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春暖

第62章


宛娘听她说话极清楚,便让吴婆子去后头拿了两块销金的汗巾子给了两道:“劳烦们家主子惦记了,回去替谢谢们家姑娘。”又让丫头从点心盒子里拣出两块玫瑰馅儿的酥饼来打发两吃了,才放了她俩回去。
这俩丫头也没想头一回来这里,就得了这些好处,回到府里,夏金玉正巴巴的等着呢,见她两进来才道:“怎去了这大会子功夫,倒让好等。”
翠巧忙回道:“只因那位奶奶和善,赏了们二两块汗巾子,又拣了两块点心与俩吃了,才放回来,故此耽搁了些时候。”
夏金玉道:“这么说来,她很是和善的好性儿了?”翠巧道:“可不是好性儿,说话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声儿都不大呢。”
夏金玉忙又问:“她模样如何?”翠巧道:“论起模样儿,奴婢瞧着倒寻常,穿的很是素净,倒显得肉皮比旁白净些。”
夏金玉这才略放了些心,今儿使过去也是没法儿了,夏金玉早听说梅鹤鸣惯有个风流名声外头,那日自家门楼上,瞧见他头上戴了一顶卷檐的青罗帽,身上一件青潞绸褶子,打马从门前过,生的好个精神体面的样儿,坐高头大马上,腰背挺直,魁梧健壮,想来定是个帐中英雄,不似她招的那个死鬼穷酸儒,驴粪蛋儿一样,就外头光溜,一上炕没弄几下就不中用了,却还是个短命鬼儿,丢下她不到二十就守了寡,一个整夜里孤枕寒衾的,多咱是个头。
虽说常跟外院的小厮偶尔厮磨厮磨,也总不是个长久之计,自打那日见了梅公子之后,倒生出了个另嫁的心思来。
心里计算着,纵然梅府里的门槛高些,横竖她也不是想嫁给他当个正头老婆,不过想寻个终身的依靠,等将来爹娘百年之后,也不至于被生欺负了去,便不把她纳进去,外头挂了梅公子的名儿,也算有了主儿,现成的有个例子,他们前街的王家巷不就是梅公子一个外宅吗,如今梅公子连正经梅府都丢下来,只这里跟那个叫什么宛娘的寡妇过活,自己也照此例便是了。
想世上这男哪有个不沾腥的,她瞎心思勾几回,哪有不成的,待做成了好事,再谋其他,便也不难了。
夏金玉存了这个念想,只苦于没个由头,赶上她家跟刘茂才打官司,扫听的孙元善跟梅公子颇有交情,又是个爱财的,便许了孙元善银钱好处,指望他帮忙了了官司,顺便引见了梅公子,以偿心愿。
哪想官司是了了,可梅公子那儿却连个音信儿都听不着,她寻问了几次孙元善,孙元善只说:“如今梅公子正着紧王家巷的这位,旁的风月心思便都没了。”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走走梅公子这个新宠的门路。
夏金玉心思伶俐,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横竖是前后邻,常日来往也说的过去,等熟识了,两下里走动起来,哪会遇不上梅公子,遇上来再勾上手还不容易。
故此今儿见园子里的玉兰开的好,便打发身边两个丫头过去先试试深浅,探探这寡妇是个什么样的秉性,这会儿听了,心里越发放下了,那么个姿色寻常的妇,都能得梅公子的宠,凭自己的容色还不更容易了。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琢磨着怎生想个由头,跟那个宛娘速速来往熟识了才好,忽想起过两日三月初六正是自己的生日,不如下个贴儿邀她过来坐坐,便不相熟,街坊邻居间也该有个礼儿,思及此,却不着急了。
再说两个小丫头打发回去之后,宛娘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头,她这王家巷里也不是刚住下,前后也有几月了,怎的前头不见后街这夏家来走动,今儿送什么花儿,便问吴婆子:“这夏家是个什么家?家里都有些什么?”
吴婆子心里想着点点她也好有个防备,便道:“夏家是做绸缎布匹买卖发的家,这位夏老爷膝下无儿,只得了一个姑娘,招赘了个女婿,不想死了,如今就一个守寡的姑娘身边呢,就是今儿这两个丫头嘴里的主子姑娘。”
宛娘一听不禁皱皱眉,怎么又是个寡妇,想起自己的前事来,心里暗道,难道梅鹤鸣跟这个夏寡妇有些什么?不然,她怎想起给自己送花了。
正想着,不妨梅鹤鸣撩开帘儿进了屋,见那边案头一篮子的玉兰花,不禁讶道:“咱们这宅子里却没种玉兰,这是从哪儿来的?”
宛娘道:“是后街夏家的姑娘使送来的。”“夏家?”梅鹤鸣一愣,不禁皱了皱眉,如今想来,倒有些后悔管了夏家这档子闲事。
官司是了了,那夏家老头却三五日便下帖儿来邀他过去吃酒,说要表谢意,他已推了几次,听孙元善的意思,那夏老头想着让自己纳了他家闺女,说把他夏家的房子产业都做成他家姑娘的嫁资呢。
打量他梅鹤鸣是那等贪财的吗,他夏家那点儿产业,他还瞧不上眼去的,再说,如今跟宛娘好容易顺遂了,只等再有个喜信儿,便万事圆满了,哪还有心思惦记旁的妇。
只不过宛娘这名份,终究不是个事,如今便这么囫囵着过,等将来有了孩子可不妥当,怎样也要有个正经名份才像话,这事等私下里再跟宛娘慢慢说,说通了道理,想必她也就应了。
倒没把夏家当回事,坐到炕边上,端详宛娘半晌问:“今儿的药可吃了?”宛娘一听药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如今又没害病,成□着吃那些苦药丸子做什么?”
