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师

  “不必了。”她冷淡地推辞，却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重重说了最后的话：“昊哥哥，就此别过，珍重。”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了，他这么想，黯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该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上天如何安排。如果红教能除尽妖魔，若瑛就不用再为铸剑送命；如果身为半妖的修凡再不回来，若瑛说不定就能回到他身边。他只能这样期盼着，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且不论若瑛有没有回来妖魔有没有除尽，红教在他的管理下倒成了天下第一大教，甚至在将来取代了飞灵门。这当然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若瑛、修姗和远乔等一行人花了十天的时间回到了飞灵门。一路上非常顺利，没有遇到妖魔袭击，虽然又累又闷，但修姗不会再说觉得无聊之类的话。她已懂得现在的平静是多么美好的事。世事却不是等她懂得了，就按她的希望前行。修凡失踪了，没有消息已经一个多月，远叶瞒着这个消息，只有门里几个重要的人知道。修姗一回来，远叶就说了此事，但没有告诉若瑛。
  夜里，门中的位份高的长者和修姗聚在止水厅讨论关于修凡的事。
  “他是不是被妖魔抓了？”修姗猜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段时间，妖魔都安份的很，也没办法问到发生了什么事。”远叶烦恼地说，“也查不到庆目的消息，这妖孽伤了我门中不少弟子，这笔账少不得要讨回来。”
  “是。”修姗赞同道，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她一定要报仇。待情绪平复了些，修姗在意地看了一下其他师叔，淡淡地问：“修凡师兄的事……”
  “你的师叔们都已知晓。只有远乔师兄还不知。”远叶淡淡地说道，小心朝远乔看了一眼，怕他又往心里去，“的确是我的不是，是我瞒着修凡是半妖的事让他入了飞灵门。”
  “什么！”远乔大惊，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远叶质问：“你竟然让半妖入门？”
  “他虽是半妖，但存着人性，不愿与妖为伍。我当初也是想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哪里想到他的身世还有种种复杂之处。这事我也知道不妥，也不准备让门中太多的人知道，若不是现在出事了，我也不会一一告知。我知道师兄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本想着至少得要瞒着你的。”
  听到他像少年时耍赖时的语气，远乔气消了一半，无奈地坐下，“你呀，做事越发的大胆了。说吧，接下来要怎么办，他的身世到底如何？”
  “我现在心中有个猜测，还不知是不是真，等查明了以后再说。修凡这个孩子，我是非常放心的，就算他落在妖魔手中受种种诱惑折磨，也不会做出伤害世人的事。”
  “要是真出什么事就晚了。”
  “我也是这么想。”修姗站起来加入远乔和远叶的对话，她正色看着远叶说：“师父总是心怀慈悲，对妖魔也心存怜悯，不肯拼死一战，可是若没有这决心，妖魔只会越来越猖狂。门中已经失去了修浩师兄和众多的师弟，现在世上又多了一个红教，只怕再这么下去，飞灵门的弟子会越来越少，到时候要想拼死一战就更不能了。若是师父狠不下这个心，就把掌门之位传给我，我定要把弱水掏干让妖魔从此在世上消失。”
  远叶和其他人听了她的话都略愣了一下。
  远香轻笑一声，上下打量她，“掌门，你这弟子有志气的很呢。”
  知道远香并不是真的夸赞，远乔沉声道：“有志气有什么不好。修姗，你有这志向，就担得了掌门之位。”
  不想因为掌门之位挑起事端，远叶苦笑地说：“有志气的确是好，我入室弟子如今仔细算也只剩下修姗有资格继承掌门。”
  转头看向修姗，他郑重叮嘱：“你如今做事是比以前沉稳些，加上天资聪敏，继承掌门也不无不可。不过你年纪还小，你师父我也还不到归西的时候。为师给你十年的时间，你得悉心听从各位师叔伯的教诲，不能再有一点偷懒。等十年之后，你要怎么就怎么，你哪怕真冲入弱水，为师也不会拦你。”
  “是。”修姗行了礼，回到座位。
  其他人虽然也有心中有担忧的，但是飞灵门能担得大任的也的确没有别人。飞灵门的衰落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又商量了修姗刚提到的红教还有被抓的小石头，别的事都能缓缓，小石头的事是最要紧的。远叶决定施法寻找他的下落。这事需要在子时，由亲近的人在场最好，飞灵门中最擅长此术的是教法术的远飞，他早就设好阵法寻过几次可惜都一无所获，现在若瑛来了，他想再试一次，希望能有结果。
