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琉璃红颜老

妙一夫人为穷桑仙子洗刷记忆之后，她便一直昏迷不醒，小刀虽然有些担心，但抱着穷桑仙子离开凌彩殿之后，还是没有在仙界做任何逗留，直接回到了凡间。
    刚一回到凡间，穷桑仙子便幽幽转醒。妙一夫人只洗去穷桑仙子关于水月幻境的记忆，使得她只记得和小刀进了朱雯奕的房间，至于之后所发生事情压根就想不起来。
    由于仙界也和魔界一样，做了同样的空间防御，仙界和凡间的连接点随即散布。
    小刀两人回到凡间，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远处有一座依山建造的庄园，大门门匾上赫然刻着“断剑山庄”四字。
    那断剑山庄是个避暑胜地，以铸造神兵利器著称，之所以取名“断剑”，是因为断剑山庄只管铸剑，从不，也绝不涉足江湖恩怨。而更巧的是断剑山庄就是段正中的家。
    穷桑仙子突然想起客死他乡的段正中，心里顿时满怀愧疚，要去拜访一下。看如果可以的话，将段正中的死讯告诉其父亲段剑辰。
    小刀想法与穷桑仙子不谋而合，只是他尚未知道段正中已经离开人世，还想着趁此机会去拜访段正中，叙旧谈情。于是他对穷桑仙子道：“这断剑山庄乃是段正中的家，我与他已经多日未曾想见，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倒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看他是否在家！”
    穷桑仙子呵呵一笑，道：“这是应该的！但既然是拜访好友，总不能空着手进去吧？”
    小刀楞住，虽然他在仙界也算小有名气，但他确实十分洒脱，两袖清风，什么都没带。又想到自己意图隐居，一咬牙，拿出断魂刀，道：“我确实身无长物，就将这把刀送给他吧！之前段正中也帮过我不少。”
    穷桑仙子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玄铁，道：“这断魂刀可是大哥亲手为你铸造，又经过解星恨锤炼的，绝不能轻易送人！这块是从解星恨那里拿来的玄铁，听说断剑山庄专精铸剑，就送这个吧！”
    小刀看着半个巴掌大的玄铁，不禁苦笑道：“送这个也太孤寒了吧？”
    穷桑仙子拍拍胸膛，自信道：“放心吧，这可是仙界带回来的东西，而且是从解星恨前辈那里拿来的。就算我将玄铁劈成十八块，随便送一块，那也是一份大礼！”
    “好，就依你了！”小刀长长地叹了一声，好像心中还是充满了无奈。
    穷桑仙子忙问道：“怎么啦？你好像有心事！”
    小刀淡淡一笑，将在水月幻境中的事情说出，当时还幻想穷桑仙子跟李凌云一道，而段正中娶了高辛冰冰。当他要娶珍珍的时候，那李凌云就是送给他一块玄铁。
    穷桑仙子心里咯哒一下，一时间心里竟有数番滋味。她也哈哈一笑，便领着小刀走向断剑山庄。
    断剑山庄庄主，也就是段正中的父亲段剑辰是个热情好客之人。这三年来，段正中杳无音信，听说是小刀是段正中要好的朋友，又见两人洒脱不羁，段剑辰期望能从小刀那里打听到段正中的消息，立马盛情接待，着人准备好酒好菜。
    一番寒暄问候之后，段剑辰很快也很热情的将两人接到迎客堂中。小刀将玄铁交给段剑辰，道：“晚辈无名无势，更是身无长物，但闻段庄主喜欢铸造各种神兵利器，不知这小小的铁石是否入得法眼？”
    穷桑仙子只顾跟在小刀后面微笑作礼，并无太多言语。
    段剑辰爽朗大笑，道：“客气客气！既然是正中的朋友，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是了！何必见外？倒是看你们男才女貌，实在令人羡慕啊！”
    小刀忙应道：“段庄主这是哪里话？您如此热情款待，我们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呢。”一边他仔细打量着段剑辰。那段剑辰白发银髯，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修眉秀目，广额丰颐，却又一番比年轻人还硬朗的气质。
    段剑辰也不跟小刀含糊，干脆利索地接过玄铁，说道：“若是你们不嫌弃，叫我段伯伯好了！”边说着，他掂了几下手中玄铁，心中划过一丝疑惑，又看看那玄铁的成色，突然颜色大变。
    小刀怕自己真的只是拿了一块废铁来访，慌忙问道：“庄主，是晚辈说错甚了么？还是我我来得匆忙，未能备上好了，让段伯伯失望了？“
    段剑辰很久才回过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不是，你这玄铁太过珍贵，原谅段伯伯不能接收！请你收回吧！”说着段剑辰将玄铁推回给小刀。
