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兽从良记

    (猫扑中文 )
    我将阿狸安置在离我卧房不远处的一个偏院里，父亲和母亲对她不管不问，好像要用冷落的方式来抗议阿狸住在我家。所以她的一切吃食用物都是我亲手给她准备。
    一连十日下来，我并没有发现阿狸有何异常，她很安份，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她像是在门外等了很久，知道我要去看她。每次看她站在门外娇笑着望着我靠近时，我就有一种错觉，觉得我是她的丈夫，她是在家等我回来的妻子。第一次，我有了想成亲的念头，不是和苏扶风，而是和阿狸。但我没说出来，这只是一个念头。
    好景不长，风波才起。
    一日清早，苏扶风气势汹汹的带着身后一众家奴还有几名道士冲进我家，直奔阿狸住的偏院而去。就连父亲和母亲也跟在苏扶风身后，原来，他们事先已经约好。
    我拉住一个家奴询问后才得知，跟着我远游回来的家奴们还是没有守口如瓶，经苏扶风旁敲侧问软硬皆施后，他们说了雷雨之夜所见的事情。所以，阿狸是妖怪的事情已经悄然传开，加上近日我一心扑在阿狸身上，更让大家觉得我着了妖怪的妖法，他们说，阿狸是狐狸精，专门吸取男人的精气，会让男人精尽而亡。我苦笑，我和阿狸只是闲坐聊天，并未有逾越，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何来精尽？
    我随着人群来到阿狸所住门外，正遇阿狸从墙头跃下，口中衔着一只鸡，连毛都未来得及拔掉。众人惊呼，大呼阿狸为狐狸精。
    我不由屏息，现在不是我平时来看阿狸的时辰，估计她以为没人会来，才原形毕露了吧？
    “这么多人啊！我只抓了一只鸡，不够分呀…”
    阿狸见这阵仗并没有惊慌，反而镇定自若的落地，自顾鼓捣起那只鸡。
    “扶风，别闹了，回去吧。”我在一旁拉了拉苏扶风的衣袖。
    “碧云道长，你快看看这妖女是什么妖怪！”苏扶风跺了跺脚，回身对道长说。
    大家都退到远处，我憋了一眼阿狸，没有继续反对，其实我也很好奇，故而没有阻止。
    碧云道长将法器摆了好长一排，阿狸已经在院子里架起了柴火，居然若无旁人的在烤鸡！她是反应迟钝还是怎的？人家都要对她用刑了她还像没事儿人似的。
    只见碧云道长扬起桃木剑，画了一叠黄色的符，口中念念有词，大喝一声“去”，桃木剑像是长了翅膀自己飞向阿狸，剑尖上还挂着黄符，燃着熊熊烈火。
    阿狸不闪不躲，左手捏住剑柄，右手将烤鸡放在黄符上熏烤。
    “不知道符咒烤出来的鸡好不好吃…”阿狸自言自语，我看到她明亮的眼里闪过狡黠之光。
    被阿狸逗笑，我不由笑出声来，拍了拍苏扶风的肩膀道：“行了行了，闹够了没有，闹够了的话快回家吧。什么妖怪不妖怪的，真是的。”
    碧云道长吃瘪，见自己的道法在阿狸身上没有丝毫作用。对苏扶风和我父亲低声吩咐了几句。苏扶风连忙从家奴手中接过一盆墨色的汁液，对着阿狸兜头泼去。
    “哼！黑狗血是专门对付法力高深的妖怪的，被黑狗血淋到，必然原形毕露，看你这次还能不能躲过！”碧云道长在一旁得意说着。
    阿狸雪白的衣袍全是黑狗血，就连手上的烤鸡也未能幸免，长发上腻湿成一撮一撮的，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还在转动，有怒火在燃烧。
    等了半响，也不见阿狸有任何变化。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苏小姐，付老爷，看来这位姑娘确实不是妖怪…老夫无能为力了…告辞…”
    碧云道长面露窘色，连连对阿狸作揖后逃也似的离开了付府。周围静默下来，忽而，苏扶风小声抽泣起来，渐渐哭得梨花带雨。
    “苏扶风！你做得太过分了！”我怒道，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给阿狸披上。
    “就算她不是妖怪…可是谷染你也不能把她养在这里…我才是你的未婚妻…”苏扶风抬头委屈的看着我，眼睛红肿。
    苏扶风说完，我感觉到阿狸的身子明显的颤了颤。
    “我不知道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我来晚了…”阿狸低声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但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说她来晚了。
    “这位阿狸姑娘，我儿早已和苏小姐订有婚约，你一个大姑娘家在我家住着，与我儿来往过密，有些不合规矩。要是你愿意离开我儿，我承诺，给你一百两银子。”父亲说，他的心事向着苏扶风的。
