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一曲太妖娆

  夜风习习，苏小昭仿佛只是静静听着，对这骇人的真相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他身上没有毒，就会平安无事了是吗。”
  “对，只要他身上没有毒。”苗若苗的话里似乎还有其他意思，她也并不隐瞒，“在你体内的毒溢满之后，他若常常跟你接触，也会吸入毒素。累积的越多，届时他体内的‘卵’同样会被唤醒。”
  “——你可以解毒？”
  苗若苗微默，“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解，但是结果我不知道。”
  ——就算是她，大概也没有完全的自信解苗丝丝的毒。
  该相信她，或是不该？
  即使面前的苗若苗看起来心思似乎很简单，她身边的人却未必。
  但是她有选择吗？如果苗若苗说的是真的，她难道从此要远离莲九笙，不再靠近不再碰触？
  苏小昭隐隐注意到，她们两人站在这里，毒尸却不会靠近过来。
  那并不是其他人阻拦的结果，仿佛毒尸本身就忽略了这里不会想要靠近。这是因为她身上毒的气味，还是因为苗若苗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让人不明白的东西，苏小昭只是一犹豫的功夫，四周的风声忽然猛烈起来，伴随着刺耳的笛声，骤然间毒尸顾不上袭击活人，抽搐起来，随即笛声一尖宛如直入云霄，在场的人都只觉自己的脑子要被一根长刺搅烂一般，除了苗若苗，连曲如歌都忍不住想要去捂住耳朵。
  这一刻没有人顾得上去防备毒尸，却也再没有防的必要，在笛声尖锐高昂的一瞬，那些毒尸的头突然闷闷的爆裂开来，七巧流出浓黑的血。
  “怎么这里只有毒尸，没有天一教徒么？”
  高高的树顶之上有人逆着月光而站，冷扫一眼苏小昭棠飞等人，便视如蝼蚁不再理睬，对苗若苗吩咐道：“若苗，把这里收拾干净。”
  苗若苗取出自己的虫笛吹起，很开草丛之中无数窸窸窣窣之声围了过来，莫小铩嗷一声跳开，看到一群群黑色虫子几乎连成了潮水一般，迅速攀上毒尸的尸体，一层又一层，细小的，诡异的声音仿佛咀嚼啃噬，很快毒尸便只剩下了骨架，然后连骨架也渐渐融化坍塌，直到变成一些灰白色的碎沫。
  潮水般的虫子在笛声中又渐渐散了，此时如同巧合一般夜风又起，将那些灰白的碎末也吹散了，转眼间地上累累的毒尸什么也没有剩下。
  莫小铩看得脊背上一片鸡皮疙瘩，这鬼地方，果然是净出妖人。
  曲如歌抬头嚷道：“喂喂天歌你跑到哪里去了！？”
  树上曲天歌狂傲霸酷拽的一笑，“你管我。”他不理会曲如歌，只看向苗若苗，“若苗，你又让苗丝丝跑出来了？”
  苗若苗的手摸在脖子的勒痕上，点点头，“似乎是的。”
  虽然没有那一部分的记忆，但之前察觉到脖子上的痕迹时也猜了个大概，直到见到苏小昭才被证实了。
  曲天歌居高临下的责备道：“你知道看管好她是你的责任吧？”
  苗若苗也不反驳，淡淡点点头。
  曲如歌却是不忿，“别光责备若苗苗啊，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吧？”
  “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她不能控制要谁来控制？”
  苏小昭觉得留给他们谈话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开口道：“如果你们讨论完了，是不是说明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我们的人在哪里？——人是你抓走的吧？”
  ——不是曲如歌和苗若苗。只要一出手就能够看得出来，那个在暗处袭击他们，无声息的抓走三个人的，就是这个吹虫笛的人。
  曲天歌打量了苏小昭几眼，似乎就是他的中原美人身边的那个女人了吧。
  难怪自己没有印象，这么无聊的一张脸，既没美到倾城，也没丑到有个性。怎么看都配不上他的美人。
  “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说明？”
  “因为现在有两个人都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就算他们再有本事，我若拼上一力，他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好吧，曲如歌的确是领教过这个女人的。
  虽然刚才那一次她因为没有马上出手，而是选择制住苗若苗却被苗若苗的脸一时分散了精力，但是有这样身手的人再一次出手，他也不想变得缺胳膊断腿儿。
  于是曲如歌不管曲天歌怎么想，顾自对苏小昭说明道：“我们可是五仙教下一任教主候选，作为试炼，要到黑龙来消灭天一教余孽。若苗苗是我们五仙教的圣女，所以一起来辅助我们——你若当真要出手可要想清楚，有没有伤害下任大五仙教主，被巫蛊之术终身报复的勇气？”
