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干部

第四十四章◎吉兽貔貅第四十四章吉兽貔貅


    张嘉缑回到家时心情不太好,可他看出来刘子珺却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儿。见他蹙着个眉头,刘子珺奇怪地问他又怎么了,张嘉缑把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扔,骂了一句什么。刘子珺没听清楚,“佐丹奴”却听到了,一扬颈,叫道:“要文明礼貌!要文明礼貌!”
    “去去去!”张嘉缑做出要打它的架势,“佐丹奴”在笼子里跳了两跳,又叫道:“没有教养!没有教养!”
    张嘉缑真有些火了,正要起身,刘子珺把鹩哥护住了。
    “在哪儿惹来一身邪火,在咱这宝贝儿子面前发泄?儿子不怕,有妈妈呢!”
    事情其实不大。今天魏东在报纸上作了个批示,一大早就转到张嘉缑手里。前几天,有几个北京旅客在火车站临时寄存处寄存了行李,准备四个小时后取出来乘当晚的火车返京。结果这几个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寄存处的值班人员锁上门下班走了。为了不误车次,没办法,车站公安派出所的民警劝旅客先行空手离开,第二天他自掏腰包把行李打快件寄到北京。旅客收到行李后,给车站写来感谢信。今天的报纸报道了这件事,角度是火车站民警急旅客之所急,想旅客之所想,赢得了旅客的赞誉。魏东很生气,批示说,这属于一件责任事故,不仅应当追究当事人的责任,车站也应该做出检查,怎么还能把过失当成绩来宣传?市委书记说话了,报社免不了要做出自我批评,承认宣传立场有问题。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则错误,但对于正在走背运的张嘉缑来说,也够闹心的了,所以他把执笔记者和所在部的部主任好一通训斥,还扣了他们全月的奖金。
    刘子珺心情好是因为今天陪许隽如去做瑜伽时终于从她嘴里得到了明确的承诺。许隽如说,无论如何她也要让老公再给张嘉缑一个机会,而且经过她没完没了地絮叨,魏东好像也在认真考虑增设一个市委副秘书长的位置来安排张嘉缑。这令刘子珺大喜过望。这些日子,魏东虽然不再对她的殷勤表示好感,但找到他时也能尽量满足她的愿望,提拔她为副局级的事已经报到市委组织部,只待常委会上走走过场了;弟弟当刑警支队副大队长的事,最后又是魏东与市局领导打电话才促成的。张嘉缑刚被撤销宣传部长人选提名时,妇联内外一些人冷嘲热讽,一副幸灾乐祸的小人面目,但副局级一公示,那些人马上收敛了不少,意识到刘子珺毕竟是刘子珺,并没有垮下来,依旧是一支处在上升板块当中的“绩优股”。
    “算了,别自寻烦恼了。”听张嘉缑述说完,刘子珺宽慰道,“那个鸡肋样的总编辑,你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寻思着,姓魏的走之前,怎么也会给你个交代的。”
    张嘉缑冷笑一声:“他的话你就那么当真?明天他拍拍屁股走了,还给你什么交代?这个红顶子一天不戴到头上,那就是写在瓢把上的,随时可以一风吹的。这种事,我经历得多了!”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至于吧?许大姐说得可是挺肯定的呢!”刘子珺狐疑地说,差一点冒出一句:“姓魏的他不敢,老娘手里攥着他的把柄呢!”
    正吃着饭,刘子琮来了。到底是当上官了,派头立刻与几个月前大不一样,在姐夫面前再也不是那副委委琐琐的样子了。不待张嘉缑让,他自己就在桌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件,上面有一条红蓝黄绿几色交织的丝线,让姐姐姐夫看。
    “这是什么东西?”刘子珺好奇地问。
    “这是貔貅,”刘子琮卖弄说,“生意人都喜欢戴着它,这个就是我从一个大款那里搞来的。那家伙,妈的五十多岁了,还搂着个十七岁的妞儿在包房里抖擞,被我手下的人抓了个现行!没说的,罚款五千,拘留七天,老子一点不给他面子!”
