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眠于夏

只是一个撑开眼睛的小动作，她现在做起
  来也非常吃力。
  虽然浅棉已经醒了，但是她的脸上还是带着氧气罩。氧气罩罩在浅棉有些清瘦的脸上，显得过大又突兀。夏知鱼看着躺在床
  上脸色苍白的浅棉，使劲的憋了憋，终于没能让眼泪流出来。
  睁开眼的浅棉，看着进来的是夏知鱼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而夏知鱼，很敏感的捕捉到了浅棉的眼里刚刚一
  闪而过的失望。
  浅棉，你是在等着莫喻轩进来陪你，对么？
  夏知鱼拉过病房了的一把椅子，放在病床边后坐了下来。他伸出手，有些颤颤巍巍的握住浅棉的扎着点滴的左手。浅棉的手
  很冷，因为扎着点滴的缘故，她的手背上有一小片的淤青。
  浅棉没有力气去挣脱夏知鱼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彻底的看个明白。她想要看清楚夏知鱼的心里到底在想些
  什么？她想要看清楚夏知鱼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会去救他，所以他就一直站在马路上等着车子来撞他？她有很多的问题想要
  问他。
  浅棉有些艰涩的开口：“夏……夏……知……知鱼。”一开口，便是力不从心的断断续续的生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夏知鱼的声音里写满了难过。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浅浅。我很后悔，我很难过。我不求你
  原谅我，也不求你还会继续爱着我。我只想，现在的你别赶我走。请让我留下来，让我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好起来。”
  浅棉的毫无表情的看着此时握住她的手的夏知鱼，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夏知鱼见浅棉没有说话，一直憋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挣脱了眼眶滑下了眼角。想要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手，却害怕弄疼她。此刻，夏知鱼的心开始一步一步的堕入愧疚的深渊。
  “浅浅，原来我，好吗？”
  “浅浅，当时你为什么要冲到马路上来一把推开我？”
  “浅浅，你为什么不放任我去死？”
  “浅浅，你明明知道，没有了你，我宁愿去死。”
  “浅浅，我知道，四年前，我不应该那么任性的丢下你，独自一人去流浪去旅行。四年前，我像是着了魔一样的，我的脑袋，我的心，我的身体，就像是被束缚了很多年，很想要挣脱开那些枷锁，很想要放纵自己。”
  “我知道，我很自私。因为自私的任性，我甚至都未曾要跟跟你商量，也未曾想过你的感受，就那样任性的头也不回的离开。浅浅，如果我知道，我的离开，会让我失去你，我死也不会离开。”
  “浅浅，你知道吗？当我躺在伊犁的薰衣草田里时，我多想那一刻在我轻轻转头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你的微笑。当我在西*藏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里时，那里的天空湛蓝的像是用颜料染出来的，我多想那一刻我的镜头里有你的身影。当我在内蒙古的大草原上时，我骑着马在草原上飞奔时，我多么希望我的怀抱里有你的温度。”
  “很多很多时候，我都在后悔，我为什么没有带着你一起去旅行去流浪。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浅浅你一定会喜欢的。可是，浅浅，更多的时候，当我在雨里行走时，当我在星空下夜宿时，我都很想你。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以至于，我一直把旅程中看到的那些跟你有着相似背影的女生，每一个都幻想着是你。可是，她们全都不是你。”
  “浅浅，当有一天，我遇到危险时，我突然想要结束这种生活了。我在西*藏停留的第三个月，我跟一群在旅行中认识的人，准备一起去墨脱。浅浅，你知道的，墨脱一直都是我想要去的地方。墨脱就是我的信仰。”
  “我们筹备很久，因为去墨脱的那条路有很多很多的意外发生。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去准备了很多必需品。可是，就算我们准备的再好，依旧还是遇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在去墨脱的路上的第二天，我们遇到了泥石流。很多人都被吓呆了，也包括我。我们队伍中的有个同伴，差点被泥石流冲走了。幸亏旁边的人一把把他拉了过去，不然的话，那位同伴估计已经……”
  “在遇到泥石流之后，我开始后悔去墨脱了。我告诉他们，我准备原路返回，我不打算去摩托了，我准备放弃了。他们没有说什么，一行人则继续前进。”
  “当我在拉萨到南城的火车上时，我遇到了卡恩。我跟卡恩讲起关于我们的故事，卡恩说，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起初，我以为那是她安慰我的话。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真的找到你了。”
  “浅浅，四年前的我，因为任性，因为自私，而放开你的手。四年之后的夏知鱼，不会再那么愚蠢的放开浅浅的手了。”