  商量好各项事务，差不多也是做法找寻小石头下落的时候，远叶派人请了若瑛来。她站在阵边，等着看找寻的结果。时辰一到，远飞在画好的阵内放入一盆清水念动咒语，念完后将特殊的晶粉洒入水中，等盆中的水恢复平静，他看水面的图案依旧一无所获。
  “宋掌门，请过来看看，也许你能看出什么。”远飞说。
  若瑛走入阵中，探身看向水面，微晃的水中像有什么在荡漾又像什么也没有，在她更仔细盯着看时，里面荡漾出来的图形渐渐清晰。
  “小石头……”她指着水面说，沉着脸略有些意外。
  “在哪里？”远飞问。
  “牢……”她不确定地说，待里面的图案抽离的刹那，她看到倒退的场景从牢狱到巨大的骨架建成的宫殿到黑得化不开的湖水，“好像是在弱水下面的牢里。”
  “那就麻烦了。”远飞面露忧色，把她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远处等待结果的远叶等人。
  若瑛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商量，也听到远叶说这个时候若有个半妖的弟子在也许就能伪装成妖魔到弱水下面救小石头出来。若瑛垂下头，知道他说的是修凡。若能救，他定是会救的，她想，心中总有化不开的情绪。
  时间也不早了，他们让修姗先送若瑛回去，具体的安排要等早上才会出来。若瑛没有说什么，跟着修姗后面，回到独自一人的房间。路上，修姗有几次还问她关于修凡的事，但都没有开口。从京城回来的路上，她也想问过，可是总觉得开了口就是她输了。若瑛知道修凡是半妖的事还是跟修凡互生情愫，相比于知道修凡是半妖后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及的她来说，似乎喜欢的更多一些，这一点她绝对不想承认。默默走到若瑛的房间前，她看到若瑛正看着她像是看出什么似的，不由地气急。
  “我可不会输给你的。”她恨恨地说，转身快步离去。
  这又是说的什么？若瑛不懂，心下无奈。其实她原本有话要告诉修姗，看来是错过了开口的机会了，又或者还是不要让修姗知道的好。回到房间，她反复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小石头显然是受了什么刑罚十分痛苦，而站在他旁边的是修凡。在众多妖魔中，修凡特别显眼，她也不可能看错。
  为什么他会在弱水下面，跟小石头的事有没有关系，他们都能平安回来吗……一连串的念头闪过，她的眼中闪着忧虑，不知道怎么解决，如果不告诉修姗，似乎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商量了。
  .
☆、第七十九章 战死
  想了一夜，若瑛决定把看到的事告诉远叶，既然是她无法解决的，那么就让能解决的人去想。
  当清晨若瑛出现在远叶的院前时，远叶颇为意外。等若瑛简洁地说出原因，远叶想了片刻，觉得修凡会出现在弱水的确让人费解，可是若瑛关心修凡的事同样让他困惑。
  “若瑛，如果老夫记得没错，飞剑门人该是要绝情弃爱的。”他沉声道。
  若瑛一时语塞，没什么表情的脸比平时更为僵硬。差一点要忘了，她想，不自然地点头，重重地说：“是。”
  “老夫也没有别的意思。”远叶迟疑了一会儿，轻叹道，“修凡是我带回门里，他自小吃了不少苦，老夫也盼着他有一天能过上安稳日子。可是入了飞灵门，哪是那么容易安稳的。你也是一样。虽有心盼着你们盼着世人都能平安顺遂，但是妖魔横行，不能事事如意。将来少不得要靠你的剑除魔卫道，这是为了世人，也是为了你身边的人。”
  点头相应，若瑛小声说：“我会铸剑。”
  “嗯。”远叶点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她和修凡的事，终归只能不了了之。“修凡的事，我会派人再查。他如果只是暂时呆在那里，一定会想办法送信。原本我打算派人用绝杀孤身去救人的，现在这事还得重新商议。”
  小石头是非救不可的，昨晚他们商量派一个人去营救，具体人选还没有出来。远叶想自己去，远乔也想去，门里功力最高强的就是他们两人，其余人也没信心揽下这任务。他们都清楚绝杀有缺陷，弱水又聚着众多妖魔，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
  远乔也知道此行凶险，才争着要去。远叶是掌门不方便赴险，况且他的功力不在远叶之下，是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早上，他有意早起，想跟远叶再商量一下。救人的事要速速决定才好，才到了院前，他就听到里面远叶和若瑛说话的声音。他不想偷听，却听到里面关键的一句。
  “修凡也在弱水之下，不知是不是被抓。”
  只这一句，就让他气血上涌，这可恶的半妖真是枉费众人的信任和教诲。妖就是妖不该存半点怜悯，他想，也不管远叶会怎么决定，冲向绝杀的收藏处要拿了去弱水。
  自从修姗私自取用过血剑后，远叶就把血剑收藏在更隐秘的地方还多加了几道阵法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