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诅咒之地，死亡沙漠。
    九人一狐一直朝正北方向走了几天了，走走停停，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因为这里的特殊性，不能用轻功之类的，走得相当艰苦。最尬尴的是，走得匆忙，准备不够，没东西吃了，那叫一个又累又饿。
    “我说把九驹白玉车带来吧，呼呼呼地就跑过去了。”无欢托着步子，连他都觉得难受了，这里果然不是人走的。最重要的是，他三天没有沐浴更衣了，要接受这一点，还是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力的。
    “你可以像抱半死不活的狐狸的男人一样抱着你庞大无比的九头独角兽走的话。”光翟背上的无寻如果看得见，那双眼睛一定寒光大射。光翟背了无寻三天，无寻的确看不见，在这里又不能用灵力感应四周，跌跌撞撞又太难看，还是让光翟背着吧。
    无欢一时语塞，这个无寻就是太犀利啊，连抱怨的机会都不给。无欢摸了摸腰间的天地葫芦，这里原本可以装很多好吃的，但是却不行，因为这里需要装更重要的东西。
    柳赟如今和无欢一起落在了后面，而且柳赟对无欢的兴趣那叫一个高昂，看着他拿着葫芦深思的样子：“你这酒葫芦可有水喝？”
    无欢摇头，吃的没有，放出来还要吃的，加重负担的能力倒是有的：“别打天地葫芦的注意，这是给那个人的护身符。”
    柳赟的可爱和犯傻不是一天两天，大家习惯了，所有的神器在他眼里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知道这样一个“天眼”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柳赟若有所思，面上依然是憨憨的笑。
    “对啊，你们谁还有没有吃的啊？”好染依然在柳赟身边，没办法，这些人她只和柳赟熟络些。
    走在中间的光翟，这是开口安慰好染，但是无寻像是知道他要说话一样，先开口截住他的话：“吵死了，冰心湖要到了，饿不死。”
    无寻说话一向不好听，不过也不算惹人讨厌。而且，她年纪最小，眼睛又看不见，大家都很照顾她，不同她做口头计较。
    不过，好染还是有点怕无寻，低声问柳赟和无欢：“你们知不知道冰心湖是个什么地方？有好吃的？”
    柳赟点点头，笑得有点诡异：“据《天南海北》记载，诅咒沙漠的中心有一个冰心湖，湖里面盛产软鱼。大概，就是要吃那个，应该也只有那个可以吃。”
    好染欢快了些，起码不用饿死。
    无欢不得不先给好染提出预警：“软鱼，很硬，能吃，但很难吃。”
    无欢抬眼，光翟背着无寻旁边跟着延飞儿，再前面还是那三母子。这个队伍，真的可以越过北方绝境到底冰雪王国吗？即使到了，又能做什么呢？世人可以接受日月神教的后人吗？
    西陵玉在冰雪王国又面对的是什么呢？她功夫那么差，拿什么去维持一个国家的人民的继续生存？
    无欢的脑子里面，充满了疑问，如果不能亲眼见到西陵玉，确保她一切安好，他的确是无法安心的。虽然一直没有来自护花盾的外力撞击，但是总感觉西陵玉的生命力在不断流失。
    没走多久，就到了冰心湖。
    冰心湖，大家可是期盼了太久。
    一个桃心状的湖，湖面是冰，四季不化，故而得名。
    “沙漠的冰湖，完全不合常理。”好染远远看着这个冰心湖的时候就发了感慨。
    “这世间的事，不是样样都能用常理来说的。”柳赟也只是见过一些书上的描述，没想到这里的有这么一个湖。
    朗月娡母子三人已经开始捣鼓那个湖，但是看起来找吃的很麻烦，首先要撬开冰层。不能动武的地方，这个事情就千难万难了。东陵明面容冷峻，他宝贝的挽夕剑竟然拿来做这种事，而且还这种事都做不到。
    光翟把无寻放下，无寻刚刚落地就说：“天黑之前，必须找到未来三天的食物。”
    “这冰心湖是诅咒之地唯一有活物的地方，而且天黑之后，里面的东西就不能吃了。”延飞儿补充，根据冰雪王国对于北方地理的记载，天黑之后这湖里的东西就会全部变成怪物，有毒。
    当年日月神教的人到了这里已经饿死了不少了。
    “就没有打碎坚冰的便捷方法么？”东陵翚看着东陵明，没有灵力，挽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淡淡的划痕。
    不能用灵力和内力，绝世高手也是凡人。凡人要撬开坚冰，实在太难了。
    “有，”无寻顿了顿，彻底熄灭了众人的希望，“但是不可能。”
    当年日月神教集合众人之力才打开了冰湖一角。而且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现在他们只有几个人，要撬开这冰层，实在是天方夜谭。
