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疑云

    还没等我惊呼出声，她就用刚才将青荷赶尽杀绝的手捏起我的下巴，语气中满是欣赏之情。
    “容采倩，七月十四与七月十五的三更夜所生吗？想法果然有意思。”
卷一番外 白虎怪 第七章 她与他们
    第七章 她与他们
    “容采倩，你知道吗？你的魂魄正是我们竹蛇类修炼最爱的上等食物，十年难觅！”
    什么？她在说什么？
    她是一种叫做竹蛇的妖怪？《百异明灭集》里有记录吗？好像没有吧，连玄空也从来没有和我提到过。难怪，刚才会有紫竹林的味道在鼻翼间徘徊？
    不对，除此以外，我认为我在不是紫竹林的地方，也闻到过这种女人用的脂粉香味。
    ——是在哪里呢？
    只是，当她说到我的生辰的时候，另一件事情在我心灵的某处破裂了，相比她本身更重要。
    记忆中的碎片飞入了脑海，还是玄空在我们离开望乡村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么段话：
    “……生辰是在七月十四与十五之间的三更夜。每年这两日的夜间地府鬼门洞开……恰逢此日此时辰所诞的孩子身上凝聚的阴气异于常人，很容易触碰到妖怪，也极有可能……”
    当时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回想自己的生辰，好像也和蒋心心的类似，却没有细想。如今看来……
    ——这一切莫道就是冥冥之中天意的注定？
    我对蒋心心总有不一般的感情，不是因为她是个第一眼见了就让人觉得奇怪的姑娘，而是因为……
    ——我们是同类人。
    我们是同类人！
    周围没有人用语言表达出这句句子，这句话却无声地叩打着我心间最幼稚最虚弱的某处。
    所有这段时间以来，或者说是自从姨母那次从紫竹林回来得病之后，再往前推，时间停驻到我出生的那一刻。
    还是说，从那一天起，我就已经背负了这种特殊的命运。
    ——才导致了我周围一大群人的悲剧吗？
    不会吧，原来……
    ——所有罪孽与缘分的开端都是起源于我一个人吗？
    “这个布娃娃是紫灵给你做的。”大概是女人把手伸进我胸膛的时候摸到取出的。此刻，那个布娃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无言地注视着我们。
    “现在你一定在担忧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家人的离去吧。”她眼中含着的笑意说不出的复杂。
    ——既像那个女人的诡异，
    ——又让我想起了紫灵的神气，
    ——更甚者，还有姨母眸子中所独有的温柔。
    她将手反拨在身后，挺起胸膛，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语气却是淡淡地说着：“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竹蛇是靠着吸取人类的魂魄为食物促成修炼的。虽然你是上等的食物，按理我应该早早的将你收入腹中。我却一直不想伤害你，甚至将你远远地赶离我的身边。怪只怪我当初一时贪念，偷吃了你姨母的魂魄。她被我咬过后，神情恍惚，自从她最后被我彻底吞入腹中后，我……又来了，不要！”
    她猛的抬起两只手臂揪住自己的头发，不好啊，那可能是紫灵的青丝吧。
    “我的天哪，这不是采倩吗？被我所在的这具紫灵的躯体操弄着，孩子，你没事吧……”她欲言又止、泪光盈盈的面容使我有一刻错以为面前的这个人真是姨母。
    “回去，回去！”仅仅一刹那，女人就扑倒在地上，左手颤抖地撑着地面，右手则重重地揉挖着一侧的发丝。“啊！”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下一刻，她突然歪过头，仔仔细细地将我揣摩了一番，随后义正言辞地对我说话：“这姑娘，不是采倩吗？”这种正统的腔调也只有姨父才会使用。
    这个女人，难道她把姨母、姨父等人的……
    ——这么多的魂魄都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吗？
    那么现在她的长相是怎么回事？
    可是，如果真如刚才姨母所言的那样，她操控着紫灵的身体，那么，紫灵的魂魄在哪里？也被她吃了吗？
    虽然不了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她最终是想要做什么，只是因为听到了姨父与姨母熟悉的说话语气，我都不忍心将她和怪物联系起来。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砧板上的肉。”不知何时，她已经站了起来，恢复了我在这屋子里刚刚醒来时的模样。说话的同时，姨父的书童用他胖胖的手指将我的双手再度绑到背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看你的样子，刚才也很痛苦吧。”