    张嘉缑吃完了,从刘子珺手里接过去把玩着。他在不少旅游景点见过这东西,貔貅也叫辟邪,是古代的一种瑞兽,做生意的人都喜欢把它戴在身上,原因是传说中这种貌似麒麟的怪兽没有屁眼儿,只进不出,所以生意人说它旺财,堪比吉祥物。这只貔貅做工精致,用料考究,绿莹莹的翡翠一般,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刚当上官就学会搜刮不义之财了,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他沉着脸说。
    小舅子还是有些怵这位姐夫,解释说这是大款的儿子请弟兄们吃饭时主动送的,不是假公济私讨要的。
    “这玩意儿给我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外甥女戴着玩好了。”他讨好地说。
    “别让孩子沾这些铜臭之气。”张嘉缑说着,心头却是一动。内弟现在手里也握着一点小小的权力,而且还有执法的便利,想想他经常到风月场所去抓“黄赌毒”,倘若叫他配合配合禹大班,那可是最理想的人选了。
    张嘉缑想起下午在保龄宫见到苏畅和他的女朋友的情景。中午张嘉缑和广告部的全体员工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饭,饭后带着大伙儿去打保龄球。年轻的姑娘小伙们头一次和报社最大的领导在一起搞这样的活动,气氛自然轻松快活。闲聊中,张嘉缑有意打听苏畅处对象没有,苏畅红着脸点头。广告部主任见过焉雨亭,在一旁一个劲地夸那丫头多么多么好,而且与苏畅还是同行。张嘉缑笑着说,那就请来一起玩玩散散心嘛!总编辑说话了,苏畅拗不过面子,便给焉雨亭打了电话。时间不长,一身时尚打扮的焉雨亭便到了。第一眼看到焉雨亭,张嘉缑便立刻断定,正是禹大班手机里拍下的那个女孩子。他不由得一阵兴奋,似乎看到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地实现。
    焉雨亭天生就是个公众人物,虽然与广告部大多数人都是初次见面,却一点也不怯场,还主动拿起球道旁边茶座上的啤酒给张嘉缑和主任倒上,向他们敬酒。她穿着一件荷叶边坎肩小衫,及膝短裙,扣着双层漆皮腰带,坡跟细带凉鞋,个头不高,却珠圆玉润,整个人显得活泼灵动,魅力四射。张嘉缑想,这样一个足可勾魂摄魄的小妖精,哪个男人见了能不动心?何况梁吾周那种见了像样的女人就迈不动步的情场老手。
    焉雨亭对保龄球不感兴趣,那只十多斤重的硕大球体她连抱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顺着球道投掷了。她正在四处张望,手机忽然响了,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跳街舞的女伴打来的,问她怎么不在自己的工作室。于是她借故与众人道别离开了。
    焉雨亭刚走,禹大班就大大咧咧地来了。广告部主任以为他也是与朋友来消遣的,孰不知是张嘉缑暗地里安排他来与苏畅套近乎的,毕竟在报社里不属于同一个部门,彼此交往不多。保龄球是禹大班的强项,几个回合下来,广告部也只有苏畅能与他打个平手。边玩边喝边聊,待散场时,苏畅已经和他像老朋友一样亲热了。最后禹大班很大方地替广告部付了保龄球的包场费,于是从主任到下边的承揽员,人人都夸禹厂长这人很仗义。
    张嘉缑看着苏畅和广告部主任出了保龄宫后被禹大班拉上了他的汽车,心想这家伙搞交际倒是有一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成效。他可以舍出官位舍出金钱舍出名誉甚至舍出女人,明天他就打算先把苏畅提为主任助理,反正都是自己手心里的官,给谁不给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现在他最赔不起的就是时间,所以得提醒禹大班,此事宜快不宜迟,待到人家把生米煮成了熟饭,那就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张嘉缑脸上的表情变得亲热了些,拉着刘子琮到客厅坐下,亲手给他剥开一只山竹。
    “说说,最近有什么新闻?”
    刘子琮说,上礼拜他回了趟毓岚老家,见到了三仙姑,她那所百年老宅,整天上门求签问卦的人不绝于路,没料到的是,他竟然遇上了孙冰暇。
    “他一个县委书记,那么大的官儿,还信那个?”刘子珺边削着苹果皮边说。
    张嘉缑没理她,心想真是少见多怪,当省长的当部长的都有烧香拜佛的,一个七品县令算得了什么,自己不也是佛光寺的常客?于是问道:“他有什么绕不过去的坎要老太太给点拨?”
    “听说县里前一阵子出了起大事故,死了好几个人。这县太爷问三仙姑,这事儿会不会影响他的官运。”
    张嘉缑一下子想起这几天各大媒体连篇累牍宣传的那起玉石矿工人舍生忘死保卫国家财产的典型事迹,也想起时辰写的内参,其中对这一事件提出许多疑点,建议报社降低宣传调门,进一步深入采访,还公众一个事实真相。当时他挺生气,连省委宣传部都表态要大力弘扬这一“革命英雄主义的赞歌”,市委更是大张旗鼓地不断调高报道口径,作为市委机关报,哪能与市委唱反调?现在看来,孙冰暇还是心里有鬼,时辰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当然张嘉缑不会因为这个理由便更改报纸的报道计划。他并不关心事件的真相如何,只关心是不是能与上级保持一致。他更不会做那种得不偿失的买卖,天真到拿着新闻的真实性当理由而与市委和省委宣传部唱对台戏。
    “老太太有八十岁了吧?”他淡淡地问。
    刘子琮点头:“快九十了,可是耳不聋眼不花,对了,她还叫我给你和姐姐捎话呢!”
    “说什么了?”张嘉缑专注地问。刘子珺也盯着弟弟。
    “她说,她知道你们俩傍上贵人了,旺兴着呢。只是姐夫不能穿着皮鞋走山路,小坷垃也能绊倒人的。”
    听弟弟说自己傍上贵人了,刘子珺的心里有些发虚,但偷偷瞄了丈夫一眼,见他在沉思,似乎没太在意,心里也就坦然了。老太太当年就断定了两人之间的姻缘,这次能说准自己的**,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这时,刘子琮的手机忽然响了,接听后得知,高新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局里通知他马上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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