    但是，一百年后的今天，的确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有人破除这里禁忌的空气，让空气流动或者说注入可以使用灵力的正常波动。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国王。
    因为在极北的水晶宫里，有一副虚拟的北国地图。地图最南端就是这篇死亡沙漠，国王可以凭借超强的灵力感知力，强行注入灵力。只要一旦打破死亡沙漠的空气波动，有了哪怕丝毫的灵力，就能唤起人体内的灵力。说白了，就是这群人就可以使用灵力了。那么，把冰层破个洞是很容易。
    而无寻说的不可能，也是合理的推断。此时的西陵玉刚到冰雪王国，哪里来的本事又哪里来的闲心，干这种事。
    太阳已经没过地平线了，将要天黑了。
    “这里的白天怎么这么短啊？”好染嘟着嘴，虽然知道冬季越往北黑夜越长，但是白天相对短得也太可怕了吧。
    “走到冰雪王国的时候，就没有白天了。九月到次年三月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每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黑夜。不过，三月到九月这六个月是全是白天。所以，在冰雪王国，从来不讲春夏秋冬，只有昼半年和夜半年。”延飞儿似乎话多又热情，知道的都爱噼噼啪啪说出来。
    光翟说了另一个层次的事：“夜半年是族人最艰难的日子，太阳之灵照不到，只有微弱的月亮之灵可以吸收。国王在这段时间也是最辛苦的，必然是殚精竭虑，尽量释放足够的灵气在空气里，以维持族人的生息。”
    这话刚刚说完，一缕白光破空而来，坠入冰心湖，湖面顿时破出一个大窟窿，里面有鱼类蹦出来。
    “借代魔法，这不可能。”无寻想否定既定的事实，但是事实还是事实。
    借代魔法，是一种远距离操控的法术。先别说老国王专研了一生都没有炼成，但凭这诅咒之地是不能用法术的，就应该否定。虽然西陵玉有可能强力注入灵力，但是这么直接干涉这个地方，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这么看来，西陵玉算是把水晶宫掌握得很好了，而且短短几天就掌握了老国王一生的修为，果然很可怕！
    无寻不再说话，光翟也似乎明白什么。
    “奇迹啊，啧啧。”东陵翚赶紧去捕鱼。
    “吉人自有天相，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帮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好染也欢快地越过冰面，去了那个破洞的地方。冰面很滑，顿时摔跤。
    光翟慢慢地走过去，打开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红色液体倒在了好染脚底：“防滑。”
    “这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冰雪国的人都有吗？”好染好奇地问，想来冰雪国在冰川之上，有这种东西也是正常的。
    “这是癞子鱼的血，沾上之后可以履冰如地。西陵当初收集药材时需要的一味，她听说我的家乡是冰川，就把这个送给我了。其实王国的人不需要防滑，每一个人都习惯了，不觉得滑。”光翟解释，不知道为何，又想到西陵玉，一想到西陵玉就觉得哪里不对。
    记忆总是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而此后这段命运艰险的路，没有西陵玉陪在身边，心里满满的都是慌乱。现在才明白，西陵玉的重要性，如果有她在身边，就算是蚍蜉也能撼动大树，就算是蝼蚁也能称王。那是她独特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万物在她眼里，都是平等的，所以的事情在她面前，都是可以解决的。
    “啊！水虎！”东陵翚大叫，吸引了众人前去。
    “啊！小孩？”好染一看，一个三四岁小孩的脑袋露在水面，表情凶狠，直愣愣地盯着众人。
    “是水虎兽，头像小孩，身体像老虎，浑身鳞甲，刀枪不入。平时将孩子脸露在外面却把甚至藏在水里，还好还好，这玩意儿只吃鱼不吃人。大概是觉得我们抢了它的食物，不开心呢。”东陵翚好生解释了一番，他真的很怀疑这个驭灵族的少女到底是不是驭灵族的驭兽部落的，水虎都不知道。
    “哇，那里还有一只水虎，不过长得没有这只可爱！”好染看着慢慢露出水面的一个孩子头，耳朵很长。
    好染正想过去仔细瞧瞧，被东陵明长剑一挡：“这个是水怪，吃人。”
