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男人们都自发组织起来,自愿当小工,搬石头的搬石头,伐木的伐木,截流的截流。╔ ╗
槿安跟着男人们上了山头,看见那些生长的正旺的树苗,实在不忍心砍去,她从小就读过庄子的《齐物论》,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砍树这种事为了后代,还需慎行。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把这些小树苗移到山脚下去!
这么一做,无疑是费时费力又费工,可槿安还是觉得这样多最妥当,她虽迫不及待想做大做强,可也有自己的原则。
村里女人们也想要帮忙,槿安干脆就来了个皆大欢喜。
县城里来的采挖队正好也需要解决伙食住宿问题,槿安把全村的妇女召集到一起,分成了几组。
一组搭车进县城批发蔬菜、水果、肉类,一组挑水,等菜回来后,帮忙洗菜,另一组则是几个擅长做饭的老妈子组成的,她们负责切菜炒菜。
虽然村民都是自愿帮忙的,可是槿安绝对不会让大家亏一分钱。
她把凝月明月叫到屋内后院,递给她两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槿安,你这是做啥?”凝月不解,赶紧把钱塞回去。
槿安莞尔一笑,把银票再次塞进凝月手中,拳紧了,说,“看你急的那样,这钱又不是给你两的,你可真敢想。”说着,轻敲了下凝月的脑袋瓜。
“我是让你两赶快到镇上的永康钱庄,把这五十两兑换成一两一两的碎银,”
“干啥能用得着这么多碎银子啊?”明月插嘴问了一句。
“分给村民啊。”槿安等不及推了推凝月说,“人家肯帮忙就已经够好了,咱们还能让人家吃亏不成?凝月姐,明月妹妹,乖,快去吧。”
“我真服了你,自己就求来这五百两,短短不到一个月,眼看就挥霍光了。大伙都说了是看在你平时好相处的份上,自愿帮你的,你还发什么工钱呐!”凝月边走边说。
她就是气不过,明明自己苦在心里,还要为别人考虑。
槿安瞧她这副样子,不禁想起一个人,曾经有个人,也这样说过,也看不惯她总是为别人考虑,这个人便是李妮儿。
可如今,时过境迁了。
曾经的好姐妹却变成了大仇人,只因为一个人,初堇平。
李妮儿看不惯槿安做事的风格,当年方家出事的时候,她竟阻止槿安帮助方家,理由更是滑稽的可笑:你若是忠于堇平,就不该插手别的男人的事情!
槿安实在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难道忠于一个人,就是见死不救,麻木不仁,隔绝所有男人?
所以当李妮儿用“断绝友谊”这种话警告槿安的时候,槿安做出了选择。
整整七年,李妮儿远远的看见槿安,便会换个方向扭头就走,两个人再无一句对白,在李妮儿看来,槿安的所作所为,是对堇平的不忠。
“随她怎么想吧。”槿安看着凝月早就远去的背影,幽幽的吐出这么一句。
很多事,只凭个人之力是无法改变的,七年了,她已经看淡很多了,她做不到,为了维护一份友情而见死不救,何况方家对她还有恩,她实在不明白这跟堇平能扯上什么关系。
不久,方老爷帮忙找的农业专家就来了,槿安亲自带路上山,专家仔细查看了地形、水源和土质,又专门采集了凉花根部的土质,还测量了湿度,很多村民从未见过这种架势,好奇的跟上了山。
专家走哪儿,大家就跟到哪儿,还有一大群小屁孩,趁着专家不注意摸摸人家的各种瓶瓶罐罐。
槿安除了让专家考察了凉花,还让他采集了板蓝之根的生长环境,当然这得另外加钱。
山头要夷平,原来的草药和凉花都得挖了根,小心翼翼的移回村里,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单凭村民们根本就不够。
“槿安,这得挖到啥时候啊?每个人既要照顾凉花不被弄坏,又要考虑板蓝之根完整,一个人一个小时也只能挖出十来株,太慢了!”村民们开始抱怨了。╔ ╗
槿安也发愁了,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工钱发不起不说,大伙各自家里也有农活需要做,必须得另辟新径了。
忽然,她想起陈晟祥临走时嘱咐的话: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拨打这个号码。
