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

86 似曾相识


六个月前,薛玉接到大将军来到月滨城的消息时正被一个异族女子缠住。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那名女子为何会在那里,他们的寨子离月滨城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他也不过是正好在月滨河附近休息,闭上眼忽然想起姬怀鹿曾经和他说过的有关月滨河的典故,睁开眼却忽然被面前冒出来的那一张脸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薛玉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么问。
    这么多年下来薛玉的武功绝对可以算得上佼佼,为何这名女子的接近他毫无感觉?
    谁知那名女子却问了他一个相同的问题。
    “你是谁?”
    这时她已经从薛玉身上起来,从身上穿着的衣服看来像是异族女子,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扑闪扑闪,忽而叫薛玉想起段郁锦,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你是异族的?”薛玉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手已经触到身上的佩剑。
    那名女子却毫不畏惧地跟着往前,还是问同一个问题:“你是谁?”
    薛玉不想伤她,一来对一个女子动手名声不好,二来燕国与异族向来和平共处,徒惹祸端实在无益。无奈之下他只好说:“我是镇守这里的士兵。”
    那名女子却不依不饶:“我是问你的名字。”
    仍是一步一步接近。
    “你问我的名字做什么?”
    “我喜欢你,所以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无厘头的回答叫薛玉哭笑不得,才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她难道精神有问题?
    “姑娘请自重。”薛玉又往后退开一步。
    这时候来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将军,大将军到了。”
    薛玉才是回一个头的功夫,那名女子已经不见,只剩下她的声音回旋在耳畔:“我会回来找你。”
    等他下一次来到月滨河的时候那名女子的事早已被他忘记,却没想到她就坐在河边微笑看他。
    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女子走到他面前说:“我是佫晗,我知道你叫薛玉。”
    关于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薛玉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一个能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打听到自己的名字并不困难。
    “你来这里做什么?”薛玉问。
    “我不是说过我喜欢你,我来找你啊。”佫晗道。
    “你只见过我一面。”薛玉冷冷道。
    她却道:“你们汉人不是常常见都没见过就成婚,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薛玉无意理会她,便道:“不管你是谁,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可以自由来去的地方,快走吧。”
    “我不走。”佫晗像在闹小孩子脾气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十天,你一来却叫我走,我不走。”
    薛玉转身就走。
    佫晗马上追上来问道:“你干嘛?”
    薛玉停下脚步:“你不走我走。”
    佫晗像是有些生气了:“你就那么讨厌我?”
    薛玉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喜与陌生人一起。”
    身边曾经有过那么多人,最后都因为自己死去,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假装出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可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是陌生人。”佫晗固执道。
    薛玉不看她也不说话。
    “或者,我可以让你慢慢认识我。”语气渐渐软下来。
    “不必了。”薛玉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走掉。
    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够绝情,没想到当他下一次来的时候佫晗仍旧在那里。
    那个女子站在月滨河边,身上带着阳光和倔强:“你不想认识我,但我想认识你。”
    她的整个身体站在阳光底下,长长的眼睫在眼睛一周投下阴影,但仍旧盖不去眼神里的坚持与固执。明明是一具纤细的身体却像是一座山那样高大。
    薛玉无法再那样绝情,只好装作没有听到越过她身边。
    过了很久,久到薛玉以为佫晗已经走了,身边却有一个人坐下:“十一天前,我在那里看见你。”
    她的手指着远处一片小树林。
    见薛玉没有反应,她又道:“我看见你一个人躺在这里,忽然觉得我很喜欢你。”
    对于佫晗这种莫名其妙的逻辑薛玉已经变得慢慢习惯。
    佫晗的眼睛悄悄瞄了他一眼:“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虽然只有一眼,但是喜欢就是喜欢,跟认不认识没有关系。”
    说了很久薛玉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佫晗便换了一个话题。
    “你知道这条河的名字吗?”佫晗问。
    早就猜到薛玉会没有反应,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受伤,但嘴上还是不停:“它叫月滨河。”
    似曾相似的问题,仿佛昨日姬怀鹿还在身边叙述有关月滨河的故事。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子与一名男子在这条河边相遇然后互相喜欢上对方。不久这名男子外出远行,女子便……”
    “不要说了。”佫晗说到一半的话被薛玉毫不客气地打断。
    薛玉也发现自己的语气过激,于是舒缓了一会道:“这个故事我听过。”
    好容易薛玉肯跟自己说话,虽说语气不好,但总归是一个进步,佫晗便问道:“是当地人告诉你的?”
    薛玉摇摇头:“一个朋友。”
    佫晗看得出薛玉的神情,明白这个朋友或许并不简单,于是追问下去:“那他现在哪里?”
    薛玉没有说话。
    佫晗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可以从薛玉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至少她知道了这个问题不应该再问下去。
    说实话通过这些天的,可以说是交流,尽管只有佫晗一个人单方面一直说个不停,薛玉没有觉得厌恶,至少能有一个与段郁锦相似的人伴他度过和姬怀鹿在一起的生活也不算太差。渐渐地,也不会总是对她不理不睬。
    这天,佫晗又早早就到了月滨河边等着,薛玉一来她就冲上去给他的腰间挂了一件物什。
    看着这个奇形怪状模样的,可以说是布包的东西,薛玉问:“这是什么?”
    佫晗神神秘秘道:“当然是宝贝。”
    薛玉说罢便要去解开,佫晗才急急忙忙阻止道:“这里面装着一只蛊。可以驱虫,还可以提醒我你有危险。”
    薛玉看了看这个布包:“怎么提醒?”
    书上提到过蛊是异族人自小训练出来的一种虫子,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你身上是一只母蛊,一旦他察觉到你身边有危险就会叫。但是这种叫声人是听不到的,只有我身上这只雄蛊可以感应到。”
    薛玉也懒得争辩自己并不需要她保护,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他得带着这个布包。
    看得出薛玉并不十分喜欢这个礼物,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吗?”
    说话的时候双手忍不住在身后搓啊搓,却不小心搓到伤口上,疼得她差点叫出来。那个布包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她没有学过怎么做女工,却知道中原人的习俗是为心爱的人亲手缝一个小物件。所以她找了人学了好久,然后自己跟着缝,结果总是缝得很难看,就这样做了十几个才终于挑出一个稍微能看的。缝的时候都不觉得痛,完成以后才惊觉手指上伤口大大小小排布着个个都渗着血丝。
    薛玉看出她脸上的异样,直觉往她的身上看去,见她手背在身后,姿态不甚自然,又看了看身上的布包,心中了然,不忍拂她好意便道:“很好看。”
    说罢转过头去。
    听到薛玉这么说佫晗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心想:痛其实也很值得。于是跟着他一起坐下静静地看向远处。
    过了不知道多久,薛玉忽然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佫晗猝不及防,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你刚刚还说喜欢我的礼物,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薛玉垂下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已经成亲了?”
    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佫晗过了好久才道:“你骗人。你其实是嫌我的荷包做得不好看对不对?我会去学啊,我可以学很久,学到和她们做得一样漂亮。”
    薛玉自顾自地继续下去:“我们还差点有了一个孩子。”
    佫晗静默了很久:“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我本以为你只是图一时新鲜,却没想到会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我不想你遍体鳞伤。”
    “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佫晗狠狠地站起来,脑袋有一时的晕眩,然后飞快地跑开。
    薛玉还是坐在原地,目送着佫晗的背影。
    爱我有什么好呢?连我都不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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