    许久的沉默，姨父的书童已经是个木偶人，自然不可能吭声。而她竟然也一时没了生气，这才是令我感到疑惑的地方，我还以为她会像刚才几次那样，马上反驳我的问题呢！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从出生睁眼就是这样，看到人的魂魄，脑子里有个声音就告诉我，你要去吸食，那就是你的食物。这是我的错吗？万物之主将我生成是般摸样，我又能如何？”在屋子的阴影中，“紫灵”的脸上慢慢出现了她特有的激动神情：额上的黑痣飞扬着，两簇弯弯的柳叶眉几乎扭曲到一起，红唇里透出的牙齿在互相摩擦着。
    ——这么痛苦吗？
    看来妖怪也不是自愿要当的吧，只是不知道她的出生是何种情形？
    “我没空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要不是因为他们，我早就将你的魂魄吃了。虽然竹蛇的修炼不可以焦急，但看到你们这些女人的幸福生活，我只想早点做人。他们告诉我，要做人的话，就得早点收集完整九九八十一个人类的魂魄。我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女人了，也可以了解程凛对于紫灵的心意。”
    她——对程凛有不一样的感情吗？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我就是那个你姨父在紫竹林里捡回的女人。那时我刚刚出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只是一条很卑微的从竹林中诞生的小蛇。你母亲与姨母的姐妹情深，还有你和紫灵拥有的完满人生，更加使我明白，作为一条蛇，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只有成为了人之后才能拥有这一切。于是，借着本身的灵气与竹林的仙气，我为自己开创了修炼成人的机会。大概因为你的姨母是被我咬过的第一个人，当我可以简单幻化成人形的时候，就与你姨母有了一份相似。”
    想起来啦！
    难怪那次我在荷塘旁见到她的时候，会发现她与姨母神情乃至容颜的神似，而且我记得我闻到过她身上的香味，就是那个时候！在荷塘边，不是在紫竹林里。所幸，那些并非我的错觉。
    可是，我当时为何不去勇敢地告诉别人，她与姨母有着奇异的相像之处，而且还身上还有奇怪的味道呢？
    说到底，的确是我的私心作祟，我怕因此而受到排挤和伤害。
    不对，也不完全是如此，她眼睛与姨母的相同，那是许多人都发现的，就连青荷也曾经提到过，但大家只是都只敢私下里说说的，却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提起。要知道，那时姨父才是一家之主，人人为了讨好主子只要说着他爱听的话了。
    这么说来，于府里胆小怕事的……又何止我一个呢？
    “怎么？想通过转移他人的方法，让自己的心里取得安慰吗？”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嘲笑，用食指特意拉长了大大的眼睛，欣赏我的反应。“真是可笑的人类。”
    既然觉得人类可笑，你还要修炼成我们吗？
    “你，读得懂人心吗？”
    “你说呢？”
    ……
    此刻的我都开始佩服起自己来了。若说是过去，我真是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和一个对己不利的妖怪说那么长时间的话。
    “其实竹蛇妖吸取心甘情愿的魂魄才有助于修炼，这就是我要化身成和你姨母相似的面容骗取你姨父和于府人的原因。而要让人主动献魂，可没那么容易，不懂得人心怎么行？所以，这也正是我们竹蛇一族天生所具有的灵性。”
    原来如此。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难道你知道？
    “不要用这种疑惑和蔑视的眼神看着我，也许有天你会发现，你身边所信任的人根本没一个值得相信。大概就像你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因为你的生辰缘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突然靠了过来，令我猝不及防。“你说，如果我现下真的把你的魂魄吃了，我就能成功吗？”
    “成功？”我的声音很轻很轻，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屋子太小，总觉得大声说话有碍于过去的千金小姐身份。
    “我现在已经吞食了七十九个，只要再有两个就好了，如果是你的魂魄的话，说不定，只要一个就够了。”
    原来我这个生辰出生的人在他们这些妖怪眼中，正是他们所拼命追求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