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选秀怪谈

尹小舟原创的主题曲《让我活到一百岁》提名了金石榴奖的最佳电影原创歌曲，也成为了投资巨大被寄予厚望的电影《百岁》唯一被提名的奖项，对这一仅存的硕果，电影主创人员不知该喜该悲，但是，对于尹小舟来说，这却绝对是一项巨大的肯定。
    金石榴奖给予最佳电影原创歌曲奖项的标准向来很高，得奖的作品也都是万里挑一的经典作品。很多以前获奖的作品也经历了时间的考验，陪伴了一代人的成长，成为了当时的人们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印迹。
    于是，每年金石榴奖的颁奖现场，在颁发最佳电影原创歌曲之前，主办方也会邀请人气高实力强的歌手演唱历年获奖的作品。
    而这一年，被邀请演唱历年获奖作品的歌手，却正是获得提名的参评人之一，人气如日中天、实力不能小觑的新晋天后——Regina，小舟。
    ******
    颁奖礼的当天，尹小舟和代表亚天娱乐出席的褚凌云一起出现在了红地毯上——尹小舟身着浅灰色银线暗纹的裹胸小礼裙和白色粗跟高跟鞋，把披肩长发高高梳起，完全露出光洁的额头，水蓝色的眼睛含着笑意。旁边的褚凌云一反红地毯上男明星五花八门的黑西装，穿着白西装和浅灰条纹衬衫、浅灰细纹裤子，白马得不能再白马。
    两个人勾着手指施施然地从红毯这头走到那头，瞬间统统谋杀了记者们的菲林，两人一边微笑一边不甚明显地喁喁细语，虽然服装低调、表情低调，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他们两个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嚣张”，和“绝配”。
    红毯过后，颁奖礼开始直播。奖项一一颁出，现场的明星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之前暗暗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渐渐松弛，坐在后排的明星们笑脸的弧度也没有刚开场时完美——反正他们的奖项已经颁完，镜头中也基本不会再出现他们，所以他们也懒得绷着了。
    又是一个技术奖项过后，终于轮到尹小舟登台表演——主持人还没说完串场的主持词，坐在二楼的观众便已经骚动起来，欢呼鼓掌，声音前所未有地大，让楼下的很多平时不理世事的导演制片和技术人员感到莫名其妙——这难道是林漫要上场了？怎么架势这样大？可是也没看到林漫今天来了啊？……
    待到主持人报出验出人Regina的名字，很多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难怪……
    可是还是有几个不太关注音乐圈子的导演并不知道尹小舟，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张尘安便是这样——张尘安是第五代导演中的佼佼者，但特别的是他一直是演导俱佳的一个人，早年自导自演的电影已经成为电影学院教学的经典之作，也是拿遍了各大国际电影节奖项的业内巨擘。近十几年来的大多数时间他却不在国内，而是混迹好莱坞，拍过中国特色的电影，也拍过中式思维的外语片，都获得了巨大的好评，也获得了电影界的至高奖项噢嘶咔的最佳导演奖和最佳原创剧本奖，以及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他因为多年呆在国外，也不甚关注国内的音乐圈，便并不知道尹小舟的身份，便探头问旁边相识多年的老哥们——“怎么蹦出来个外国人？”
    而坐在张尘安旁边的，却正是多年收到邀约但是一直没有出席金石榴奖的、褚式家族老大——褚啸乾。
    褚啸乾笑呵呵地，却不愿立刻透露，只道，“呵呵，全球化了么。这金石榴奖也总算跟国际沾边了啊……”
    台上音乐声起，大屏幕上开始出现往届的最佳电影原创歌曲的画面，尹小舟的声音刚刚响起，现场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第一首歌曲是一位已经去世的导演的作品，而第二首歌曲便恰巧正是张尘安自导自演的处女作的主题曲。尹小舟闭着眼睛，把那一首抒情的《生命的光》唱得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台下的张尘安从第一句开始便不自禁地跟着小声唱了起来，30多年前拍摄那部电影的画面好像在他眼前再次出现一般，往日种种辛酸感动都被尹小舟的声音勾了回来。
    褚啸乾待尹小舟一首曲毕，在掌声中凑过来问张尘安，“这丫头怎么样？”他知道张尘安看人向来最准，又有些想要炫耀，便没有在之前告诉张尘安小舟和褚凌云的关系。
