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侯府里到处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双喜字是随处可见。里里外外丫头婆子来来往往,好不忙碌。楚婉玉坐绣床边,妆容已经画好了,她明显有些紧张。
楚惜宁走进来时候,就瞧见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锦帕,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卢秀就一边低声劝慰着什么,不过老夫人生怕好好一个姑娘,又被她教坏了,早就遣了人候一旁,催了三四遍让她离开。
卢秀早就哭红了眼眶,拉着楚婉玉手就是不肯离开,瞧见楚惜宁来了才松开手。
“大姑娘,您懂得多一些,再跟玉儿讲讲。老夫人那边离不开人,我先过去了!”卢秀转而又轻握了一下楚惜宁手,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楚惜宁瞧着卢秀有些佝偻背影,感慨颇多,却是强行收回视线。慢慢地坐到楚婉玉身边,伸手将她额前碎发顺了顺。其实楚婉玉一切妆容发髻都弄得有条不紊,她只是想借由这种温和动作,来抚慰此刻楚婉玉焦躁心情。
“想必寻常夫妻之间事情,祖母和二婶都已经找人教过你了!”楚惜宁抬头瞧着内间只余她们姐妹二人说话,便也不客气,轻轻压低了声音,肃着一张脸。
楚婉玉想起前几日晚上,老夫人身边穆嬷嬷亲自来教导她这方面知识,不过总归有些话是说不出口,便递给了她一本册子,让她晚上独自一人时候,偷偷拿出来看。
想到这里,楚婉玉脸一下子红透了。楚惜宁是过来人,哪有不明白道理。轻咳了一声,驱散心头尴尬,勉强振奋起精神来。
“那些就不用我再跟你多说了。这回你嫁夫君不同,侯府世子,配上你人品不算是高攀,加上李世子特殊身体情况,应该算是你低嫁了!”楚惜宁直接转入正题,声音再次压得低了些,生怕让旁人听了去。
姐妹俩出阁之前一直住一处,楚惜宁这几句话,楚婉玉自然明白。她面色也渐渐平静下来,秀气眉头轻轻蹙起。从这门亲事定下来之后,卢秀发那场大火,让这亲事成为了禁忌,楚侯府内自然是无人敢提起。
此刻,楚惜宁提了出来,姐妹俩心头都不大好受。
“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看清时局,想好自己要站哪边。不过自古以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想”楚惜宁瞧着她沉默模样,也不准备强逼,便轻声说出自己心头思量。
只是话还没说完,手已经被按住了。楚婉玉轻轻抬起头,低声道:“这些事情我已经筹谋过了,多谢姐姐替我担忧了。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姐姐还是多说些吉利话祝福我吧!”
楚婉玉眼眸里透出几分坚定目光,说到后,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笑意。
楚惜宁拍了拍她柔荑,轻轻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点头应承着。
“噼里啪啦!”外面震耳欲聋锣鼓声、鞭炮声传了过来,并且声音越发清晰,显然是离得越发近了。
楚婉玉戴上凤冠,披上红盖头,便被喜娘搀扶着往前院走去。
只是还没到前院,一路上便有人开始传开了。
“来迎亲并不是李侯府世子,而是李二少爷!还是个十三岁奶娃娃呢!”不时有嬉闹声音传来,即使被周围鞭炮声掩盖住,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周遭嘈杂声全部都被屏蔽掉了,只剩下这几句话始终萦绕耳边,直击心底。搀扶着她喜娘是李侯府那边派过来,此刻也只是沉默地搀扶着她,连一句道喜遮掩话语都没有。
被红盖头遮住视线楚婉玉,轻轻蹙起了眉头,却是一丝异样都没有露出。依然迈着小碎步往花轿那边走着,原本该热闹拦着郎官不让进门楚希琪,由于来迎亲根本不是真二姐夫,也不敢闹得太过,意思一下就让楚婉玉上轿了。
花轿抬得很平稳,偶尔被风吹起轿帘,楚婉玉依稀可以瞧见外头抬轿子人都比李家二少爷年长,看样子应该是未见面夫君友人了。
楚侯府嫁这位二姑娘,名声并不是太好听。虽然楚、李两个侯府极力压制,流言却还是传得沸沸扬扬。楚惜宁出嫁两个月之后,这位二姑娘就急着出嫁,其实是为了冲喜。李世子眼看都病入膏肓了,有不少人恶意揣测,楚婉玉嫁过去是要守活寡。
拜堂时候,礼官那尖细嗓音传遍整个大堂,只可惜没等他发挥过瘾,李世子二拜高堂时候,还没跪下去就吐了血出来。唬得当时围观宾客,嬉笑脸色来不及收,全部都僵住了,显得极其诡异。
李侯爷和李侯夫人面色也不大好看,李侯夫人连忙从主位上站起身,要去搀扶李世子。
