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山庄

50 第19章


见蔚行同木偶挂在无数丝线纷飞中,不能动不能动,一动便是一个牵发,身不由已。
    龙儿在我一记强而有力的北腿攻势下跌进风暴区,背后头冲我扬扬拳头,脸上堆笑,那么无辜讨喜,“这个倒挺好玩的,借我使使?”
    蜀山的女子是那古灵精透的夭夭,小指略动,缚指的丝线牵引起见蔚的手掌,一巴掌朝着龙儿落下。
    “好玩不?”夭夭笑着,也是那么讨喜无辜。
    龙儿险险避开见蔚掌风,“好玩极了。”
    “那我们好好玩玩。”
    一边的蜀山帅哥喝声:“别胡闹。”
    龙儿最喜招惹人,见夭夭有退缩之意,他插着腰来劲地挑衅,把我气得七窍生出烟来。
    “龙儿。”不等我气不过叫过去,勒风的声音就遥遥地飘来了,不轻不重,却落在人肌肤上,按进了人心里头,由不得心上一紧。
    夜华中,来了许多人,影影绰绰的,我有种危机解除的倦怠,怏怏牵着一万年走过去。见着我,勒风嘉许:“很不错,毫发无伤。”
    我摊开袖子蒙在脸上,蹲下来准备好好哭一场,老子终于活着熬到大主力登场,真不容易。
    铿然拔剑声,剑身极软,在风中抖开发出清宏长吟,只见得玄光骤闪,满天丝线纷纷,极其毛骨悚然的刮骨声中,清魄双手握剑,以全身之力扎向见蔚,肃杀而坚决。剑刺透那具躯体时,血雾弥漫开来,连空气都是腥的。
    见蔚抓着清魄的肩,十指露骨,崩到极限,脚下结了冰的地面,在这种力量的冲击下,硬生生剖开了两道沟壑。但加之于她身上那股攻击的力量并未因刺透了她身体而消减,奔腾而出的恨意,沿着手臂,剑身,无止尽地贯穿。她被推到了石壁上,后背的剑直直扎入了坚硬石壁之中。
    她听得一声轻微的喘息自那刺客的唇间漫出,那双执剑的手缓缓的松开了剑柄,那手纤巧,骨节分明。见蔚茫茫然仰起脸,眼中落进了清魄酷厉无情的面庞。
    “你……”血堵住了喉,一开口就满嘴血沫。
    “你私放莲华,却要我仙客乡陪葬,我早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清魄抹开脸上的散发,仰天一笑。血红的指,是绽开的花。捏花一笑万山横。
    笑着笑着,眼泪珠子盖住了面容,杀意结成的果绽放又旋落,她孩子般哭得泣不成声。风里满是哭音,低低压在嗓子底的呜咽,像把钝钝的刀,一下轻一下重割着人的神经。
    勒风眼一眨,左眼角滑下一颗泪珠子来,他自己有些奇怪与不悦,皱着眉头看那颗泪。
    我使紧抽了抽鼻子,凑近勒风,“你不要哭呀。”
    “胡说。”勒风轻斥。
    “大师兄你逞什么强,她哭得那么凄惨,跟她同系一身的你心里也不太好受吧?”龙儿口上轻佻,眼神却亮得惊人,两盏火点在眼波中,灼灼地闪着冷冷的光。
    “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让她哭成这样子?”勒风语气不耐。
    “您老天生欠缺的七情六欲。”
    “噢?七情六欲?”勒风勾起嘴角,笑得清雅绝伦。
    龙儿回他一个笑,同样笑得百花盛开,“大师兄你也别太伤心,金无赤金人无完人嘛。”
    我朝勒风飘去一眼,他也正好飘来一眼。耶?我立刻又回飘一眼,勒风横我一眼转回清魄处,嘴上却反问龙儿:“我怎么知道我没有?”
    我被勒风横来的眼波勾得神魂颠倒,坐在地上发呆,内内,内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秋天的……波菜?
    龙儿捏起我两边脸拉开,“我叫你跟他眉来眼去!”
    “天要下雨,妹要嫁人。锅,你就想开点。”
    龙儿蹲在我跟前,眼睛里的光淡了黯了,揉成一团细细的绒,“飞天,绝尘庄是不下雨的。”
    “那我也要嫁。”
    龙儿脸红了,“你怎么比我还不要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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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娆越过众人走向石壁,跟清魄说:“别又把她弄死了,我还要她找莲华呢。”
    竟真的是他。竟真的完璧如新。生是什么,死是什么,原来真正在他们眼中无生无死,有的,只是岁月的无止境沧桑,还有与永生相匹配的执念。
    见蔚死白的原该痛苦不堪的脸上,意外地堆起扭曲地笑意,低低地阴阴地笑声自她嘴间飘出来,所有人都怔住了,见蔚愈发肆意,笑声越来越大。
    “都说我被弃道义纵祸出世,你们知不知道真正被弃道义的却是那个高高在上,满口仁义的占星火夜!是她借我之手放出的莲华!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我竟敢背着她,将莲华投入灵族巫术苏家的白狐园子,把她气怕得——”
    见蔚说着把眼一闭,朝后靠在石壁上。
    “灵族火氏天份最高,皓族占星一职很长时间都由火氏霸着的,侍着君王久了,眼中就没旁的同族人了。巫术苏家向来与火氏不慕,火夜只怕着苏家告发天下是她放的莲华,当下编了罪状借了皓王令,平了灵族山林,可是依旧找不着莲华。她怕得要死,最后连占星的尊荣也不要了,竟给了比她更没血没肉的火炼,自己斋戒赎起罪来。真正好笑。到那个时候,她才想着赎罪。”
    见蔚眼中起了血雾,“但她成功了,她的罪赎了,光鲜地退了场,只我坠入了六道三途,背着所有的怨怼当着见不得光的鬼。”
    “火夜为什么要背叛皓王私放莲华?”