    张尘安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跟着大家的掌声轻轻鼓掌，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道，“很适合。很适合。”
    褚啸乾反倒一头雾水了，“适合什么？”
    “这小丫头，气质很好，情绪好，很上镜。我之后要拍的那个片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外国明星，我看她倒是很适合。”
    “……你看她适合，倒要问问我答不答应让她去演。”
    “为什么问你？她是亚天的艺人？”
    “嘿……可不止这样。”
    “那是哪样？”
    “嘿……你猜~”
    “………………………………”
    ………………
    且不说台下这著名导演和准家长对尹小舟的一番介绍、评价和感叹，不说这之后尹小舟因为这天的表演而在影视圈得到的赏识和机会，也不去说几年之后尹小舟是为了什么再次回到这个颁奖台上——
    但是，这一次，在金石榴奖的舞台上，尹小舟第一个被提名的奖项，终于在她的歌声落下之后，要被揭晓了。
    揭晓这一奖项的开奖嘉宾也是给观众的一大惊喜——竟然是产后首次亮相的蔡小羽，和她的丈夫郭天。
    蔡小羽的人气也是很高，一出现便引来了二楼观众席的一片惊喜呼声。她淡淡微笑，和郭天一起调侃了几句刚刚结婚的导演陆昊，便打开手中的信封，开始念最佳电影原创歌曲的提名名单——
    《精卫传说》主题曲，《上岸的梦想》。
    《邮局的老张》主题曲，《日复一日》。
    《爱人如己》主题曲，《爱人》。
    以及《百岁》的主题曲，《让我活到一百岁》。
    看完四首歌曲的片段，颁奖的时刻终于来到。郭天手中拿着密封着最后结果的信封，笑着调侃道，“《日复一日》和《爱人》的作者齐銮峰前辈是亚天歌神大赛第一届的亚军，《上岸的梦想》的作者是小羽之后的冠军默云，《让我活到一百岁》的作者则是新科冠军小舟……然后颁奖的又是我们两个……我只能说……这一届的评委，你们大概都是亚天歌神比赛的忠实观众吧……”
    在全场的笑声中，蔡小羽从郭天手中接过信封慢慢撕开，看了一眼，又递给郭天看了一眼，才道，“从概率上来看，齐銮峰前辈是获奖的大热人选。从私交来看，我希望获奖的是默云。但是，今年的获奖人，她让我心甘情愿地动摇了对数学的信心和对友人的私心……获奖的人是——Regina！（全场掌声欢呼声四起）获奖曲目——《百岁》主题曲，《让我活到一百岁》！！”
    尹小舟上台，从自己一直很欣赏的前辈蔡小羽手中接过奖杯，对着二层观众席上站起身来欢呼尖叫鼓掌的粉丝们挥了挥手，深呼吸了一下，让笑容归为成为勉强可以称得上淡定的一种，开始说起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获奖感言——
    “谢谢大家。谢谢一直支持我的人。谢谢制作人工作人员ABCD甲乙丙丁……”等终于把所有需要感谢的人都说了一个遍之后，尹小舟才终于续道，“这个奖项对我来说是一个阶段的总结，也是新的一个阶段的开始。音乐这条路，是我喜欢的路，我一定会走完。不管有没有鲜花掌声陪伴，我都一定会走完。……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我拿到终生成就奖为止……哈哈。（全场笑，掌声）……而你们的支持和肯定，都是我意料之外的惊喜。谢谢你们。最后，我要感谢我的爱人——褚凌云。”就在尹小舟说出褚凌云的名字后，她身后的屏幕中便被导播切出了褚凌云的画面，只见褚凌云含笑听着，还对着镜头扮了小小的鬼脸。
    尹小舟也发觉了身后画面的转换，便向着身后褚凌云的画面抬了抬手，道，“有人说我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钱，为了红，为了豪门……今天趁大家都在，我就老老实实告诉大家，其实我跟他在一起，确有所图。我贪图的是他的——美色！”
    画面中的褚凌云噗地失笑，场上的观众也哈哈地笑了起来。
    尹小舟耸耸肩，也笑了，等观众笑完，才眼神明亮地续道，“感谢我美丽的爱人，你让我看到了美丽的世界和美丽的自己，让我的音乐有了新的生命。谢谢你。我爱你。”
    全场的口哨声和掌声之中，人们分明看到，那屏幕之中的褚凌云，也眼带笑意地说了四个字，虽然被淹没在一片欢呼之中，但那口型却清晰可辨——
    是一句一样的承诺——“我也爱你。”
    *******
    在金石榴奖中尹小舟和褚凌云的高调示爱之后，反对他们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毕竟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将近两年，先前无法接受的粉丝们也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而质疑两人的感情是利益是作秀的人，也败在了两人对看时的眼神之中——那是装也装不来的，爱情的注视。
