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44 东风不解情,枉凝眉


第二日傍晚,穹月独自来到醉仙居进到二楼第三间屋子。皇上托人送来的密信上让她在此等候。穹月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心下惴惴,猜不透皇上的用意。
    不多会儿,走廊传来脚步声,穹月不由得有些紧张。门被推开,一身常服的皇上独自走了进来。穹月站起身正欲行礼,皇上伸手制止,转身把门关上。
    穹月看着皇上的脸,不知他是喜是怒。
    皇上走到屋内桌旁坐下,见穹月有些惊惧的偷看着他,不由一笑,“昨日闯宫时倒没见你害怕,在摘花宫也是无畏无惧,怎么现在倒怕起朕来了?”
    穹月见皇上并没因昨日之事生气,稍稍放下心来,“民女不是怕皇上,只是今日不知来由,有些不明所以。而且昨日容嫔之事民女问心无愧,自然不怕。”
    皇上点点头,不说话。只是倒了一杯茶递给穹月。
    “来,今日这儿没有皇上,我与你父亲年纪相仿,你便叫我一声姬叔叔吧。”
    穹月见皇上递茶过来慌忙站起,听见皇上如此说,虽有些诧异,却也不多推辞。她接过茶坐下来,叫了一声姬叔叔。
    穹月喝着茶,见皇上一脸悠闲,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姬叔叔,穹月有一事埋在心里多日,不知姬叔叔可否为穹月解答解答。”
    “什么事,说来听听。”
    穹月看着皇上慢慢道,“阿帘···是谁?”
    自从那次从皇上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后,穹月一直在想,这女子到底是谁。直到上次和羡鱼去祭拜二叔二婶,听到羡鱼的话,她心下突然一动,莫非这个阿帘和二婶有关系。
    皇上喝茶的手一顿,终于放下茶杯,“其实我今日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惊慌。”
    “身世?”穹月不明所以,“姬叔叔的意思是?”
    皇上起身走到窗边,这儿可以看到洛河岸上的垂柳。夕阳西下,翠绿的柳枝笼罩着薄暮,烟柳朦胧。
    皇上缓缓开口,“其实你的爹娘不是梁如中和郭清婉,你的亲生父母正是你的二叔二婶,梁甫之和薛帘霜。当年你母亲早产,生下你之后便去世了。你父亲伤心过度,便也追随你母亲而去。我和你父亲当年是莫逆之交,他便托我好好照顾你。只因当时你大伯母和你母亲同时怀孕,但却诞下一个死婴,于是我便把你交给你的大伯也就是你现在的父亲,让他认你做女儿。这件事做得隐秘,到如今知道的人就只有我和张德申。”
    皇上有意隐瞒了当年他们三人之间的故事。那些事,就让它埋在自己心底伴随自己慢慢老去吧。
    穹月坐在皇上身后默默听着这些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说不出话。
    “穹月,也许你一时难以接受,但姬叔叔只是想告诉你真相。你长大了,应该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你不要惊慌,姬叔叔只想要你知道,不管是你的生身父母还是养身父母,他们都是爱你的。就连姬叔叔也是,你明白吗?”
    穹月的眼眶湿润了。自从父母去世后,穹月便再也没哭过。八岁那年她一夕长大,从此便懂得了人情冷暖。越是没有人爱,就更要爱自己。她的生命里,除了姬婴和羡鱼,再没人能走进她的心门。
    穹月看着窗户边褪去了平日威严的皇上,突然想,不知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和皇上一样,风度翩翩,让人敬慕。
    “这封信是当年你父亲临死前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给你。”皇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穹月。穹月颤抖着手接过,慢慢展开。穹月嘴角渐渐上扬,眼泪却一滴滴掉下来。原来她的名字寄托着父母对她那么深沉的爱。
    “姬叔叔,谢谢你。”穹月将信仔细收好揣入怀中,笑道,“穹月原来有这么多人爱着,我很幸福。”
    穹月斟了一杯茶走到皇上身边,屈膝将茶举过头顶,“侄女穹月给姬叔叔奉茶。”
    “好,好···”皇上接过茶杯,连声说好,脸上甚是欣慰。
    “穹月,姬叔叔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穹月不禁愕然地抬起头,刚才的事已然扰乱了她的心神。既高兴又有些伤感,沉寂过后,却是深深的孤寂。
    皇上重新走到桌边坐下,笑看着穹月,“你如今也有十八了吧?”
    穹月心突地一跳,脸便红了。
    “你和姬婴两情相悦,我也很高兴,便想着趁早让你们把喜事办了。日子我已经挑好了,就在下月初三,你看怎么样?”