槿安从怀里那出那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刚劲拔萃,一如他的人,挺拔强硬。
家里没有摇式电话,去镇上的话明显来不及,看来,也只有去找方明哲了。
自从方明哲结婚后,槿安就尽量减少与他的接触了,倒不是心里有鬼,而是经过这些事,她明白了方明哲的不容易,不想令他为难。
要不是这次实在没办法,也不会亲自登门。
她与他的妻蒋千瑶,仅打过一次照面,就是在他们新婚礼上,是个文雅淑女,很般配。
这些年,方明哲虽也帮过槿安,但都是同莫志谦一道,为了避讳,槿安明白。本就没有什么,小孩子过家家还有过当爹当妈呢,何况那些不足挂齿的芝麻绿豆。
来到他门上,说不紧张是假的,槿安站在大门外,等着门外的给通报,七年过去了,守卫也换了,想起曾经爱开玩笑的刚子哥他们,心里总有种沧桑的感觉。
“初槿安,你可以进去了。”现在的守卫是个十五六岁出头的小伙子,同样精干利落。
槿安谢过,就朝里面走去,跨过门槛的一瞬间,槿安想起了小时候,同李妮儿一起进这里选拔,想起刘管家,想起不待见她的那个大辫子。
火灾之后的方家有些房屋重新修葺过了,原来的账薄房也改小了,只一个茶园用不了那许多帐薄先生了,槿安瞄了瞄角落处的花房,隐约看得里面姹紫嫣红。
看来,花房倒还欣荣。一定是有人在悉心打理吧。
曾经的静舒堂已经改为了熙合堂,熙年姣好,岁岁合欢。
槿安立在堂外,刚刚站定,就听到了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抬起头,蒋千瑶优雅恩爱的挽着方明哲的胳膊。
槿安大方的朝着夫妻两人莞莞一笑。
她不是曾经的陪读丫鬟,他亦不是她的主子,主仆之礼,无需再行。
蒋千瑶面带柔和,上前一步牵起槿安,声音甜美,“槿安妹妹,难得来一趟,快到堂内坐。”
方明哲身子在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槿安先前本来还有些局促,看到蒋千瑶如此得体贤惠,心中的顾虑消了大半,她坐下来接过方明哲斟的茶水,放桌上。
“明哲,你陪槿安妹妹坐着,我去吩咐膳房,加一两道槿安爱吃的菜,槿安妹妹今天中午就在这里用午餐了。”蒋千瑶不亏心思明简。
“不用了!”槿安慌忙拽住,“方夫人,真的不用了,我是有要事来求方夫人帮忙的。”
“求我?”蒋千瑶瞪大眼睛,看看方明哲,再看看槿安,笑道,“槿安妹妹,你误会了,我是好心的,明哲多次跟我提起过你,说当年要不是你督促他学习,他的算盘也不可能打的像现在这么好。请你吃一顿午饭,是理所应当,我早就想跟你一块聊聊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槿安轻握着蒋千瑶的手,说,“真的不用了,我办完了事就走。”
方明哲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刻,他闭嘴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只能是越描越黑。
槿安面有难色,很不好张口,但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否则倒显得有小家子气了,她想了想,开口道,“我来,是想借贵府的电话一用。小山头的事情出了点问题,我想联系一个人帮忙,这是他的号码。”
说着,槿安拿出一张纸条。
蒋千瑶愣了一下,转而轻松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槿安怪不好意思的,把纸条递过去。╔ ╗
蒋千瑶接过来递给方明哲,方明哲若无其事的展开纸条。
男人的字迹。
他心头闪过一丝丝凉意。但面上仍然泰若。
他迅速拨下了这一串号码。
“通了。”然后把话筒递给槿安。
槿安从未用过这么高级的东西,将话筒紧紧的握在手心里,生怕掉下去磕碰坏了。
这还是原来的那个屋子,感觉却一点都不同了,曾经她在这里为非作歹,欺负少爷欺负泥鳅,看书记账,轻松的很。
如今,竟也小心翼翼了。
“喂?”正踌躇间,话筒里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方明哲的心顿时被揪紧。
槿安听的出来,那不是陈晟祥的声音。
“你好,我想请问这里有一位名叫陈晟祥的先生吗?”槿安问道。
话筒里的人顿时严肃起来,话语中带着一点点苛刻的味道,“请问小姐,您找陈守使有什么要事吗?有提前预约过吗?”