    俗话说温柔乡英雄冢，尹小舟虽然身处褚凌云天罗地网般包围过来的温柔乡中，但是大概是因为欠缺英雄气质，所以也没有应了这句古话——在一片和谐的祝福声中，尹小舟并没有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醉生梦死，而是开始筹备起自己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
    新专辑的15首歌曲，为电影创作的歌曲、和袁默云合作的歌曲，和音乐剧中独唱以及和林漫对唱的歌曲，加起来，正正好好30首，所以，尹小舟终于觉得，她有资格举办一场，属于她自己的演唱会了。
    经过了三个月紧张的筹备和排练，尹小舟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终于准备完毕，正式开始售票。
    当所有的票都被抢购一空后，时间很快便又来到了一个初夏的傍晚。B城万人体育场的门外，早早地就已经排起了长龙——尹小舟的演唱会“B城心得一千句”将在这一天的晚上，在这里上演。
    每个人在入场的时候都会把写好的一句心得放进收集箱里，在演唱会结束之后，尹小舟会从中抽取999句，再加上自己的一句，凑成B城心得一千句，配上自己演唱会的现场照片，结集出版。
    而这场让B城万人体育场爆棚了的演唱会之所以如此盛况空前，也不能忽略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场演唱会的嘉宾，便是两年没有在公众面前唱歌的、亚天歌神大赛的亚军、小舟的爱人——褚凌云。
    就在粉丝们期待万分地排队等待进场的时候，在化装室准备的尹小舟则是紧张万分——虽然现场演出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相比于之前在各种场合唱歌，这一次轮到冠着她的名字的个人演唱会，她却总会有一种“这么多人全部都是只是为了看我而来”的压力。
    好在一旁还有褚凌云插科打诨，所以尹小舟紧张的心情才得以缓解一些。
    终于到了上场的时刻，尹小舟看向褚凌云的眼睛，紧紧握了握的手，便跟着工作人员一起走向后台，在舞台下方的升降台上站定。
    浑厚的报幕声响起，随后便是倒数秒数的声音——“小舟个人演唱会——B城心得一千句。倒计时，开始！”
    10、9、8、7、6、5、4——
    3——
    2——
    1！！
    升降台在最后一秒倒计时中升起，尹小舟迎着耀眼的灯光缓缓上升，眼前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欢呼声立刻淹没了她，人们伸直了胳膊挥舞着荧光棒，大喊着她的名字——
    那一秒，尹小舟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就好像是，触摸到了梦想的感觉。
    而梦想，是她永远不会去辜负的东西。
    ——汗水，泪水，青春，和情感，就全部挥洒在这个舞台上吧。让这三个小时的时间，成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间，也让这一天这一秒的她，成为台下所有人，不会忘记的美好记忆吧。
    而在后台等候上台的褚凌云也像台下的每一个观众一样，眼光被舞台上的尹小舟所吸引，目不转睛。
    但是，褚凌云的心情又是和每一个观众都不同的——只有他知道，这个舞台、这一场属于小舟自己的演出，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而也只有他知道，这一刻他胸腔之中砰砰作响的心跳——
    时光过去，舞台上的她却仍旧如初见时一样美丽，仍旧每一天都让他心动，仍旧能够让他比前一刻更加地着迷。
    要有多幸运，才能够遇到，这样的爱人……
    …………
    而当褚凌云终于走上这久违的舞台上之时，他最亲爱的爱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过来，牵起了他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在万人面前，唱起的这首歌，是尹小舟曾经在比赛时候唱过的，此刻却有了全新的意义的——《如果云知道》。
    两人在公布恋情之后，是第一次在舞台上合唱，空气之中流动的粉色电流让台下的观众看到脸红心跳，有恋人的恨不得立刻拥抱，没有恋人的也恨不得立刻表白…………
