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29 醉里吴音相媚好


流觞会共举行三天,第一天开幕,第二天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各人尽展才艺,这次特别还增设了武术表演环节,第三天由众人投票选出前三名。
    姬婴和羡鱼到的时候,众人都已落座。开幕式在净慈寺的后堂的一个露天空院举行。众人分坐左右,中间搭设一个高台。玄一方丈和本次大会的主办人郢城令郑国承坐在上首。姬婴坐在右侧第一的位置,姬莘在第二,羡鱼坐在姬莘旁边。
    鸣鼓开始之后,形象使陈欢沅和袁茱萸随着缓缓的乐声步入会场。陈欢沅穿着一袭苏州李家烟罗缎裁成的杏黄底色的薄纱裙,从锁骨处开合的衣衫一直绵延到脚踝,上面错落的镶着几只或粉或蓝或黑的蝴蝶。她的衣服乍一看颜色样式繁复,视觉上很是冲击,但是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而且越看越觉得妩媚妖娆,又透着那么点俏皮。再看袁茱萸,则是一身利落的束身男装,白色的道服,头发梳成男子的冠,用一个象牙白的帽簪束住。她手中握着长剑,步行如风,和陈欢沅的柔弱无骨是两种不同的美。
    她们一出场,不管是右侧的还是左侧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点声响便会打破眼前的美好。
    只有乐声泠泠。
    历届的形象使都是自行编排节目。两年前,梁穹月和沈歌鸢便是自编的一段飞霞舞,流觞会后,郢城便掀起一股飞霞舞热。
    陈欢沅和袁茱萸走到高台中央,众人都期待的看着她们,不知她们又会表演什么节目。只见陈欢沅面对着袁茱萸站着,袁茱萸手握长剑。鼓点开始,奏出哀伤凄美的曲调。表演开始。
    袁茱萸手中长剑平指,停在陈欢沅心口三厘处。
    “你骗了我。”袁茱萸声音冷冷地说。
    陈欢沅肩膀抽动着,眼中含着泪却不肯落下。
    “三郎,我是爱你的。”陈欢沅哽咽道。
    袁茱萸饰演的三郎突然仰天大笑,然后看着陈欢沅,脸上有爱恋,有不舍,更有一丝残酷。
    “烟云,我讨厌别人骗我。”三郎说完闭上眼睛将手中长剑刺进了烟云的身体,然后丢了剑,转身背对着她,蹲了下去。烟云捂着胸口,嘴角流着血,看着三郎紧缩在一起的身体,终于哭了出来。她艰难地一步步走向他。胸口的血不断溢出,烟云的右手染满了红色的鲜血,然后是衣服上,脚上,地上。烟云终于走到三郎身边,她右手按着胸口,左手放在他肩上,慢慢的蹲在他身边坐下。
    远处的骆平山看着台中的两人,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他看了看上首坐着的玄一,见他仍是一脸平静。骆平山竭力压住内心的狂风暴雨,继续看着台上。
    烟云把头靠在三郎肩上,笑靥如花,“三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三郎低头看着地面,任由女子把头靠在他肩上,终于他抬起头来看着远方。
    “记得。那是在四月,我十五岁,第一次和师父下山,结果在集市上走散了。然后我就遇见了你。”
    “你当时也是穿着这身白色的道服,”烟云接着说道,“茫然四顾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像一直受惊的小鹿。”烟云轻轻笑道,“我当时挡在你面前,你急红了脸,好像我长得多丑似的。”
    三郎也笑笑,“我当时急着找师父,你突然挡在我跟前。以前在观中也常和师兄弟打闹,可是却是第一次看见女子,一时有些慌,不知该说什么。”三郎稍稍顿了顿,低声道,“你那时真好看,一身杏黄色的衣衫,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台上的两人喁喁说着话,烟云突然吐出一口血,身体不支倒在地上。三郎从回忆里惊醒,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一滴泪从脸颊滑落。他抱起她,一步步走下台,“烟云,下一世转世为人,我们好好相爱。”
    直到袁茱萸抱着陈欢沅走下高台,两人谢场离去后,众人才从刚刚的故事中回过神来。会场爆发出惊天的掌声。姬婴无意间看向玄一,却看见玄一的位子空着,不知他何时离开的。
    台上继续着节目,众人却都提不起兴致,怀想着刚刚的故事。
    净慈寺东面的禅房里,一个男子坐在屋内,面前是摊开的一幅画。这个禅房平时都是锁着,每月玄一会亲自来打扫一次。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屋内的男子收起画,转身看向走进来的玄一。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玄一对座上的男子说道。
    皇上愉悦一笑,“朕听说此次流觞会热闹非凡,想来凑凑热闹。”皇上双手合十,“玄一你可别对外泄露朕的行踪。”
    玄一亦双手合十,笑道,“老衲只见到一个痴情男子,未曾见过皇上。”
    皇上呆愣着看玄一离开,无奈笑笑。