    穷桑仙子在一旁咯咯直笑，得意道：“我就说了嘛，送这个给段伯伯绝对不会让你丢脸，你还不信！”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小刀回头稍稍训了一句穷桑仙子，又道：“既然这块玄铁已经送出，小侄又岂有颜面要回？段伯伯您这不是在为难小侄么？”
    段剑辰正色道：“这玄铁实在太过贵重，请恕老朽不敢收下！”
    小刀见段剑辰是个爽快之人，但真心推辞也是一个犟性子。当下他朗声大笑道：“区区一块玄铁有甚大不了的？若是段伯伯看上眼，我还可以给你弄好一些来。”
    段剑辰惊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小刀满脸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他问道：“这玄铁乃是天外之物，你如何就当时包子馒头了？”
    小刀道：“不久之前我结识了一些奇怪的朋友，这快玄铁，便是从他们那里随手拿来的！刚才我妻子也说过，我本以为送这么平凡的东西，心里会过意不去的。既然段伯伯喜欢，那么收下便是了！”
    段剑辰双掌一拍，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断魂刀公子果然英雄少年！”
    小刀笑道：“过奖了，倒是段伯伯豪爽过人，义盖云天。小侄着实敬佩！”
    段剑辰抚掌哈哈大笑：“谁人不知，你曾经两次跟武林盟主柳元粲角逐，那柳元粲丝毫没占到便宜！”
    小刀谦虚回礼：“是柳元粲谦让罢了。”
    穷桑仙子心思极巧，试探道：“听段伯伯口气，好像话中有话！”
    段剑辰怔了一下，仔细打量一番穷桑仙子，才叹息道：“实话实说，柳元粲最近变了！”
    小刀一直认为柳元粲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他已经离开凡间多时，怕会除了什么意外，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段剑辰呵呵一笑，并不作答，只端起茶杯，道：“喝茶，喝茶！”
    小刀正要追问，穷桑仙子立马示意他不要作声，两人也只管喝茶。
    不多时，段剑辰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跟以前有点不同罢了。这些年轻人啊．．．．．．”段剑辰突然长叹一声，语气中竟有无尽的沧桑和无奈。
    穷桑仙子安慰道：“年轻人不懂事，有时候三五年不回家看望父母。还望段伯伯别往心里去！”
    段剑辰不由感慨道：“正中若是讨了你这样的好媳妇，我这当爹的，也安心奔赴黄泉了！”
    穷桑仙子只是苦笑。她还是高辛冰冰的时候，他们父子两可是因为她而闹得不可开交的；而如今却被另眼相看。
    段剑辰又道：“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啊！想必你们的父母很有福，能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儿媳。不似我家正中，总是让人担心！”
    小刀直接道：“实不相瞒，我们都是孤儿！”
    段剑辰“啊”的惊呼一声，忙拍头大表歉意，道：“实在过意不去，年纪大了，总是爱说错话。”
    “段伯伯这话，我们可承受不起！”穷桑仙子道：“其实正中很孝顺的，只是人在江湖漂，太多时候都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段剑辰冷哼一声：“身不由己？我早说过，不让他涉足江湖，他偏不听。后来实在拗不过他，我就让他拜入南海派门下。可谁想，世道无常，亦不知道是那个家伙，竟然把南海派灭门了。真是作孽啊！”
    穷桑仙子，特别是小刀，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南海派因自己一己之私而惨遭灭门，不由黯然伤神。
    段剑辰想从两人口中得知段正中的小心，又侃侃道：“自从南海派灭门之后，正中便拿走了传家宝，随后再也没有音信了！如今是生是死，也没有人给我这老不死的一个消息！”
    穷桑仙子安慰道：“或许正中真的是身不由己，一时间没法回来看望父母罢了！”
    越是听得安慰的话，段剑辰心里越是不好受，叹声道：“他爱怎么着怎么着！竟然对幻剑门的魔女死缠不休，我也不想认这个不孝儿子了！”