    见蔚望向勒风,有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但她那时身怀六甲,她那种执念多少为的孩子吧,她总跟她腹中孩子说些奇怪的话。”见蔚迸出冷笑,“我原以为帮了她可以倚仗皓族权势在仙客乡过几年抬头挺胸日子,哪料得那是步死棋。一个母亲的爱竟是如此昂贵,要整个天地来祭奉,我这条命在火夜眼里只怕比蝼蚁还不如。”
    勒风侧着脸,不无讽刺道:“居然出来这种□□。”冷淡得好象火夜与他无关。
    子娆瞟了眼,直截了当地问:“要怎样找到莲华?”
    见蔚的嘴唇微微蠕动,发出破碎音节,子娆掺了罂粟芳菲的眼神在那不详的的语句里转着流光,那光流到我身上,低洄婉转,有数不尽的心念。
    左跳财右跳灾,老子的右眼违背主人意志,顽强地跳起来。子娆已经张开手,“过来!”
    他向我张着手,不容反抗。
    退十步左右一顾,勒风是首选挡箭牌,只是笑得莫测,龙儿也不错,只是不知为何心神不属。他们的世界太大,自顾不遐。
    没去庙里烧香果然是错误的,身边强人再多,关键时刻也有掉链子的危险存在啊。
    “别过去。”玄衣青丝挡我身前。突兀的惊喜,可是——
    “姐姐,我们不熟吧。”我愣了愣,去扳那只手,“好象在太阳出来前,我的运势不会有抬头的可能,你最好别靠近我。”
    她笑了笑,“你担心自己就好。”手指顺着我的掌心滑到腕部,两指下按扣准脉门,俯近我耳畔私语:“你哪也别想去。”
    陡然升起的恐怖竟堪比浓夏时节兜头淋下的雷雨,我全身因这句话冰凉剔透,方才的惊喜尽数转成忧怖。这个左右相随清魄,温良谦恭的男装姐姐,微笑后面藏着如此庞大的森森入骨杀意,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发觉?
    “绝尘庄的地盘上到底谁说了算啊,哪来那么多阿猫阿狗叽叽歪歪?”龙儿转着脖子气吐万里如虎地走来。
    “龙儿别过来!”我心口乱跳。
    男装姐姐一把拽我到身前,对着龙儿笑得十二分居心叵测。“你还想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山庄待到几时,虽说皓王没说什么,但火后可是对你十分想念。补~天。”
    愣了。龙儿愣了,我愣了,全场愣了。我们兜兜转转在自己的世界,却不知有双眼洞悉所有□□旁观着,由不得人打个寒颤。
    勒风显然也不太确信,“你是,修,罗?”
    龙儿炮仗似炸起来:“火炼的第一武使竟是个女人!?老子怎么跟个女人打!?告诉那个老妖婆,老子跟她不熟,少在那攀亲带故。好了,把飞天放开,咱俩比划比划,第一武使,娘的,老子都没这么威风八面的名号。”
    “你来庄里干什么?”勒风挡住龙儿,锋芒毕露。
    “你已经是废太子了,知道吗?红城里兰殿下与火后完全对立起来了,皓王此回清清楚楚站到了兰殿下那边。你当真不愿回去?”
    “回去作什么,难得父王终于表了态。”勒风惯常一笑。
    “皓王一直是很明白的,不明白的是你。”修罗拎了我示众,“这个小丫头你以为一笑为什么会冒着皓族禁律逆转时空带到你眼前?完全是奉皓王的令。”
    吓?!吓吓?!!
    “皓王在你十岁便已知晓空华是你,,一夜白发。他恨极十三妃火夜遮掩真相,不然他哪里会由着你长至连他都无法压制?皓王昏庸?天大的笑话,他是最大的那只翻云覆雨手,在你渐渐自行其事的那些年,他暗中命一笑寻齐了天下十二个异士费了整整十三年,谱了上下三千年的琵琶卜,找到了唯一可以克制你无常的人。”
    她撕开我的袖子,露出臂上半个旷琼天辟邪印,“红颜之水天外来,红颜不除旷琼必裂,桩桩件件,你仔细想想,因为你的一意孤行,置火后命令不顾,全部都应验。现在是废太子,接着下来呢?绝尘庄你还能待多久?”
    修罗步步紧逼,“火后才是真正为你好,九殿下,离开这个庄子回红城吧,现在还来得及。”
    “哎呀哎呀,其实换个角度理解的话,你不认为,”一笑老怪平地冒出来捏捏勒风肩头,欠揍地笑:“这种人生比较有意思吗?”
    没意思,但是听上去很带劲。
    勒风撂开肩上的手,“论起来,你对我真是尽心尽力。当年红城拜师,我们立下的五年盟约你可还记得?五年之期最后一日我应你所求回山庄,本来已经不抱希望,风满楼中飞天挡我去路,那刻我确有被她所惊到了。当时就感觉似个计算精巧的局,不迟不早的,刚刚在我准备放弃又万分不甘的时候,不迟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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