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

    第九十九章 荏苒（二）
    天朝出于东方大陆的南部沿海区域，东面与海相接，西面大部延伸至东方大陆的腹地，为一行高峻的山脉所阻，南部与十数个小国毗邻，北部与号称“天神之国”的雪国以及周围的数十个小部落接壤。由于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加之先前几位皇帝的励精图治，天朝素来以其雄厚的实力傲视东方大陆的东部，周围相邻的小国每年都会进贡一大批奇珍异宝，以示自己的臣服之心。然而，所谓的天朝盛世并不是表面看来这般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尤其是先皇登位后贪图安逸享乐，数次大兴土木，对于民间疾苦却置之不理，将先祖积攒下的实力逐渐消耗。与之相反，天朝南北的邻国却广纳人才，积极发展生产，不断扩充自己的军备力量，其实力可说是与日俱增，其中对天朝最为虎视眈眈的便是雪国，近年来随着自身国力的增强早已停止了对天朝的进贡。而这次寇振海一连数次密函发往京城就是由雪国引起的。
    雪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游牧民族，除了北部雪山上的稀有矿产可以南下来换取钱财之外，大部分百姓都是靠放牧维生。每年过了秋季，大草原上的绿草枯萎，还有一大半的地方还被冰雪覆盖，牧民们储备一年的食粮勉勉强强才可以撑过漫长的冬季，但多数情况下都是难以维计的。因而，骁勇野蛮的雪族便把贪婪的眼光放到了地广物博的天朝，每年的秋冬之际，天朝北部的边境之地，经常受到雪族的侵扰，有时候甚至还有正规的军队带着一群牧民堂而皇之地闯进边境的小镇进行烧杀抢掠，其凶残的行径令边疆百姓不寒而栗。为了尽其所能地保护边境百姓不受雪族的侵犯，年近古稀的寇老将军才会一直镇守在北疆。
    雪国军民抢劫边境小镇的情况每年都会发生。按说寇老将军还不至于数次密奏朝廷。但这次的情况的确不同于以往，雪国今年遭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大灾害，夏季的牧民们的牲畜感染了一种怪病，八九成都离奇地死去了，因而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粮熬过这个冬季。从天气转凉开始，好几拨牧民跟着挥舞大刀的士兵洗劫了数个小镇，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更令人担忧的是，潜伏在雪国的探子发现了皇室的异动，才刚登位不久的新雪王竟然与周围的部落首领接触频繁，看似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拥有数十年行军经验的寇老将军立马便意识到这份协议很可能是专门对付天朝的。而且目前的情况恐怕已经不容许再延误半刻，他立马大笔一挥，把自己的猜测写成了密函传至京城。而后一直严密监视着雪国及其他部落的动静，并不间断地将所有的新情况分毫不落地传达京城
    。
    其实玉允轩也在雪国内部安插了一些探子，因而几乎在寇老将军的密函送至京城的同一时刻，也收到了来自探子的回报。寇老将军的猜测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深思熟虑了好几日，结合天朝目前各方面的情况考量再三。在北疆探子传来雪王在神雪山脚下点兵的消息后，决定先由夏辰烨带着精锐的铁骑军作为先锋前去北疆助老将军一臂之力。此外，他又暗中调集西部的兵力做好战前准备，一旦北疆的战事全面爆发，即刻便拔师北上加入战斗。
    在一个秋风瑟瑟的阴雨天里，云曦目送着一身戎装的夏辰烨带着一队不足两千人的铁骑军离开了京城。世事有时候真的难以预料。她前一刻还在担心如今锋芒毕露的夏辰烨会在昏暗阴晦的官场上遭人暗算，但这一刻他却裹着盔甲要到真正的战场上面临真刀真枪的考验。然而云曦心里十分清醒，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或者说作为一个打算融入异世生活并终其一生的穿越女，她此刻除了枯坐家中终日担心和祈祷之外，似乎真的无能为力了。所幸她身边还有精力旺盛的小七陪伴着，多少转移了些许惆怅的情绪，加之成为母亲后。在某些方面的想法也略显成熟了，也不至于整日都愁容满面。
    原本铁骑军在众人眼里不过是新皇为了显摆自己的一个玩物。并不大引人注意。但短短一年不到的光景，铁骑军迅速发展壮大，其风头甚至有盖过了御林军之势，而这次更是成为先锋部队前去北疆参与战事，自然是引起了朝中上下乃至京城内外的广泛议论。因而就连素来深居简出的闺中妇人也很快便知晓了夏辰烨北上作战的消息。