    水怪，长得像小孩，不过耳朵比较大，手臂比较长，手指是红色的尖刺，最大的特点是，以人为食。这个家伙恐怕饥饿了一百多年了，这个地方一百多年没有人涉足了。
    水怪跃出水面，目测了一下诸人的实力，朝无寻猛冲而去，快如闪电，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无寻在无法使用灵力的地方，五感都会下降，又看不到，就算是本能反应都是来不及的。
    千钧一发之际，延飞儿一挡，水怪十个红色的尖利爪子全部没入延飞儿的身子。水怪箍住延飞儿，又是一个猛冲，落入水中，鲜血顿时漫开，染红了整个湖面。
    “混蛋！”无寻起身，丢出双环，但是没有灵力支撑，双环坠地。在地上弹了几下，无力伏地。
    “啊！”无寻嘶吼，朝湖面裂口奔去，撞入光翟的怀抱，准确说是光翟把她拦住了，用力的抱住。
    无寻大哭，虽然没有眼泪流下，声音凄厉。
    光翟知道，无寻从小就满身逆鳞，性格冷僻，但是她最是善良单纯，有话直说。其实，无寻最怕的就是有人对她好，这样她的心里就会有负担有歉疚。
    “没有人天生该死，也没有人天生该为别人牺牲。但是，有些人就是愿意为了别人活着而失去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伟大的感情，是人类至纯至性的行为。寻，这世界上有一个愿意为你而死，说明你还有活着的价值，或者起码还有人希望你可以活着。难过之后，记着你生命里承载着另一个人的生命，然后双倍幸福地走下去。”无欢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地，带着一点点的飘渺和忧伤，还有一点点的幸福和向往。
    如果一个人愿意为另外一个人死，双方都是幸福的吧！
    无欢的话，还是比较有用的，无寻很快安定下来。其实这个一直用冷酷在伪装自己的无寻，毕竟年少，还是个孩子啊！
    竟然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同伴，这片该死的诅咒之地，果然是让人没有还手之地的无力之地。不知道如果水怪不是看准了无寻扑过去，而是盯着别的目标，会是什么结局，死的又是那个人。
    如果，死掉的是对西陵玉很重要的人，那么这场从南到北的历险，顿时没有意义了吧！又或者，对于西陵玉而言，生命其实是平等的，没有谁离不开谁，没有谁该死，也没有谁不能死。
    谁知道她会怎么想呢？而这一刻，大家却还在想着她会如何想，该说这是悲哀吗？
    太阳的余晖暗了下去，夜，铺天盖地而来。
    冰心湖开始闪耀出七彩的光芒，这是软鱼身上的鳞片在黑夜里的颜色，它们游动在冰下透过冰将美景带给外界。
    美则美矣，却没有人有心情欣赏。
    咀嚼着生鱼片，硬得跟石头一样，哪里是软鱼，分明是石头鱼。
    不知当年的日月神教在被人诛杀的情况下，被逼无奈逃到北方是什么滋味，而这诅咒沙漠还只是整个北域的一部分，他们是如何强横地到达北极，又有多少残酷的牺牲呢？不知道接下来的地方，会有如何境遇？
    光翟坐在湖边，看着里面炫彩的鱼群，眼里的光彩却一点点暗下去。他悄悄地从脖子里摸出那条项链，水麒麟淡蓝色的光线还在，起码西陵玉还活着。但是，光线越来越淡了，这是生命在飞速流逝的迹象。
    西陵玉，你到底怎么了？
    你要好好活着，你要等着我们的到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一起应对的，不是吗？你说到啊，这就是同伴存在的意义，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险，互相信任和帮助，战胜困难。
    “想小玉儿啦？”柳赟做到光翟的旁边，他怀里依旧抱着九尾狐，九尾狐好似睡着了，又或者实在精疲力尽，无力睁眼了。
    光翟点点头，这种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何止是光翟，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想着西陵玉吧！虽然，大家的思念都是不同种类的。
    “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啊！”柳赟觉得没有西陵玉的光翟少了活力，看起来很忧郁，很寂寞，很失落。
    光翟点点头，他们是能够到达冰雪王国的吧！但是，再见面，她就是高高再上的国王了，是整个民族信仰的神女。而光翟，不过是一介平民。这落差，实在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