槿安一怔,吞吐的说,“我……没有预约过。不过,麻烦你转告他,我是初槿安,找他有急事。”
“等一下,您刚才说您是谁?”话筒里的声音变得诧异不淡定了些。
“我是初槿安。”槿安又重复一遍。
“您稍等,我帮您接到陈守使的线上,您跟他亲自说吧,还有,刚才不知是初小姐打来的电话,失礼了。”
槿安惊怔,这个人的态度还真是山路十八弯的大转变。
槿安捂住话筒,对着方明哲夫妇两人歉意的小声说道,“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方明哲脸上的笑犹如春风一般,回应道,“没关系,打吧。”
槿安心里一暖,他真是变了一个人,曾经的霸道蛮横小孩子气都不见了,如今,真是蜕变成一个有绅士风度的大少爷了。
约莫等了一分钟,话筒那边有回应了。
“咳咳——”一副吊儿郎当却颇有磁性的嗓音。
槿安用脚趾头猜一下,也能知道,这个就是猪头了。
“那个……你忙吗?”毕竟人不在跟前,好像太彪悍的话,会有些诡异吧,还是知书达理些好了。
“忙。”某人嬉皮笑脸,惜字如金。
槿安顿觉头顶冒火,要是他在跟前,非得一口盐汽水喷死他,不过,现在在别人家里,夫妇两人还看着,还是算了吧,淑女些总是好的。
“哦。”比谁说话少吗。槿安也蹦了一个字。
看来,求他帮忙是开不了口了,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那我挂了。”槿安说道。
“你敢!”对面话筒里的人咆哮了,“你这个草包,怎么就不会用你的草包脑子想一想呢,要是真忙就不接你电话了,要是真忙还哪有功夫跟你在这费口舌,幸亏你不在跟前,要是在的话,我非得把你那头草包脑子敲成拨浪鼓!”
这厮一连串咆哮话,槿安耳鼓都快被他震破了,感觉话筒里不停的有口水冒出来似的,将话筒拿的老远。
可这样一来,旁边的方明哲和蒋千瑶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蒋千瑶脸上闪过一丝笑。她知道,她胜券在握。
其实,完全是她想多了,槿安对方明哲,本就没什么,一清二白,清清白白,比豆腐还要白,她有的,更多的是一种年少的依靠感激。
她要防的,从来就不该是初槿安。
槿安实在是想把猪头从话筒那头揪出来,打个中国结,再狠狠摔倒地上,当皮球踢,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能给些面子吗!
“陈晟祥!无赖!猪头!”槿安彻底被他把内心深处的不淑女不柔婉激发了出来,对着话筒狂吼,“我要在山头上种植凉花!人手不够!挂了!”
说完,啪的一声,粗鲁的将电话拍在桌上。╔ ╗
咳咳——拍完以后才意识到……
这是人家的电话啊,这下可糗大了。
“呵呵……”槿安小心翼翼把话筒放到座机上,对着蒋千瑶傻笑,“不好意思啊。”
蒋千瑶才不生气呢,她是女人,对这种反应洞察的很清楚,槿安和那个男人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打情骂俏。
她开心的很呢,这样,就没人跟她抢方明哲了。
“没关系,一个电话值不了几个钱,槿安妹妹,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是谁啊?不会是……”蒋千瑶故意在方明哲面前提起这个尴尬的话茬子。
“哦不不不!”槿安看蒋千瑶那坏笑的眼神,知道她一定想歪了,连忙解释,“方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
“哦,是吗?有时候,越是萍水相逢的人,最后越容易在一起呢。就像我跟明哲一样。”蒋千瑶说着,双手附上了方明哲的。
槿安不好意思的挪开眼睛,“我和他怎么能跟方夫人和方少爷比呢,槿安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终于出了方家了,方明哲一直送到了门外才离去,槿安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进方家了,太憋屈了太小心翼翼了,她都不知道该看哪,生怕一不小心对上了少爷的眼睛,被蒋千瑶认为是勾引。
那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还有,那个陈晟祥,槿安一想起他刚刚的表现,就气愤的肝疼。
“早知道他是那个态度,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死乞白赖去方家给他打这个电话,忙,忙忙,忙死你个死猪头!”一遇到陈晟祥的事,仿佛她就不能淑女了。
“这可怎么办呢?”槿安心中焦急,实在耽搁不起啊,采挖队每天的工钱很贵的,万一银子用完了,他们罢工怎么办?采了一办的山头总不能说停就停啊,那就前功尽弃了,要是单纯罢工还好说,万一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不干了呢?
