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78 78得寸还进尺


    在他怀中,让了马蹬给他,甚至是将缰绳也交到他手里,而后柔声说道:“廿一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怎么骑马吧?”
    廿一轻轻点头。
    秦瑶笑颜如花,欢快道:“太好了,控制马匹很麻烦的,有你在,以后我就都可以偷懒了。”
    危难之地重重考验算什么?紧张的心情因着她的笑容放松愉悦。
    廿一心想,林子应该更大一些,路不到尽头才好。让她能一直这样坐在他的怀中,笑得如此灿烂,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永不分离。
    106棋局执子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就是所谓真相和早已经被安排的命运。
    行宫,晴明阁内。
    窗外鸟语花香,房内幽深静谧。
    黄袍男子与紫衣女子对面而坐,两人之间是一张棋案。檀木为底金玉镶边,黑白分明的玛瑙棋子零星散布。
    旁侧香炉烟气袅袅,矮几上精致器皿里茶水饮食齐备,而太监宫女竟都是退到了一丈开外,低头垂首,个个充作死物声息全无,不敢打扰两位主子的雅兴。
    黄袍男子饮了一口茶,并未在棋盘上落子,而是开口说道:“皇妹,你若输了,想赔给朕什么好处?”
    紫衣女子人到中年,不过风韵犹存,眉宇间信心十足,微微一笑,坦然答道:“皇兄,这一局定然是我胜出,倒要问问你能赔给我什么好处呢。”
    皇帝并双指夹起一颗黑棋,果断地落在棋盘上一处,逼死了周遭一片白棋,瞬间逆转败势,并不服软道:“皇妹,从小你就喜欢争强好胜,现在脾气还没改啊。三五成把握你就有绝对的信心?你选的那三个人朕看着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没有谁能及你当年一半的本事。你这么急着传位会否太仓促了?”
    静和公主绽放魅力笑容,并不在意棋盘上的失力,胸有成竹道:“皇兄,下棋妹妹从来都不如你,但是看人却还算是准。否则多年来不可能在江湖上站住脚,为朝廷办成那些事情。你我都老了,不服老不行。我想着早点与丈夫儿子共享天伦,有何不对呢。那三个孩子现在虽然稚嫩,不过各有优点,最终选定的人又有你照着,顺带教诲一二,接掌紫凤印绰绰有余。”
    皇帝面露忧色,叹息道:“皇妹,有句话朕赞同你,就是咱们都有老的一日。朕在位尚能照顾你的传人,若不在了,太子年轻识浅心善仁慈,恐怕会更需要一个老练狠辣的帮手才行。”
    “那皇兄就别藏私,随便传一两招,可比我教一辈子都强。”静和公主戏谑地挤兑。
    皇帝无奈道:“皇妹,不要戏弄朕了。朕知道你一定留了后手……快说出来,朕什么都依你。”
    “这与我刚才打的那个赌有关。”静和公主收起笑容,忽然很严肃地解释道,“我赌平南王的女儿秦瑶带着她的奴隶一定能活着走到这里。”
    “朕一早给了你骗去了调用御林军和影卫的权利,胜负还不是都在你手里捏着?”
    “皇兄以为我会手下留情故意放他们进来?恰恰相反,我不仅调动御林军和影卫层层设伏拦截,我给那三个候选人的题目也是让她们杀死外来之人。她们每个人都被规定只能带一名帮手……还算是公平吧?”
    皇帝的眼眸里绽出精芒:“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挑了四个候选人?秦瑶也算一个?”
    静和公主不再卖关子,点头承认道:“这样理解也对。那三个候选人不缺聪明,缺的是狠心。在白鹿女学里,她们与秦瑶都是相识,算不上好友也不算仇敌。如果她们做不到我吩咐的事,那么将来又怎能替皇兄完成那些残酷的杀伐任务?女人天生善良,容易委屈自己成全别人。而皇室需要的紫凤印之主,不能因着善良违背了君主意志。”
    “难道秦瑶不是女人么?听皇妹的意思,好像更看好她?”皇帝提出质疑。
    “也不能说是看好。”静和公主解释道,“我留在外边那一半隐龙的人全都死了,据我所知,平南王的爱子秦放没有这么狠的心。当时秦瑶应该是匆匆赶了去,参与了围剿的全过程。还有平南王与宁家这场局,平南王居然是将秦瑶派了出来,就算是幌子那也需要秦瑶拥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
    “秦瑶未必是平南王的亲生女儿,也许是早就训练好的死士。”
    静和公主否认道:“并非如此,我之前见过她,也见过那个奴隶。”
    皇帝终于听出话外之音,问道:“你反复提一个奴隶是为什么?”