    穹月感到脸越来越烧,只低下头不敢再看皇上。
    “哈哈···”皇上爽朗大笑,“如此这事便定下来了。过几日我便赐婚,你仍以梁家小姐身份出嫁,制同宰相之女之仪。我定不会委屈了我们的穹月,百年之后不让甫之有理由说道。”
    穹月的心一时之间早已是五味陈杂,身世之谜,婚事之喜,又是伤感又是欣喜。转念之间突然想到一件事。
    “姬叔叔,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可是穹月还是想说。”
    皇上脸上仍是爽朗的笑容,手一抬,示意穹月说下去。
    “姬叔叔去看看婴哥哥吧,婴哥哥自幼便没了母亲,姬叔叔若去看他,他肯定很高兴。”
    皇上摇摇头,“穹月,不要再说这些事了。下月初三你们成亲之时,我自会去。”
    皇上站起来,看看窗外,天已有些黑,“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说完便朝房外走去,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转头说道,“这些事你就别再管了,你身子弱,不宜劳心费神。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穹月走在街上,晚风轻拂,微微有些凉。想着醉仙居的事,刚才所有的伤感啊,欣喜啊都没了,满心满眼的都是姬婴的落寞。他虽然努力掩饰,可她还是知道他有多失落。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给姬婴一个机会呢。
    四王府内,羡鱼坐在房中挣扎,到底去不去三王府。虽然皇上没有怪罪穹月,可毕竟自己差点害死她。可是姬婴现在一定不想见到自己,怎么办呢。想来想去,羡鱼还是决定道三王府走一趟。一来看看穹月,二来就算姬婴对自己有气,自己任他打骂,也好让他消了气。
    于是便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谁料刚打开门便看见沈歌鸢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羡鱼‘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回到屋内。
    “羡鱼,你开开门啊,听我跟你解释。”沈歌鸢在门外有些急切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羡鱼坐在房中不说话。沈歌鸢继续说道,“羡鱼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情报是错的,也许他们一开始便有两手准备,也许他们只是故意让我听见,利用我,也许···也许···”沈歌鸢越说越急,羡鱼坐在房中,能听见她话里的哭声,甚至能想到她现在着急无助的样子。沈歌鸢拍打着房门,“羡鱼,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不是应该互相信任吗···羡鱼,你相信我好不好···”
    房门突然被打开,羡鱼站在门口,看着流着泪的沈歌鸢,伸出手,“歌鸢,我相信你。”
    沈歌鸢把手递过去握住,“羡鱼···”
    羡鱼对沈歌鸢笑笑,“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正打算去看看穹月,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啊。”沈歌鸢点点头。
    两人出了四王府,沈歌鸢突然想起来,“我房中有上好的清凉油一罐,是我母亲给我的,说是从禾国托人买来的。我们拿了去给穹月吧,这清凉油对于镇惊宁心最是有效。”清凉油羡鱼听过,只是平日从未见过,皆因这是禾国的特产,且制作尤其麻烦,所以市面上并不多见。现在歌鸢如此说也甚是高兴,便随歌鸢一同去沈府取药。
    穹月刚回到含月居,阿照便笑嘻嘻的进来,“小姐,三王爷在月然亭摆了吃食,邀你同去赏月呢。”
    “知道了,”穹月笑觑了一眼没正形的阿照,“你啊,越发没规矩了。”
    “还不是小姐宠的我,现在要我改,我可改不回来了。”
    穹月没奈何的看着阿照,笑着摇摇头。
    月然亭的石桌上放着四碟小菜,一坛酒,两个瓷杯,一个上面刻着姬婴最爱的玉兰,一个上面刻着穹月最爱的芍药。
    穹月走进院中,站在青石板路上看着亭中自斟自酌的姬婴,想到皇上的话不由叹了口气。她理了理心情,向月然亭走去。
    “婴哥哥怎么突然想到要赏月?”穹月在姬婴对面坐下淡淡笑道。
    “不过是借个由头,也好帮你去去宫里的晦气。”姬婴笑道。
    姬婴又自喝了好一会儿,穹月瞧出些不对劲,终于按住姬婴端起酒杯的手,问道,“婴哥哥,到底怎么了?”
    姬婴看着穹月,终于说道,“穹月,你信我吗?”
    穹月不知何意,却还是说道,“穹月当然信。”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我不需要你身处险境来为我争取什么,你只要静静地站在我左右就行了。”姬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穹月,我可以保护好自己,更可以保护好你。你不要担心我,你只要相信我,相信我可以许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穹月听着姬婴的话,聪明如姬婴,就算她不说,也猜到她昨日突然出现在宫中是为了什么。穹月难过,她早知道婴哥哥就算再疲累,也还是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可自己却只能让他担心,什么忙都帮不上。
    姬婴握住穹月的手,笑着,“知道吗,其实只要能看到你的笑容,就算什么都没有了,我都不在乎。”
    姬婴将两个瓷杯倒满酒,把穹月的杯子递过去,“来,不说这些了。今晚月色宁静,何不静静地饮酒赏月。”
    穹月看着递过来的芍药杯,闻着杯中的香气,突然微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姬婴看到穹月细微的表情问道。
    “没什么,”穹月笑着摇摇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婴哥哥,穹月会永远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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