越想越着急,可急也没有办法啊,槿安只有多做些锦花饼,来多卖些钱了。
两天后,槿安像往常一样,正在研究凉花的新功效。忽然,门外传来明月跑的稀里哗啦的脚步声,“槿安姐!槿安姐!上次来的那个人……”
槿安用一根木棍晃着杯里泡白的凉花,说,“每次都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什么这个人的那个人的,不管是什么人,都把他请上山头上去,一天一串银子。”
这几天,但凡是长着两手两脚的人,无论他是来做买卖的,还是参观游玩的,哪怕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只要有手有脚,她都要人家加入到自己的工程中来。
银子是小事,再怎么贵,供一百号人也比供一台大挖掘车便宜多了,她可耽误不起。
“一串银子就想打发我?”一个狂野不羁的声音隔墙穿耳。
随后,一张透着冷俊邪魅的脸庞,出现在槿安的视线,他深邃的眸子,带着点点叛逆,绝美的唇形边勾起一个坏坏的笑。
他跨门而入的那一刻,槿安身体里闪过一丝触电的感觉。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说是温暖,却又与小时候堇平方少爷给的温暖不同,说是惬意,也同莫志谦大师哥有差,她很难去捕捉,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槿安明明心里很开心,他还是来了。
最终还是来了。
嘴上却不想饶过,别过头去,继续着自己的实验,“明月,旁人当工给一串,这个人嘛,扔给他三分之一串!”
明月的眼角满是笑意,脸嫣红的厉害,捂着嘴只管盯着陈晟祥笑。╔ ╗哪里听见了槿安的话。
槿安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动真格,让他上山。
“你出去吧!我要单独和你们老板……商量!”明明说的是正事,但从陈晟祥口中说出来就带着一股子轻薄。
明月有些不悦,但还是板着脸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陈晟祥倒也不认生,自顾自倒了一口茶,茶水哗啦哗啦递进杯中,很悦耳。
他微微押了一口,本就粉润的唇上看起来更加柔软,犀利的双眼四处查看。
“你看什么呢?又想出啥鬼点子了?”被他折腾久了,槿安的警惕心也强了。
“我在考虑给你装部电话。”陈晟祥轻描淡写。
槿安瞪大眼睛,这个人又是哪根弦搭错了。
“我才不要装,电话很贵的,那是有钱人用的东西,我这小门小户,用不着。”
再说了,装个电话跟谁聊啊,村里能装起电话的也就是方家了。
“怎么用不着?!”陈晟祥脸色突变,满嘴醋味,“前几天你不是就用了吗?去那个什么方啊圆呐还是扁呐人的家,用人家的电话你好意思吗?”
槿安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给我一个什么破号码,我能厚着脸皮去吗?”
想起那天,就觉得丢脸。
“反正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安装电话的公司就会上门服务!”陈晟祥边说边拿起槿安研制的奇怪茶水,放在鼻前闻了闻,然后小尝了一口,“嗯嗯……感觉不错,清凉爽口,”
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哎——”槿安想拦没拦住,她一把夺过茶杯,大吼道,“你这个猪头,怎么什么都喝啊?这杯茶还处于研制阶段,我刚刚混了巴豆、黄豆、绿豆各种豆汁进去,你就不怕有毒么?”
陈晟祥若无其事摆摆手,“说你是草包你还委屈,本镇守使是什么来头,就算有毒,进了本镇守使如此金贵的身子,也早化为清水了。”
“噗!”槿安捂着嘴笑,“依我看,是以毒攻毒吧,就算是再毒的茶,碰上你这头大毒猪,也难逃一劫。哈哈。”
槿安没时间跟他多说,她也不知道为何当初出现了困难要给陈晟祥打电话,可能是因为他是出钱投资人吧,工程进行不下去了,总得跟股东说一下。
其实,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她想错了。
很快,凝月就兴高采烈来报告,说有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士来到山头,帮忙挖草药,浩浩荡荡的,像是一个团的人都来了呢。
“槿安,你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让那么多士兵从天而降,嘻嘻,我还从没看见过那样酷帅的兵呢,”凝月花痴犯了。
“呶,”槿安小嘴朝着陈晟祥一嘟,笑说,“施法的人在那儿呢!”