  ——你这是在说明呢，还是在恐吓呢？
  可是苏小昭棠飞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黑龙遇上这么大来头的人么。
  没错，恐怕他们的确没那么大勇气，真的招惹上五仙教下一任的教主。
  但是这一点她不会表露出来，苏小昭看一眼苗若苗，“你先前说她是苗疆的妖女。”
  “没错，是苗疆的妖女，也是我大五仙的圣女。她们这一族，不过是因为苗丝丝的关系才被苗疆人忌讳，当做妖女罢了。我大五仙教才不会怕一个死了百年的老妖婆呢——”曲如歌摊摊手，苏小昭追问下去，“苗丝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苗若苗开口应道，“我们这一族，是与苗丝丝血脉相连的后人。百年前苗丝丝为了能够在人间获得永生，对自己的族人下了引魂蛊。族里拥有和她相同血脉的女孩里，会有一人成为她魂魄的宿主，她的身躯将为她所用。所以我的身体里有着苗丝丝的魂魄，百年来族里都在不断想办法抑制苗丝丝的现身，虽然还没有办法完全做到，但的确已经让苗丝丝不能随心所欲。相对的，成为了苗丝丝的宿主，就很容易掌握比旁人更强的驭虫蛊术。所以我一面作为五仙圣女辅佐教主，一面接受教主的监管。在无意识之下让苗丝丝现身作乱是我的责任，也由我善后。”
  “喂喂若苗苗，那是在苗疆来说是这样没错，他们是外来人不用管的……”
  ——虽然好像是这样，但是长久以来为苗丝丝的作乱善后已经成为了责任和习惯，苗若苗只要看到了，还是忍不住要去管啊。
☆、第六章 大五仙，天歌如歌
  树顶月下，曲天歌身上透着森森的冷意。他可不习惯,有人无视掉他的意志在那里自说自话。
  曲如歌那个二货就算了,就算他和自己一样是下人教主的候选，曲天歌也从来不认为他能当得上教主。下任的教主没有悬念会是自己，所以苗若苗当然不应该违抗他的话。
  “若苗,该走了。有没有诱饵也无所谓,就别再管他们了。”
  苗若苗略一迟疑,曲如歌已经嚷道：“喂喂天歌，这些人是你招惹来的吧,人都找上门来了，你到底还抓人家什么人了,赶紧还了让她放我们走啊。”
  虽然苏小昭就只是站在那里又没拿刀架着他,可是这种如同锋芒在背的感觉，怎么也无法忽视掉吧？
  “被抓了，就自己想办法逃。”曲天歌冷冷说完不打算再理会他，只向苗若苗催促一声：“若苗。”
  以苗若苗的本事，她可以脱身的。至于曲如歌，谁管他。这点能力都没有，迟早也要死在教主的考验里的。
  然而苗若苗抬起头，却平静的说：“我不走。”
  曲天歌眼睛微微一眯，危险和不悦的气息瞬间漫布，但苗若苗却似乎感觉不到一般，“待治好她身上的毒我便走，若治不好，我也会回去，但不能什么都不做。”
  若不做，就动摇了她这么多年来的理念，从确认她就是被苗丝丝选中的下一个身体时开始，族人和五仙教不是都在教导她要控制住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若是做不到让她跑了出来，就要为苗丝丝的行为善后么。
  若动摇了这一次，往后还要如何坚持？
  曲如歌微微汗颜，“若苗苗，这一回我还是觉得你该听天歌的……”
  他的声音不大，树顶的曲天歌听不到，半生都在当一个骗子的苏小昭敏锐的察觉到三人间的关系和他们之间的不同，瞬间已至曲如歌跟前，在他反抗之前短刀已经抵在他腰间。
  “你也不必走，我有一笔不错的交易，要不要谈谈？”
  “……”曲如歌向下扫一眼，“一定要这么谈吗……”
  苏小昭淡然一笑不语，曲如歌只能耸肩，“好吧，要谈什么？”
  “说服他还回我的两个同伴。”
  “这个你看像是能做到的样子吗？”
  苏小昭半冷不热的勾一下唇，“猜到也是。”
  “……”曲如歌隐隐感到……自己是不是被鄙视了……
  “告诉他你和苗若苗一起留下。”
  曲如歌略带哀怨的瞄苏小昭一眼，“说好的交易呢？”
  “他走了我们自然会谈。”
  嘴角抽抽，曲如歌怎么想自己都吃亏了吧。这么做摆明了是在挑拨他们，交易还没谈，就先被挑拨反目了怎么办，可是刀子还顶在腰上，不想被挑拨都不行……中原的女人，怎么这么阴险呐。
  哀怨完了曲如歌竟然无比入戏牛叉哄哄的抬头一挥手对曲天歌道：“要走你走吧，若苗苗跟我一起留下。”说完还补充一句：“反正若苗苗本来也习惯跟我一路。”
  苏小昭微默，兄台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入戏，还是干脆借机会说心里话啊！
  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积怨其他人自然的无法知晓，苏小昭不过是敏锐的从两人的话里和态度里发觉到间隙，就插下了一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