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之不要追我

    “首领。”
    “首领。”
    “首领大人。”
    ……
    洒满阳光的草原上,一个穿着银灰色兽皮裙的雄性走过,一路上所遇到的兽人都恭敬地朝他弯腰行礼。
    他的面容很年轻,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不合年龄的沧桑。他的步履沉稳而缓慢,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激起他的情绪。
    一块白色的石碑出现在视野中。
    他在距离石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沉默地凝视着石碑，眸中有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碑上没有刻一个字,因为不需要刻字,在这整片大陆上,没有一个兽人死后会立下墓碑,只有这一处,唯一的一处。
    这是安婧的墓碑，一年之前由他亲手立在此处。那个时候，距他们来到草原部落不过短短的一年半。
    是的，他是阿叶，草原部落曾经的奴隶，现任的首领。
    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女子临死前告诉他，她其实不属于兽人一族，她是一个人类女性，女性就相当于兽人中的雌性，她恳求他在她死后帮她立一块墓碑，她说这是人类的习俗。
    他应下。
    那是安被上一任族长扔到奴隶营后他第一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
    再见，即是永别。
    安死的时候，他的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沉重而萧索，但却没有绝望，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和悲伤，事实上，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这是很奇怪的反应，正如他对安的情感，曾经同样令他感到迷茫。
    但有一点他一直很清楚，那就是安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不只是他，还有阿桑，或许还有其他那些曾经和她发生过亲密关系的雄性。
    这一点，从前的他并不愿意承认。他会为她找借口，用美丽的谎言欺骗自己——直到来到草原部落、成为奴隶的那一刻。
    情感其实是最经受不起消磨的东西。
    从那时起，他的生活中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变强，在这个地方，唯有强者才有资格谈尊严。然后有一天，他突然拥有了二次进化形态。那一天距离安婧的死亡恰好满一个月。
    他的二次进化形态和其他兽人存在着本质的不同。其他兽人的二次进化形态多是在原本的兽形上增加一些东西，例如紫羽的铠甲，翮的翅膀。而他的二次进化形态却完完全全地颠覆了原本的兽形。
    ——是一只金色的凤凰，具备随心所欲控火的能力。
    而他原本的兽形却是一只普通的棕色藏獒。
    这样的转变太意外也太惊喜，二次进化的能力一般产生于雄性兽人成年以前，成年之后获得的可能性很小，更何况还是这种颠覆性的能力。
    这绝对是一个奇迹。
    凭借这项新的能力，他战胜了上一任首领，并且，杀了他。
    没有人敢阻止他。
    然后，他顺理成章地接任草原部落首领的位置。
    想到的时候，他会来这里看看，看着安的墓碑，回想他们从前发生的种种，或者什么也不想。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过安的，否则在过去的那段时光里，眼看着安身边的雄性越来越多，他的心里不会产生那样不舒服的感觉。只是在那份喜欢里面，大概或多或少地掺杂了一些浅薄的迷恋，一种雄性兽人生来对于稀有的人形雌性无法抗拒的迷恋。
    他也曾经埋怨过安，在阿桑离开的那个夜晚。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不会被部落驱逐，阿桑不会死。但其实他最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如果当初他和阿桑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坚定地拒绝参与她的计划，那么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说到底，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阿桑死后，他曾经想过就这样和安一起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就他们两个，到老，到死。可惜后来他们遇到了草原部落，再后来……
    四周的光线渐渐暗淡，天边红霞一片。
    阿叶的身子动了动，准备返回部落。
    转身的瞬间，有一道不同于晚霞的光轻拂过他的面容，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本是无波无澜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讶然。
    只见漫天艳丽的红霞之下，一名白衣少女缓慢旋转着从半空中降落，白衣轻柔，随风浮动，霞光为那素净的白衣染上了渐变的色彩。
    少女个头娇小，身形纤细，浅金色的长发在脑后高高地扎成一束，柔顺地垂至肩膀以下，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
    直至双脚触及柔软的草地，她才如梦初醒般地睁开眼，一抬头就撞入了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眸之中。
    “咦？”
    “咦？！”
    “咦——！”
    “这——是——哪——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