    一曲过后，尹小舟本来应该留下褚凌云自弹自唱，而自己则离开舞台去换服装。但是，就在这一刻，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尹小舟站到升降台上之后，正要介绍褚凌云进行接下来的自弹自唱，却看到褚凌云跟在自己身后，也站上了升降台！
    尹小舟有些慌，褚凌云却微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她想要找人帮忙，却听到耳机中传来工作人员的窃笑声。
    而下一秒钟，尹小舟便更惊慌了——本该降到舞台之下的升降台，竟然开始缓缓上升起来！
    褚凌云微笑着，默默用口型说道，“别怕。”
    尹小舟看到褚凌云一片镇定，又看到大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她和褚凌云的画面，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意外，是工作人员和褚凌云一起瞒住了自己的安排！
    而当升至最高点之后，升降台才终于停了下来。
    褚凌云定定看向尹小舟的眼睛，面上的笑意全部收起，认真到几乎有些严肃，道，“小舟，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还在亚天宿舍的时候，你说过，喜欢我的人其实没有比喜欢你的人多？”
    尹小舟一头雾水，不知道褚凌云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个，下意识地回想，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是两个人说起了人气投票的事情的时候提到的玩笑话——“对，我说过啊。”
    “那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之所以不喜欢我的男孩子们也投票给我，是因为他们不想当未来娶不到老婆的三千万剩男？”褚凌云看尹小舟点头，便又问道，“那你觉不觉得，三千万是个很大的数字？……”
    尹小舟一愣，点点头道“是不小啊……”
    褚凌云唇角露出笑容，却立刻收起，他几乎有些紧张地，收回牵着尹小舟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慢慢单膝跪下，看着尹小舟，道，“小舟，那你愿不愿意，让这未来的三千万个人里，减少一个？……”
    ………………尹小舟愣住。
    全场响起明显的抽气声，之后，观众屏息。
    褚凌云竟然是在……求婚……
    小舟，她会答应吗？
    ………………
    此刻的尹小舟，却完全处于大脑当机之中。
    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就好像羽毛轻轻拂过皮肤，唤醒了所有最深的触感，尹小舟仿佛开始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一个画面忽然出现在她一片空白的脑海里——
    那是一片光亮的舞台，可是光的源头却似乎在那站立在远处的人身上。那是过去的某一个时刻的褚凌云——而那时的他看着自己，唇角勾起，右手轻轻在脖颈前方划出弧线………
    你死定了。
    电光火石之间，那右手划出的金线似乎钻进了她的心脏。
    从此，一箭穿心。
    从此，被那线紧紧穿牢，永远地，系在她的心尖，和他的指尖。
    从此，再也无法离开。
    在全场的屏息中，在褚凌云的心跳中，尹小舟的答案终于响起——
    “我愿意。”
    ——你愿意与我共度一生，从此不离不弃，爱我、忠诚于我，无论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你愿意吗？
    ——我愿意。
    灯光之下，舞台之上，万人面前——他许下誓言，她付出真心。
    嘈杂的现场，却似乎只有彼此的声音。他们的眼中，也似乎只剩下了对方的表情。
    你的喜怒哀乐，从此，我都放在心上。我的春夏秋冬，从此，都一起牵进你的手中。
    ——小舟。音乐这条路，我希望陪你走下去。实现梦想的过程，我不想让你孤单一人。……我希望，等你拿到终生成就奖的时候，陪你去领奖的人，搀你上台的人，仍然是我。
    ——凌云。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把你当做天，和你一起度过每一年、每一个生日，然后一起慢慢变老。我希望，等我拿到终生成就奖的时候，在台上感谢的爱人，仍然是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而我很高兴，陪我到最后的那个人——
    是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