“世子爷都成这样儿了,这堂也没法子拜了。只能对不住儿媳妇了,去找只大公鸡来!”她挥挥手,便轻轻扬高了些声音吩咐道。
“不碍,不能让我妻子进门头一日就受了欺侮!”李雅筠明明眼看着要晕,嘴角处还沾着血迹,却是强撑着一口气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红绸,轻轻扯动了一下。
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却是努力扬高了,场宾客都听见了,自然有不少夸赞。李侯爷见他还能坚持,连忙制止了李侯夫人安排。笑话,他可不想这么轻易得罪楚侯府。
楚婉玉察觉到来自对面人扯动,心中稍微定了定。暗自想着这李侯夫人还真是迫不及待,这堂都没拜完,就先摆起了婆婆谱来,要当众给她这样大下马威。
二拜高堂由于李雅筠身子不适,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等那里半晌李侯夫人,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混账东西,也不知真吐血假吐血,偏偏这个时候,就是不想参拜她这个继母吧!
好容易拜完了堂,就直接送入洞房,自然没有人敢让李雅筠出来陪酒。万一这位世子酒没喝两口,血就吐上三升,这喜事就直接变丧事了。
喜婆让李雅筠挑了红盖头,二人喝了合欢酒,便带着人悄悄退下了。
待房里只剩下他二人时候,李雅筠便半躺床上,轻轻闭着眼睛。大红喜烛,映衬着他那张略显苍白脸,显得加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楚婉玉瞧着他这样睡得有些困难,便轻轻扯过锦被,将床上花生、桂圆等物全部扫落地。
“世子爷,先把外衣脱了再睡吧?”楚婉玉伸出一只柔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吓着他。
李雅筠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还没待他睁开眼,却是猛地坐起了身,直接从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血迹直接溅了楚婉玉喜服上,衣袖上用金线绣成凤凰,就这么以肉眼看得见速度,被染成了血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李雅筠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轻轻抬手捂住嘴巴,只是血迹却还是慢慢地透过他指缝漏了出来。
楚婉玉很反应过来,慌张地想要起身找锦帕,却又被过长裙摆绊倒了,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沉重凤冠直接掉落地上,带着她满头长发披散开来。剧烈咳嗽声忽然停顿了一下,整个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安静。然后男人咳嗽声继续,楚婉玉轻咬着下唇连忙从地上爬起,使劲儿地拽断了几缕纠缠着凤冠青丝,红着脸原地转了两圈。
她思绪似乎一下子停止了,那是羞愤!她能察觉到自己此刻狼狈,没有凤冠束缚,发髻都散开了,披头散发一定很狼狈。穿着带着鲜血喜服,被摔了一跤,浑身皱巴巴,她几乎可以断言,这天下间再也没有比她还蠢娘子了!
总算是勉强镇定下来,想起自己怀里就藏着锦帕,再次转身想要步走回床边,却是直接扑了过去,然后整个人就压倒李雅筠怀里。
李雅筠咳嗽声再次停住了,楚婉玉根本就不敢再抬头,死死地将头埋他胸口处,十分没出息地装鸵鸟。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拿着锦帕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他嘴角,细细地替他擦拭着。
一只手握住了楚婉玉四处乱动手,怀里女子忽然僵了一下,耳边传来男人略显戏谑声音:“想摸我脸,得先看清楚再摸。你这般闭着眼睛摸,摸不出感情!”
那人声音带着些许低哑,像是会蛊惑人心一般。楚婉玉便乖乖听话地扬起了脖子,然后她便瞧见了这辈子难以忘记一张笑脸。
带着些许讥诮和温和,不亲近也不远离,就这么淡淡地笑着,似乎等她主动靠近。
当然从那一晚开始,楚婉玉就明白,她夫君是天下间难以欺骗和难缠人。因为李雅筠自己就是大骗子和胡搅蛮缠男人!
当然,他愿意拿一些小事情骗楚婉玉当情趣,他也只纠缠楚婉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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