  “浅浅，或许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但是，求你，求求你。不要赶我离开你的身边，我想要重新去好好的爱你，重新给你想要的幸福。请不要拒绝我，请不要远离我。我只想，把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给你。”
  “浅浅，如果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依旧会像这么多年爱你那般的继续爱着你，我依旧会像以前那么的宠溺，如果你觉得爱我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没关系，那就让我多爱你一些吧。”
  “浅浅，你可以不再接受我的爱，但是请别拒绝我爱你；浅浅，你可以因为我这些年辜负了你而向我报复，但是请别远离我的身边，让我没办法去弥补我这些年因为任性和自私犯下的错。”
  “浅浅，我们已经浪费了四年的时间了。我不想在有限的青春里，继续浪费我们的时间。我怕，我们还来不及再一次的相爱，你便已经离我而去。”
  “浅浅，你还爱我吗？”夏知鱼泪眼婆娑的看着浅棉，声音压抑着悲伤。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浅浅，我一定不会离你而去。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浅浅，我一定会很珍惜你。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浅浅，我们一定会一直相爱下去吧。
  墨色.圆舞曲（九）
  躺在病床上的浅棉，一直沉默的看着夏知鱼。看着他满脸悔恨，看着他满脸泪水，看着他满脸自责，看着他满脸愧疚。许久
  ，一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知鱼：
  到今天为止，到这一刻为止，我才看到你心里的悔恨。你恨你当初那么决绝的离开我，你恨你当初那么狠心的把我一个人丢下。可是，知鱼，我们都知道，你迟到了太久了。
  这四年里，你从不曾想过要回来找我。这四年里，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想去感受你所谓的自由，我想去感受你所谓的放逐，我想知道你一直努力追求的生活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活，我想知道我的知鱼到底是为了怎么的生活而抛下我。
  四年。整整四年。四个春夏秋冬。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以为，只要我行走在路上，不停在陌生城市游荡，我就可以感受到你所描述的那种快乐。我以为，只要我不停的飘荡，我就可以在路上遇见你。
  可是，我从未遇见过你。我向很多人打听关于你的消息，可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都不曾看到过你。
  整整四年。我找了你四年。
  记得当初你离开陌净时，你很洒脱的跟我说：“浅浅，我要去追逐我的梦想了，我要去追逐我的自由了，我终于要独自一个人去旅行了。”你说，你会扔掉手机，因为你不想当你在美丽的风景里放空心情时，还有该死的电话要接。你说，你不想在你的旅程中被我们找到，你不想我找到你，你也不想你爸妈找到你。你说，你每到一个新地方时，你会给我们寄明信片，你会用寄明信片这种古老又浪漫的方式向我们报平安。
  是的，你做到了。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目的地在哪里，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你。你只会寄给我们那些你所谓的代表浪漫的明信片给我们，而永远都不知道我们心里有多担心你。
  我离开陌净之前，莫喻轩带你爸妈来见我。他们原本只是风华正茂的盛年，却因为日夜担心你，都苍老了许多。夏妈妈是个多么爱美的人啊，可是我看到了她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而夏爸爸的头发里竟然已经有了白头发。
  而我呢？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妈妈离开我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我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莫喻轩把我接回了家。那天夏妈妈看到我之后，她哭了。她问我，为什么把自己折磨成那副模样？你知道什么模样啊？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他们临走之前，夏爸爸跟我说对不起，他说他代替你向我说对不起。
  知鱼，你知道我那一刻的心情吗？原本以我们相恋的年纪，我们都会被家长严厉的镇*压的。可是，你爸妈没有，我妈妈也没有。他们都知道，我们一起长大，他们理解我们的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情。那时候的我们，多年轻啊。我才十七岁，而你才十八岁。
  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陌净了，我要去南城了。夏妈妈没有感到惊讶，夏爸爸只是叮嘱我说，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他打电话。我求他们，不要告诉我去了哪里，不要告诉你，我在南城。他们答应了。
  莫喻轩送他们出去之后，回来告诉我说，他看到夏爸爸出门之后都哭了。原来他之前一直在我面前压抑着，他怕我难过。
  知鱼，你说，你凭什么让我们为你担心？
  夏知鱼看到浅棉眼角的泪花时，心一阵一阵抽搐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