    开幕式结束后,众人在寺中用过斋饭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吴文渊此刻在落雁山东面离净慈寺不远的一个帐篷里,川连庭的帐篷和他比邻而居。吴文渊今天一直在盼着天快点黑,好早些见到川连庭的妹妹。他坐在帐篷内,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描着眉,然后又重新打了一遍粉。帐篷内燃着一支刚刚点燃的蜡烛。吴文渊点了点胭脂在手中,用水轻轻化开,然后匀净的涂抹在脸颊和嘴唇。化好妆后,吴文渊端起梳妆台上的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在烛火的掩映下,他的脸白净无瑕,又带着非常自然的红润。吴文渊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放下镜子站起来,把包袱中的衣服全拿出来,一件一件的试。
    他这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未失过手。然而他又是一个非常追求完美的人,对于自己的衣容服饰,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他不能忍受有一点点的瑕疵,对于他想要得到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在那晚他都会营造一个特别浪漫的场景,更会把自己修饰得尽善尽美。
    房中的烛火已快燃尽,终于收拾好的吴文渊站在镜子前邪魅一笑。
    “川兄···”吴文渊站在川连庭的帐篷前低声喊着,“我可以进去吗?”
    “吴兄请进。”川连庭掀开门帘,笑道。
    “吴兄今晚好生俊朗。”川连庭帐中燃着两支蜡烛,灯火明亮。
    吴文渊淡淡一笑,“圣人有言,‘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我一介书生,虽不能‘君子死而冠不免’,但为学之道不仅要熟读四书五经,更要将其用于生活中。”
    川连庭忍住自己心里的鄙夷,附和道,“吴兄果然是明理致用的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吴文渊见川连庭始终不提他妹妹的事终于忍不住道,“川兄今日说令妹今晚会到,现在时辰将晚,令妹未至,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川连庭心下好笑,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
    “吴兄不必担心,我刚收到消息,舍妹已经到了。路途跋涉,舍妹一定会去泡温泉,不如我们去温泉池等她,到时一起回来。”
    吴文渊听了,连连点头,“这样也好。我听说落雁山的温泉池是申国最大的温泉,趁此机会我们现在就去吧。”
    吴文渊站起来,见川连庭仍坐着不动,疑惑的看着他。
    “吴兄先去吧,我收拾收拾随后就到。”川连庭笑笑。吴文渊虽然有些疑虑,但又不好多问,更何况若川连庭不在,岂不是更好下手。
    “那好,我先去。”
    川连庭听着吴文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急忙站起来,把包袱中的衣服拿出来穿戴好。
    温泉池在落雁山西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温泉池,周围还有无数假山岩洞。但如此大的一个温泉却是免费开放的,平时也是由净慈寺的僧人打理。温泉池分东西两池,东池名月华池,为男子的场所,西池名春宴池,为女子的场所。月华池和春宴池又有无数个小池,各小池被假山岩洞隔开,所以也甚为安静隐蔽。
    吴文渊来到一个名叫华岩池的一个小池,脱下外衣,舒适的靠在池壁上享受着温热的泉水。华岩池四周为假山环绕,左面一山之隔便是春宴池。华岩池中只有吴文渊一人,只听得见外面喧声闹语,却不受任何人打扰。
    沈子衿用过饭后,便一人在寺中闲逛。月色清冷,远处的藏经殿远远传来木鱼声。沈子衿突然想起川御安今日一早约他晚上去温泉池泡温泉,便匆匆向温泉池行去。
    然而沈子衿到温泉池后不禁哑然失笑,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温泉,他要怎么和川御安会合。想了想便摇摇头不再找,想来川御安此刻早已舒服的泡在温泉中了。沈子衿站在温泉池正门处,看着门内来来往往的男女,便想找一处清净点的温泉。
    他绕着温泉池的外围走了一圈,最后脚步一顿停在月华池后门入口,脸上满是诧异。刚刚一个女子闪身进去了···
    沈子衿本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但这次不知为何,也没想那么多便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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