梅鹤鸣轻笑一声道:“怎的没害病,宛娘莫不是忘了,再过年爷可都三十了,连个子嗣都还没呢。”
宛娘一听脸色微变:“这些日子吃的那些药……”梅鹤鸣笑道:“是孙郎中家传的千金方,求子最最灵验的。”
宛娘蹭一下站起来,心里忽然明白过来,怪道他这些日子干那事的时候,颇有规律,三五日才来缠她,一缠就是一宿,事毕也不出去,就那么抱着她睡,敢情是想让她怀孩子呢。
梅鹤鸣见她神色不对,脸上阴了阴,声音也沉下来:“宛娘仍不想生养爷的子嗣吗?”
宛娘定定看着他,心里跟烧开了的水一样上下翻滚,烫的她异常难过,生孩子,他说的好,她怎么生,真当她不明白呢,这古代最讲究什么嫡庶,嫡出就是正头老婆生的子女,庶出是那些小妾姨娘生的孩子,虽爹是同一个,地位却天差地远,况,自己算他什么呢,一个寡妇,一个外室,她若真怀了孩子,那个孩子的一生的命运都可能是悲剧,与其那样,还不如不生,可生不生是她能说了算的吗,这才是现实。
梅鹤鸣见宛娘一张小脸儿从红转白,不免心里一软,拉着她的手搂她自己怀里道:“爷知道想的什么?爷也正想跟商量,倘若有了孩子,便要有个名份才好。”
“名份?”宛娘抬头看着他,抿着嘴不说话,梅鹤鸣道:“爷早想好了,下个月就寻个黄道吉日,爷好生府里请三天喜酒,把的宛娘正儿八经纳进府里,日后让府里都称一声二娘,数着最大了。”
宛娘听了,推开他站起来,走到对面炕上坐下,心里忽觉自己很是可笑,这么多日子来,都还自欺欺的过着,真以为梅鹤鸣就守着她一个下去了,名份?二娘?说白了,不还是做小吗,跟那些女姐妹相称,同时伺候一个男,倘若将来梅鹤鸣续了正头老婆进来,她也要磕头敬茶,做小伏低的喊一声大姐。
梅鹤鸣哄了她这些日子,也不过仍贪恋着新鲜罢了,或许,如今这新鲜也快过了,后街上不是有了个夏寡妇吗?
梅鹤鸣见宛娘不吱声,以为她怕府里其他那些女,柔着声音安慰道:“别怕府里那些女,有爷,哪个敢欺负,爷扒了她的皮。”
见她仍不说话,梅鹤鸣不禁猜疑起来道:“莫不是不想嫁爷?”宛娘这才抬起头,冷冷的道:“嫁娶之事跟有何干系,爷如此抬举,生受不起,还是免了吧!”说完。扭身就要往屋里去。
宛娘一句冷言,把梅鹤鸣的脾气激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扯了回来,喝道:“如今被爷宠的越发连个规矩都没了,爷这儿跟说话儿呢,去哪儿,刚头的话什么意思,跟爷好生说明白?”
宛娘被他捏住手腕动弹不得,只得回身看着他,却不说话,两对视半晌儿,梅鹤鸣仿似明白了些,沉声道:“难道要做爷的正头夫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推文:
《村里有朵霸王花》
64章
宛娘瞧着气愤不平的梅鹤鸣,心里也是无奈,大约梅鹤鸣心里,觉得娶自己当个二房已是天大的恩典了,甚至这个二房没准还要跟他家里做一番斗争才行。
梅鹤鸣没错,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婚姻最基本的条件是门当户对,自己跟梅鹤鸣别说门当户对了,根本就天差地远,更何况,即便他娶自己当他的正头老婆,她也是不愿的,宁死不愿,这不是尊不尊严的问题,这是她的底线,跟那么多女共享一个丈夫,她死也做不到。
可这番话如果她说给梅鹤鸣,肯定会被他以为自己疯魔了,所以说,他们两个之间自来就隔着万丈深渊,他走不过来,她也迈不过去,让他放手他不情愿,就这么认头的跟着他,怎么跟,当他众多小老婆中最宠的一个,然后等他厌了烦了,一脚把她踹开,倘若生了孩子,恐怕连孩子都不是她能养的,那种境地,宛娘想想都不寒而栗。
梅鹤鸣见她身子略瑟缩一下,不禁心疼上来,说起来,有什么大事,宛娘自己也该明白,以她的身份,当他的二房,尚要费一番周折,好有祖母,祖父父亲那里即便不应,他求了祖母,若宛娘有了他的子嗣,此事便容易多了,自己也没有续弦的心思,宛娘这个二房还不跟正头夫一样,他如此为她费尽心思计算,她还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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