    静和公主的眼中流露复杂神情,幽幽道:“皇兄,为了你的大业,我不惜出卖了好姐妹,鼓动她抛夫弃子,为了所谓真爱私奔,替她掩藏行踪阻挠平南王的搜寻。她走了然后死了,你的眼线才能安稳留在平南王身边。
    但她爱的男人和她与那男人生的儿子必须活下来,平南王与宁家鹬蚌相争的局面才好继续。他们相互敌对消磨精力,才能放缓发展减轻对朝廷的威胁。而那个在阴谋中诞生,多年来一直无辜受尽折磨的孩子叫廿一,就是秦瑶此番带在身边的奴隶。”
    皇帝全身一颤,禁不住问道:“你说秦瑶将宁重楼与慕容雪的孩子带来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他们此来究竟为了什么?”
    “皇兄别担心,他们并不知道真相,甚至可能也不知道陷入了紫凤印的考验之中。他们来找我,是为了拿到七伤散的解药。平南王在廿一身上下了七伤散的毒,再有两次毒发,廿一必死无疑。秦瑶不想廿一死,不愿遵从平南王的指令行事去迫害宁家的人。而且这两人可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我猜应该是恋人。”
    皇帝瞪大了眼睛,早忘了棋局,怔怔盯着静和公主,半晌才问道:“堂堂平南王之女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从出生起就受尽折磨的卑贱奴隶?”
    “秦瑶从小混迹街头,与一般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心性截然不同。廿一武功极高,识文断字,对秦瑶忠心耿耿。我虽然不知他们两人为何会相爱,却相信他们这一组的实力比另外三组都强。这才给了他们最难的考验。”静和公主顿了一下,回望着皇帝探究的目光,正色道,
    “无论起因,先说结果,难道皇兄不认为,平南王之女与一个奴隶相亲相爱是好事么?皇兄当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蓄奴的种种弊端,早想下发敕奴令,可是封地内那些王公大臣们舍不得奴隶带来的种种好处,光在京畿试点都无法推行。但是若有封地最广的平南王支持,两相呼应便能牵动四方……何况廿一是宁重楼的儿子,为了儿子不再是奴隶堂堂正正做人,要宁家交出矿权来换说不定也有的谈。皇兄应该不想看到平南王真将宁家整垮,倒了宁家还会冒出别家聚敛财富。平南王的藩位也不是随便能削掉的。不如将流血冲突消弭在无形,少死一些人,借力使力稳稳操控人心,才是长治久安之道。而秦瑶,无疑是平衡局面的一颗绝妙棋子。”
    皇帝皱眉,思绪起伏。许多话不必静和公主说透,他就已经明白更深一层的意思。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决策要不要用秦瑶这颗棋。至于怎么用,都交给静和公主也无妨。兄妹之间合作了这么多年,早就熟知彼此的才能和性情。圣人云天子一向是孤家寡人,不过自从大齐有了紫凤印以来,皇帝就少了寂寞,多了一个贴心的帮手。
    想到这里,皇帝开口道:“如果紫凤印传给秦瑶,她必须嫁给太子为妃,留在深宫朕才能放心。可是既然她喜欢的人是廿一,就算为了权势暂且答应嫁给旁人,也会留下隐患。不妥,不妥。何况就凭她一个庶出的女儿,怎能控制平南王听从朕的号令支持新政?”
    静和公主微微一笑,复杂眼神里跳动着兴奋之色,沉声道:“首先,我没说一定要给秦瑶紫凤印。其次,棒打鸳鸯的确是不妥。而且秦冶源当然不会那么老实地听命陛下。但是如果让秦瑶嫁给廿一,然后再帮她继承平南王之位呢?”