槿安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公人私用,为了帮他,动用了景阳省的陈军。
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那些军士不仅动作快,而且很有条理,组织着村民们井然有序采摘着,甚至还有些士兵替换采掘工人。
中午,大伙一起用过午膳,人多就是费粮食,整整两大卡车的蔬菜肉制品,一晃就没了,只剩下几个妇女在收拾剩菜叶
槿安让那些家里养猪养羊的妇女把剩下的菜叶鱼的内脏等带走,又吩咐凝月托人去镇上买了几大瓶好酒,送给了村里几个有名望的长辈叔伯。
陈晟祥倚在门楣边,笑而不语,看着槿安吩咐着一切。
其实槿安也挺不自在的,村民们对这个突然带来这么多兵的陌生男子很感兴趣,可偏偏槿安对他又是避而不答。
要她怎么答啊,难不成说这个人的爹是曾经吸食鸦片的陈标德,他就是当年那个被卖到高家做丫鬟的陈标德之女,鬼才会信勒。╔ ╗
她可懒得解释当年明明是个女娃子怎么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镇守使。
殊不知,她越是不说,村民们就越好奇,就连陈氏,心里也猜测起来:当年方少爷大喜的时候没见安安难受,不会是心里早就有所属了吧?难道就是这个军官?
不得不佩服,陈氏的想象力也是一绝的。
陈氏曾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事明理,在她心里,其实早就滋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还槿安的自由之身。
她清楚的很,当年槿安是被卖到初家冲喜的,虽然她很喜欢这个儿媳妇,舍不得放她走,可一想起她的身世,再加上看见她如此勤奋乖巧,实在不忍心再束缚住她。
堇平很小就离开家去了南方,没有尽到照顾她的责任,而她,这些年对初家做的,已经足够了。
陈氏一直想找机会跟槿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可每每听到她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着,就舍不得了。
陈氏是过来人,她仔细端详着陈晟祥看向槿安时的眼神,心里又温暖又酸楚,“如果堇平在该有多好啊,这样初家或许就能留住槿安了。”
她心想着,朝槿安走去。
“安儿,你过来一下。”
“娘,怎么了?”槿安握住陈氏的手,轻柔的撩起她的一缕碎发,这么多年,她早把她当作自个的亲娘了。
陈氏把嘴巴凑近槿安的耳朵,问“安儿啊,娘问你个事,你一定要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中意那个男人啊?”
说着,手指一指靠着门槛站的挺拔的陈晟祥。
槿安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笑着轻怕陈氏的掌背,“娘,你说什么呢。鬼才会看上他了!”
陈氏笑笑,“真没有?”
“没有。娘,以后别问这种傻问题了。”槿安怕陈氏心里憋屈,故而安慰道。
陈氏宛若一笑,紧攥着槿安的手,说,“你误会娘了,娘问你这个话不是兴师问罪,而是真正关心你,今天,娘就把这个话跟你说明白了,虽然你爹和堇平都不在,不过娘能做的了这个主,你是自由的,只要是你看上的,你就可以嫁,初家绝不会阻拦。”
槿安看着陈氏认真的脸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眼底里不由的泛起一抹涟漪,喉咙有些哽咽,“娘……”
“好孩子,心里别觉得有负担就好,娘只是想让你明白,初家不是你的牢笼,你随时都可以选择离开。”
槿安忍住眼里的泪,说,“你放心吧娘,槿安舍不得离开娘。槿安会一直照顾娘,一辈子。”
“好孩子。”陈氏抱着槿安,轻拍着她的头说。
远处的陈晟祥看见了这一幕,眉头紧蹙了一下,他知道陈氏便是她的婆婆,也打听清楚了槿安的情况,不知为何,看见陈氏心里就很不爽。
“跟你婆婆的关系还挺好的嘛!”槿安跟陈氏分开后,陈晟祥走过来说,一嘴的醋味。
“你这个人很奇怪哎,那是我娘,我不跟她好跟谁好?难不成跟你好啊?”槿安不过就是嘴快了,一时口无遮拦,说完之后,才觉得话里有不妥。
陈晟祥脸皮倒厚,嘴角浮起邪笑,“难不成就不应该跟我好吗?我现在,可是你的大恩人。”
“切!要是没有我,能有你的今天吗?所以,若说你对我有恩,也是我自己善有善报的结果,跟你无关。”
陈晟祥眸子一沉,“草包,不跟你计较,”刚说完这话,忽觉得小腹疼痛难忍,下意识捂着,面有难色。
却不想在槿安面前出糗,仔细查看四下无人,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厕所在哪?”
