知道,她此刻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御书房里生闷气。
    太皇太后和秦氏的心思,第一时间就有人禀告上来,她真的很想跑去邀月宫,让母亲不要管这些事情,可是她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了?
    “禀告皇上,江臣相求见。”
    “让他走,朕不想见他。”
    江哲在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来少女的声音,明显带着呕气,微微扬起嘴角,他的女皇陛下啊,即使变成世上最高贵的女人,依然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皇上,臣在门口侯着,您什么时候想见微臣了,就宣微臣。”
    沉默了没有多久,里面就传出声音,“进来吧。”
    江哲一个人进来,就看到宋乐言坐在御座后,眼睛盯着桌上的奏折,可是浑身僵直,极力在保持冷静。
    “微臣参加皇上。”
    “平身吧,江臣相刚从宜安太后哪儿来的吧,见朕有什么事?”
    “启禀皇上,臣刚刚和宜安太后商量皇上的及芨礼该如何办理,是不是参照历代君王的成人礼。”
    “就讨论这个了?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没有。”
    宋乐言抬头盯着他,声音微微扬起,透露着一丝紧张,“和朕不说实话,可是欺君之罪。”
    江哲悠然反问道,“皇上还想听什么?”
    “你要告诉朕什么?”两人都不肯说出心里话,互相探索着对方的底限。
    最终还是宋乐言认输,“及芨礼你和礼部商量着办,拟个程章呈上来,没有其他事情就出去吧。”
    “微臣告退。”
    江哲跪拜之后起身离去,一脚即将踏出御书房门之际,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江少傅。”
    江哲缩在官袍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自从她登基以来再没有叫过自己江少傅,“臣在。”
    “如果朕不是女皇,只是一位普通的公主……”
    “皇上。”江哲打断她的话,“本朝制度,驸马不是掌实权。”
    “原来,公主也不行。”喃喃低语,“去吧。”
    江哲出了门,抬头望天,阳光浓烈而肆意,刺得人眼睛生疼,回头看着紧闭的御书房门苦笑,驸马又如何?皇夫又如何?只是不想让你小小的肩头再承担压力。
    既然答应了宜静太后辅佐女帝,就会一心一意为你分担压力,遮挡风雨。
    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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