    “皇妹你疯了不成,秦瑶是女子……”皇帝脱口而出的质疑戛然而止,他似乎意识到什么,颤声道,“……女子为王,倒未必不可以。”
    “没错,秦冶源那两个满脑子圣人书的儿子不敢做的事,秦瑶敢做。将来她以女儿身破天荒继承王位,迫于外界压力要想在封地内站稳脚,一定会倚仗朝廷扶持,所以必须拼命讨好陛下。她有很明显的弱点,她追求的恰恰是陛下能给的,所以她会是一个合格的傀儡。女人比男人更好控制一些。如果陛下还不放心也可以趁机让她再难有子嗣,到时候平南王因无后撤藩,封地被收回也名正言顺。”
    107同甘共苦时
    秦瑶没有想到,从禁林到行宫的外墙,这段看起来不到十里长的路,居然走了这么久。直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才依稀感觉到行宫的轮廓。
    然而他们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三匹马死了两匹,廿一身上也挂了彩。禁林里的陷阱仿佛无处不在,时不时还有偷袭的人出没。最要命的是,整座禁林应该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阵势,廿一虽能看出一点端倪,但碍于人手不足,他们两人无法破坏阵势,唯有不断绕路,才能避开更大的危险。
    幸运的是,在廿一的用心保护之下,秦瑶毫发无伤。
    秦瑶与廿一翻身下马,寻了一棵安全的大树歇脚。
    他们的确需要歇息,从进入禁林开始,两人一直都处于紧张的状态,无心也无暇吃饭喝水。廿一更是多处受伤,血染衣衫,往往是刚刚包扎好,又会因为陷阱和偷袭再度受伤或是撕裂原本的伤处。
    其实如果是廿一一人,也许并不会受伤,秦瑶很清楚廿一的每一处伤,都是为了保护她才落下。是她逞能大意,自以为轻功如何如何,顾前不顾后成为靶子;是她胆小惊慌在一连串危险偷袭之下乱了方寸,扯了廿一后腿。
    “阿宁,我是不是很没用,害你受了这么多伤。”秦瑶低头,将干粮取出,自己没有心情吃,连同水囊都递给廿一。
    廿一微笑道:“我没事的,都不觉得疼。主人,您先吃,我不饿。”
    “说了多少遍,叫我小小。”秦瑶撒娇地要挟了一句,知道自己不吃廿一也一定不吃,于是掰开干粮,自己吃一口喂他吃一口,喝水也是一个水囊不分彼此。
    这一次廿一没有推辞,极为享受着她的照顾,面如春风,眼神里却并非都是喜悦,掩不住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秦瑶不满道:“阿宁,怎么本小姐服侍你吃喝你还不高兴么?”
    廿一忙不迭解释道:“小小,我总感觉到附近潜伏着一个高手,他跟了我们很久一直没有现身。我已经打发了那些偷袭的人,这么久还不见新的攻击,咱们也走出了禁林的陷阱,想必那高手该有所行动了。”
    秦瑶故意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大声说道:“要不是仗着咱们不熟悉道路还有那些下三滥的陷阱偷袭,外加我这个拖后腿的,谁能敌过我的阿宁?那藏头露尾的所谓高手,恐怕是根本不敢光明正大与你比武。”
    廿一猜到秦瑶是故意刺激潜伏的高手才如此刻薄讥讽,不禁好笑,用传音入密叮嘱道:“小小,不可大意。那高手我一个人能拖住,就怕还有潜伏的人趁我分神再来偷袭你。”
    秦瑶点头,面色亦凝重起来。
    廿一三两下吃完干粮,再次叮嘱道:“小小,一会儿跟紧了,就算我与人打斗,也不要离开我五步远。若有其他人出现,都引到我身边来,我能应付的。”
    “阿宁,我怕。”秦瑶收好剩余的食水,忽然搂住廿一的腰身,头贴在他坚实的胸膛,身体轻轻颤抖。
    廿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伤。”
    “我不怕受伤不怕死,我怕你为了我……”秦瑶忽然止住声音,不敢将那不吉利的话说出口,狠狠咬着嘴唇,满眼都是自责。
    “比这再重十倍的伤我也死不了。”廿一骄傲地扬眉,脸上信心十足。
    廿一说的不错,他过去受的那些刑伤,远比现在严重,可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光线越来越暗,她看不清,却能摸到他身上被血水湿透的衣衫,能闻到刺鼻的血腥气息。他装作不疼不痒,笑的轻松淡定,不过他一定在痛,他可知他难过她亦会难过?
    寒光乍现。
    昏暗林中顿时杀气弥漫。
    廿一急忙将秦瑶推开,迎上偷袭而至的刀锋,手中匕首轻挥,瞬间幻化出一片炫目之色。
    偷袭者的刀一滞。
    箭矢破空的声音却没有停,直直逼向秦瑶。
    廿一身形一转,挥袖卷开箭矢,眼神一凛,将那箭矢逼向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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