槿安一愣,余光瞄向他的手,修长的手指关节鲜明,紧紧的扣着,捂住肚子的部位,看他脸上虽然镇定,但是鼻尖上明显有了细细的汗珠。
“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槿安着急问。
陈晟祥还要逞强,摆摆手,强撑起清朗的嗓音,说,“笑话,我怎么可能会不舒……啊……呜……好疼啊……”
槿安赶紧扶住他,“啥时候开始有感觉的?饭前还是饭后?”
不会是中午的饭菜出了什么问题吧?槿安最担心的是这个,万一是菜出了问题,那可怎么办?几乎所有的村民和那些陈军都吃了,她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陈晟祥鼻尖上的汗珠更大了,原本古铜色的皮肤也变得惨白,“饭前的时候有一点不舒服,但是不明显,这会,疼痛强烈了。”
“既然饭前就不舒服了,怎么不说!你是猪吗?”槿安不知道自己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平时的冷静哪里去了?
谁知,陈晟祥那货抬起那张轻蹙眉头的脸,嘴角敛开一个迷死人的笑,“怎么?关心我啊?”
要不是因为他此时正肚疼,槿安真想狠狠喘他一脚!
“谁会关心一头猪啊?厕所在那边,一个人去!”走到厕所门外,槿安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真是倒霉透了,还得给他送纸,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槿安嘴里小声嘟囔着,不情愿的向屋里走去。
陈晟祥刚进厕所,就紧紧捏着鼻子,躲在后面偷笑。
他是有些不舒服,可还不至于拉肚子,就是喉咙里痒痒,有些想吐,身子虚弱的很,至于假装,是因为他想看看若是自己处在最狼狈的时候,她会是怎样的表现。
“结果还不错嘛,至少很肯为我拿手纸。”汗颜……陈少啊,您的节操哪里去了?
路人甲飘过,无意间发现地上一滩黑黑的东西,大喊:艾玛,这是谁的节操,掉了一地!
你说你挑个啥地方不好,非要选个五谷轮回之所呢,这不是明摆着坑自己吗?陈晟祥原本没想到这一层,当时光顾着考验妞了,现在进来了,才知道,这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唉呀妈呀,真味啊!
终于,忍不住了冲了出去。
等槿安回来的时候,他正蹲在墙角下狂吐,或许是刚刚的臭味激发的,把他体内的浑浊之气吐了出来,顿时,腹内觉得清爽多了。
“你怎么又出来了?是不是村里的厕所上的不习惯?”槿安关切的边问边拍着他的后背。
陈晟祥抬起乏困的双眼,笑着说,“还不承认你不关心我?看你,头上都冒出细汗了。”
边说边抬手为她擦拭,槿安躲闪不及,就那么呆住了。
许久,才反应过来,打开他的手,故作生气的说,“少拿你的猪手摸我的额头。”
朋友们,咸猪手就是从那个时候演变而来的么?偷笑……
槿安进屋拿了杯凉水出来,陈晟祥漱过口后,精神渐渐恢复过来,槿安去打听了其他人的情况,别人并没有出现他这种症状。
“都怪你,让你瞎碰别人的东西,这下好了,呕吐了吧。”槿安又递给他一条冰毛巾,敷在额头上。
她猜想,应该是早些时候喝的那杯混合凉花茶导致的。
陈晟祥不以为然,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的喊,“难受——”
忙的槿安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换毛巾,他却在心里偷笑。
槿安本来打算下午要上山头的,可现在却被陈晟祥缠住了,哪里也走不了。
“我可是省里的镇守使,若是让督办知道堂堂守使竟在你这里中了毒,罪名可不小哦,”那家伙把督办都搬出来了,她还能怎样,总不能冒这么大险吧。
只得乖乖在房中陪着。
“草包,我头疼——”陈晟祥无病呻吟。
槿安无奈的白一眼,“你要是再叫我草包,我就真让你额头上长一个大包!”