    “放心，我会离开的，但不是现在。”阿狸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她住的屋子。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有些心疼。要是她真的是流浪的侠女，离开了这里，她是不是要到处漂泊？我竟然不能给她一个安定？摇了摇头，我让自己清醒点，那边的苏扶风还等我我去哄，要是真把苏扶风这个苏家大小姐惹气了，估计我全家和她全家都不会让我好过。
    翌日，双喜临门。一喜，京城有消息，说我科举中夺得魁首，要我即日启程前去面见圣上参加殿试。二喜，苏家老爷成功拜入昆仑山倾城派门下。忘了说，苏家老爷叫苏华阳，是苏扶风的父亲，中年起沉迷修仙，一心想成仙，多次前往昆仑山寻找仙人，终于在前日被倾城派收入门中。按我父亲的说法，苏老爷是我未来的岳父，他的喜事，就是我付家的喜事，故而就是双喜临门。
    然而，在我们都沉浸在双喜的喜悦中时，打击接踵而至。
    双重打击。第一重，是对我的打击，那就是苏家提出要我去京城殿试之前，与苏扶风完婚。第二重，刚得到的消息，前几任状元都在殿试之后被莫名的挖心而死，据闻是有妖怪专吃状元的七窍玲珑心，朝廷好几年都没有状元爷了。全家人忧心忡忡，不知该让我去还是不去。圣意难违，如若我不去参加殿试，那就是犯上之罪，横竖都是死，我决定上京。
    知道我此次上京生死难料，苏老爷也不愿苏扶风当寡妇，故而如我之愿，等我平安归家后再与苏扶风成婚。
    出发的前夜，我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偏院。自从上次被泼黑狗血，阿狸紧闭房门不愿再见我，我每次都只把饭菜放到她房门口自行离去，第二天来的时候饭菜原封未动，我以为她已经离开，可是每晚她的房内都亮起油灯，她绝卓的身影映在窗上。只要她没有离开，我的心就是安稳的。
    这一次，我决定要见她一面。走到房门外，我看到窗子上有两道身影，一道是阿狸的，另一道，显然是一个男人的。我心中莫名的酸楚，想推门进去捉奸，又忍住了，倚在门口等到了他们的对话。
    “阿狸，跟我回去吧。谷染吉人自有天相，他的命运是你我不能干涉的。”房内男人的声音沉稳。
    “不能干涉？净羽，是不是你去月老那里为谷染牵的红线？是不是？一定是你搞的鬼！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为了助你渡劫，耽搁了二十日。找到他的时候他都二十岁了！并且…并且还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阿狸情绪有些激动。
    “阿狸…我说了…只要能得到你，我会不择手段…”那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净羽！唔…”阿狸想发作，话却被堵了回去，换成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我再也按捺不住，推门进去。入眼的，是一蓝袍男子正紧紧箍住阿狸的身子强吻，见我进来，他放开阿狸，我才得以看清，这个男人长得俊逸，雍容华贵。不像凡尘之人，难道，他们真的不是凡人？
    “你是不是知道他就在门外！”阿狸猛然推开那叫净羽的男子，面上染了红晕。
    她的羞颜是那么的刺目，我心中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阿狸！你既然有相好的，何必再来招惹我！我今日就是来告诉你，我要与苏扶风成亲了，请你离开我家！”说完，我转身奔出，落荒而逃。
    回到我房内，我哑然失笑，我这是怎么了？何来如此大的火气？我才发现，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阿狸从未对我有过逾越，而我也没有对她表达过情感，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我凭什么对她发火？凭什么打翻醋坛子？原本，我找她，是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只要她对我也有情，我就去将苏扶风那门娃娃亲退掉，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将自己的退路斩断，不能回头了。
    顾不得多想，像是怕再触景伤情，我捡了几件衣服连夜上京。
    殿试很顺利，皇上对我很满意，当着百官的面封了我状元爷的头衔，让我择日回家乡摆宴报答父老乡亲再回京任职。我知道，大家面上道贺，实则心里无比同情担忧。因为，前几届状元爷都是在此之后被挖心而死。