    夏辰烨离开才不过三天，太夫人甚为担心云曦一个人在碧落院里终日担惊受怕，便派人前来请她回萧府小住几日，权当是解解愁散散心。说起来云曦出嫁两年以来，回萧府的次数就连一只手的都能掰过来，以往云氏总是拉着她想让她在府里住上几日，但云曦考虑地更为周全，她是一个已出阁的女子，肆意留在娘家过夜终究不太妥当，况且云氏在府里的身份尴尬，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将云氏推向下人口舌的风口浪尖。如今太夫人出面做了主，云曦便没了那么多顾忌，加之自己在碧落院中着实孤单，便欣然答应回萧府小住。
    此时，云曦早已确定好将要带去萧府的丫鬟婆子，又交代了丹霞等人院里的相关事宜，正领着桃舒和秋水在屋里整理东西。小七和自己的衣物用品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欲带去萧府送给各房的礼品也由桃舒去和丹霞商量了。云曦的目光流转于陈放在榻上的包裹中，寻思是否有遗漏的物品，忽而想到小七满月那日皇上赏赐下来的百匹上好的绸缎，若是一直放在库房里早晚会被虫蛀，倒不如拿些过去给云氏和太夫人做衣裳
    。于是，她一边低头将小七的拨浪鼓和布偶装进行囊中，一边唤道：“秋水，秋水……”一连唤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好提高了嗓音，才让丢了魂的人回过神来。
    闻得云曦比平日高出些许的声音，秋水如梦初醒，却完全搞不清如今的状况，只能讷讷地问道：“少……少奶奶，您方才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曦抬头看了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规劝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转而吩咐道：“你即刻去库房一趟，从上次御赐的绸缎中挑一些适合夫人和太夫人的颜色，今儿个顺道儿带几匹到萧府去。”话音刚落，秋水便垂着脑袋出了屋子。望着那依然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云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是无能为力，自古男女情爱之事都不需要第三人插手。
    就在夏辰烨离开的第二日，已经在碧落院中住了一年之久的任逍之悄悄地收拾了药箱，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依照与夏辰烨当初的约定，他只需照料着云曦出了月子便可以离开了，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素来喜欢居无定所的浪子却在这里多逗留了四个月。既然有个天下闻名的神医自愿待在身边，今后自己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不必过于担心了，院里的人理所当然没有一个会去深究这背后的缘由。但素来敏感的云曦却多了一个心眼，早在自己还未生下小七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任逍之和秋水之间总是缠绕着一种微妙的氛围。碧落院中如花似玉的丫鬟那么多，任逍之却偏偏喜欢缠着秋水问这问那，近段日子更是拉着她一起钻研天下的草药，据说还将一些医理知识陆续传授给她，如此说来定是动了某些心思了。然而，任逍之并不是一个喜欢走“成家立业”这种陈旧模式的人，在近一年的相处中，云曦甚是清楚他犹如一阵无形无色的风，若是自己不肯停留，岂是寻常女子可以轻易抓住？也许在留下来的四个月中，他自己也处于激烈的矛盾中，但最终他还是无法摆脱天性中的散漫和无拘无束，选择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离开了。
    “少奶奶，您看这几个颜色合适吗？”正当云曦因为这段无疾而终的纠葛而陷入怅惘之时，此事的另一个主角正吃力地抱着三匹布料跨进了门槛，询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云曦抬眼望去，只见秋水双手围抱着三匹丝滑的绸缎，分别是较为素雅的莲青色、玉涡色和藕荷色，便点头道：“这三个颜色都不错，每一种都拿三匹。另外带上少许褚红的和象牙白的。”
    话音刚落，她又见秋水苍白的脸颊因为方才的来回奔走而有了些许红润，但原本灵动的双眸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又连忙改口道：“罢了，这些布匹先放着，一会儿等桃舒回来再一道儿收拾，我这儿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