“好啊好啊!槿安好威武啊,这样督办问起来的话,我就可以说是百花村一位名叫初槿安的野丫头赐我的大包哎,她家的锦花饼卖的很好呢,督办要不要去尝尝?我相信,不出两日,你这小小锦花饼店可就开不下去了。”
这家伙,竟然玩阴的!
槿安双眸奋力一瞪,眉头轻挑,把一条冰凉的毛巾硬生生贴在他额头上,陈晟祥一个不适应,叫出声来。
“看你还嚣张!蠢猪头,你少拿督办吓唬我,人家督办是大人物,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懒得管呢,你以为你是谁啊,督办的老婆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槿安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某人的脸一瞬间由红润变为惨白再变为包公黑,“初槿安!”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说他是督办的老婆呢?!
“谁让你三句话不离督办,再说了,你小时候长得那么俊气,难保你长大了不是男女通吃。”
再次提醒: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某人的脸彻底惨绿,相信若是头顶上架个锅,再添点水,一定可以唰羊肉吃火锅了。
冒火呗。
“我那叫英俊与妩媚并存!那么高境界的东西,你一个小小的卖炊饼的怎么会懂。”陈晟祥斜眼,故意藐视槿安。
槿安果然被成功激怒,顾不得他刚刚吐完,一个大跨步迈上床,一把将他从床上揪起,“死猪头,你给我起来!出去!滚回你的猪窝去!”
陈晟祥忘了这丫头曾经抱起过那么大一块大石头呢,关键时刻果然力气大的惊人,稍不注意,就被甩下了床,他仍不甘心,跟她大眼瞪小眼,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软肋,“我走了,你那个山头怎么办?”
“切!把你的那些猪粪都带走!”槿安两手叉腰,做指点江山状。
董哥哥炸碉堡也没有她那么威武气势。
“猪粪?!”陈晟祥脑袋砰的一声,巨响。
不是说这女人是百花镇上最贤淑最温婉的人吗?
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就吐出猪粪这么……这么彪悍的字眼,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陈军!
“如果给你干活的他们是猪粪,那你又是什么,岂不是猪粪中的猪粪?”陈晟祥可不是吃软饭长大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遭别人毒骂,想当初,他宁可挨高家姨太太们的责罚,也不会嘴软一句。
槿安鼻中发出哼的一声,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她眼神傲慢,嘴角漫笑:“我?那还用问,当然是杀猪宰羊的屠户!专门宰割你这种没脑子带着一大群猪粪四处跑的蠢猪!”
你你你——陈晟祥气的说不上话来,败下阵去。
他气急败坏,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使命擒住槿安的玉手,背在身后,倾身上前,犀利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白皙如雪的脸颊,清晰的可以听到他深沉的鼻息。
事发突然,槿安有些慌张,她没想到这个当年的假女子竟然敢对她这样,毕竟,在她的脑海里,还停留在他梳着齐刘髻英气十足的年华,她还真没细细想过,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个魅力十足英俊潇洒的大男人了。
正当脑海中一片空白之时,突然,他的薄唇就那样霸道的倾下来,贴在她同样薄凉的唇瓣上,槿安身子一紧,有种触电的感觉。
他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痒痒的,他的唇放肆的摩擦着她的,疯狂的索取,槿安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反抗,无奈双手被紧紧噙着,根本无法动弹。
陈晟祥感觉她平静下来了,就放轻了力度,唇变得温柔起来,轻柔的探寻着她唇瓣间的芳泽,糖蜜般的汁液令他欲罢不能,手不自觉的附上了她如凝脂般的手臂,细细的摩挲。
槿安双颊绯红,有些喘不过气来,晕乎乎的,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与当年方明哲偷亲时完全不一样,她曾经以为,方明哲霸占了她的初吻,现在,她不那样认为了,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吻,而今日的这个,如此心悸的反应,才是真正的初吻。
想到此,槿安的脸就更加潮红了。
他双眼紧闭,认真的怜惜着口中的软嫩,心跳加快,单纯的蜻蜓点水已不能满足了,他抱紧她的腰,使她的身体完全跌落在他宽厚坚实的怀中。
正当他想要更进一步的舌吻时,却被一道力推开,猛地,脸上的潮红散去,心情低落到了谷底,“这个草包,别的不行,力气倒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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