    穷桑仙子见得段剑辰如此漠视幻剑门，心里也来了火气，斥道：“幻剑门又如何？不过是江湖人畏惧他们的剑法和剑阵而有意诽谤罢了！他们向来行侠仗义，难道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么？”
    段剑辰着实吃了一惊，不想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穷桑仙子。随即他目光黯淡，淡淡道：“被染黑的布料，怎么洗，都不会变白！或许幻剑门无心伤害正中，但正中却因为走近他们，而遭受莫名之灾。”
    穷桑仙子哑口无言，小刀突然跪在段剑辰面前。
    段剑辰大惊，连忙将他扶起，问其原因。
    小刀痛心道：“实不相瞒，在那之后，正中便和我一道去了一个极其险恶的地方，而这一切都是因我一己之私而起的！”
    段剑辰慌忙问道：“快说，他到底去了哪里？”
    小刀深深呼了一口气，咬牙道：“我最后与他分开的时候，他真准备从那个险恶的地方回来。但是当时我亦命悬一线，未能同行。随后我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穷桑仙子解释道：“那个地方很远，路也不好走，或许需要很久才能回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不也回来了么？他为何还没有回来？”段剑辰急得怒吼一声，完全失态。
    穷桑仙子道：“鬼国！”
    段剑辰怔住，突然似乎明白了穷桑仙子言中深意。
    小刀怕段剑辰忧愁伤身，又未能确定段正中是否真的已经离开人世，急忙道：“别乱说，我最后见到正中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穷桑仙子看了段剑辰一眼，发现他此时表情麻木，魂魄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便道：“但是，当时他想去追寻高辛冰冰。而不久前，我们发现高辛冰冰已经死了！恐怕正中他也……”
    “这小子！”段剑辰突然理解了穷桑仙子的话，长长叹了一声，痛惜道：“败家子啊！不回来也罢，省得我担心！”
    穷桑仙子和小刀相视无语。她知道段剑辰已经听出她指的是段正中已经命赴黄泉，而且语气十分肯定。但却不想他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撒去悲伤。
    正当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三人齐眼看去，竟是段剑辰的夫人来了。
    原来小刀两人来访时候，已经接近午膳时间，三人说起段正中一事，竟忘却了其他。段剑辰夫人虽然看起来和段剑辰一般平常，但穷桑仙子还是细心地察觉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
    用膳时候，小刀才发现，原来段剑辰不止段正中一个儿子，还有次子，名为段正奇。
    小刀和穷桑仙子两人心有愧意，因为段正中自从离开鬼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人间，那么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而穷桑仙子更是亲眼看到段正中被李凌云杀死。用膳之后，段剑辰令段正奇带着两人把断剑山庄游了个遍。断剑山庄景色虽好，两人却毫无心思游玩。
    傍晚时分，段剑辰想挽留两人在断剑山庄过夜，而两人宛然拒绝了。听段剑辰说，柳元粲跟之前有些变化，小刀本想着先去翔鹰门，此时又改道去了颂武门。
    两人走了数里路。穷桑仙子觉得这段正奇有点奇怪，丝毫没有富家公子的气质。于是两人悄然回头，潜入断剑山庄。竟然发现那段正奇果然只是段剑辰的一个聪明的佣人。而段剑辰夫妇深知段正中已经客死他乡，表面对于他的死无动于衷，当晚却大行法事，其伤心断肠之状实在令小刀无法自容。
    他正要现身安慰两位老人，
    穷桑仙子立马阻止了他，说那李凌云本是解星恨的徒弟，如今他们的关系很僵，是因为追查饿修罗的时候李凌云在魔界杀死了两个凡人，想必就是段正中和高辛冰冰。这也是为何离开王陵的时候穷桑仙子欲要害死李凌云的原因。
    在她的提醒下，小刀也蓦然想起在王陵里，李凌云每每看到高辛冰冰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杀意。
    小刀越想越惊，但话说回来，长痛不如短痛，穷桑仙子直报上段正中死讯也不全然是错。于是他狠下心来，带穷桑仙子直奔颂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