    苏老爷请了几名修道的朋友前来保护我，回家的途中，在一家客栈留宿。我浑噩的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皇上正站在我床边狰狞笑着。
    我从容呼救，唤来了随在我左右的道士，可是他们不是皇上的对手，几招下来，皆被皇上杀死。
    “能考取状元的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要我吃够三颗七窍玲珑心，便可法力大增，成魔成仙由我选。你的心，是第三颗。”皇上张口，我发现他的样子变得丑陋，他的头，是狼的样子。
    “你不是皇上。”我说。
    “我确实不是皇上，我是狼妖，皇上已经被我吃了，我替他当了皇上。”狼妖得意的笑，张嘴，满口獠牙。
    人心不足蛇吞象，当了皇上他还不满足，非要成魔成仙。我闭眼，恐惧被阿狸的笑颜取代。我敢肯定，阿狸不是妖怪，因为阿狸没有妖怪这么恶毒。
    闭眼等待许久，只听有撕打声，有嘶吼声，睁开眼，我便看到狼妖和一头青色巨兽缠斗在一起。显然狼妖不敌那巨兽，惨叫一声，被巨兽咬死。
    巨兽将狼妖踩在脚下，注视着我，我感受到它双眼里的不舍，和泪光。心中巨颤，这双黑白分明清透干净的眼，很熟悉。
    它低头将狼妖衔在口中，再不舍的看了我一眼，准备跃出窗外。
    “阿狸？”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巨兽果然驻足。
    巨兽见我已经认出她，幻化成了人形，端丽冠绝。
    “净羽说得对，我不该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知道你有此劫，一直等着为你化解此劫后离开。谷染，祝你新婚快乐。”说完，她像是不敢等我开口，携了已死的狼妖，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回到付府，我整个人似丢了魂般郁郁寡欢。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爱上了西风烈这样烈性的酒。苏家见我高中状元平安回乡，连忙催促我与苏扶风完婚，我一拖再拖，不知道该如何跟苏扶风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对苏扶风说，我并不爱她。
    父亲见我如此堕落，气急病倒。母亲也整日以泪洗面，骂我不孝子。我没有和他们说我想退婚，就是怕让他们更加生气。
    可是事情总有意外。一日，苏扶风来找我。说，为了让我不再难为，她主动退婚，让我去找阿狸。
    我摇头：“阿狸早就离开了，她不愿再见我了。”
    我对阿狸是愧疚的，但是我对她有太多不解。她对我，到底又是什么感情？毫无征兆的出现，像是和我早就认识了般，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况且，我们之间还横着那个叫净羽的男子，那个不一般的男子。
    “谷染，阿狸一直在你身边，她从未离开过！”苏扶风说，我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恨意，我以为她真的只是要放开我，为了我好。
    我猛的推开房门，大喊着阿狸的名字。没有回应，我颓然坐在地上，拎起西风烈灌入口中。我真傻，苏扶风又怎么会知道呢？我竟然就信了。
    苏扶风给了我一张退婚书，便离开了。
    苏扶风走后没多久，我的房门被撞破，只见一头巨狼对我冲来。
    “阿狸在哪里！还我夫君命来！”这是一头母狼，一定是之前伪装成皇上的狼妖的妻子。
    她抓住我，想逼阿狸现身。我虽不信阿狸真的会出现，却也担心阿狸真的会出现。对着狼妖的脖颈张口便咬去，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只想着怕这狼妖会伤害阿狸。没有想到我只是一介凡人，怎么和妖怪斗？
    狼妖吃痛，将我摔到院外。我抬头，便见到阿狸站在我身后。
    她，真的一直在我身边。
    无疑的，阿狸又救了我。
    “阿狸，我退婚了。带我去见你的父母，我要娶你。”
    我不管她是人是妖，还是什么，我要娶她。
    阿狸点头，告诉我，她是上古神兽，风生兽。她是仙。而我，是她爱人的转世。
    而后的事情，才是我的浩劫。若我知道这只是有心人给阿狸设下的圈套的话，我宁愿当时就死在狼妖口中。
    我不愿，死在阿狸的口中。
    （谷染第一百世轮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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