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兽从良记

    (猫扑中文 )
    天薇宫里，锣鼓喧天，鞭炮声声，看着一袭大红嫁衣的阿狸俏脸含羞，眉眼弯弯地并肩站在谷染叔叔身边，拜堂成亲的那刻，我的心，破碎成片。
    抓起酒壶往嘴里大口大口灌着西风烈，这曾经我因为阿狸爱喝而爱上的美酒，现在却觉得比清水还要来得寡淡。心中恋了万年的女子要成亲了，新郎官不是我，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么？
    阿狸呀阿狸，你的心里只记得他，却从来都不明白，我的心里只惦着你。
    同一桌的仙君议论纷纷，“谷染仙君和阿狸姑娘，真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嗤，你就少在这里扯了，上次谷染仙君和苏扶风成亲的时候，你也是说的这句，结果怎么着，谁能料到那苏扶风看似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美人，竟长着一副蛇蝎心肠，使毒计杀害了风生兽一族不说，还把谷染仙君给搭了进去。”
    “惭愧惭愧，小仙我看走眼了。”
    “终归是应了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是啊，是啊，强扭的瓜不甜。”
    “嘘，今天是谷染仙君和阿狸姑娘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前尘旧事，喝酒，喝酒，你瞧瞧净羽仙君，已经乐得自个儿喝了好几壶酒，哈哈……”
    “那是自然，谷染仙君是净羽仙君的叔叔，他能不高兴吗？净羽仙君，来，来，喝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终归是有缘无份。我扯了一抹苦笑，来者不拒地喝干一杯又一杯。
    醉意朦胧中，好像是阿狸俏生生地立在我的身边，清浅地一声叹息，“净羽，你这又是何苦？”
    最后，我终于醉倒在她们的婚礼上，不省人事。
    其实，我倒宁愿，长醉下去，就此不醒。
    *****
    阿狸，你怎知，我爱你，早在谷染叔叔爱你之前。
    那年，我三千岁，正是骑竹马弄青梅的辰光。
    我正在天君住的地方鼓捣凡间各路神仙进贡上来的奇珍异宝，里面有块西洋镜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我甚至不知道身边多了几道身影，直到天君假意咳嗽了几声，我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天君后面多了个中年精壮的男子和一个美似天外精灵的女子。
    我呆了呆，不是因为女子美，而是她让我觉得无比轻松自在，她不似其他仙女，都故作一副矜持端庄的姿态，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女子躲在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男子后面冲我调皮地眨眼吐舌头，我一下就笑了，就连这些小动作，都透着可爱与率性。
    我的母后是天界掌管刑罚的神，平日不苟言笑，对我的管教也甚为严厉，似乎遂了母后的性格，我从小很少露出过笑容，言行举止都很谨慎。天君是我的外公，是创世神盘古，是三界最尊贵的神，即使他高贵不可一世，却也有血有肉，对我很慈爱，见我被那女子逗笑了，似乎有些欣慰，便挥了挥手，让我带她去四处逛逛，他说，他和女子的父亲还有要事相商。
    蟠桃园里，我假装不经意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阿……狸。”她忙着啃蟠桃，说得有些口齿不清。
    “你是狐狸吗？为什么叫阿狸？”
    她有些不乐意了，气鼓鼓地瞪着我，“你才是狐狸，你全家都是狐狸，我是风生兽，最尊贵的上古灵兽，能是那区区骚狐狸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那你住在哪里？天界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我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阿狸，她总能轻易戳中我的笑点。
    她的脑袋摇得哧溜溜转，“不是，我住在凡间，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那我怎么去找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了刨根问底的冲动。
    啃完蟠桃，又接着啃酥饼的她眼珠子调皮地转了几转，“我们那里除了山还是山，没什么好玩的，看在你给我这些吃的东西味道还不错的份上，不如我就在天界勉为其难地陪你玩些日子吧，当然，如果你有烧鸡给我吃，那就最好不过啦。”
    “行，别说烧鸡，就是烧猪也能给你弄来。”真是个吃货，我乐了。
    当时我也只是随口哄哄她而已，杀生有损修为，我不会去做的。然而，我终将后悔我这谨慎的保留，因为，有另外一个人，会为了她义无反顾的大肆杀生，只为逗她开心，为了能让她吃到烤鸡。所以我后悔过，要是我没有敷衍阿狸，而是真的为她杀生，那么，她爱上的人会不会是我？而不是那个他？
    “成交。”她爽快地和我击掌。
    几天后，她还是随她父亲一起下凡去了，临走前，她送了我一个精致的铃铛，说只要到那座山头响一响，她就会出来接我。
    她走后，我的脑海里天天回荡着她的一颦一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喊，去找她吧，去找她吧。
    可我年纪太小，还不怎么会腾云驾雾，我想到了谷染仙君，他是天界除了我外公，在众仙君里是最厉害的一个，他也是盘古的二儿子，我的亲叔叔，我一直引以为傲。
    我跑到天薇殿的时候，谷染仙君正在吐纳，他长身玉立，一袭青色锦袍在云雾里随风猎猎翻飞，说不尽的多情风流。
    我跑过去高兴地叫着，“谷染叔叔，求你一件事。”
    “净羽，你怎么来了。”
    “谷染叔叔，带我下一趟凡间，好不好？”
    谷染有些奇怪，“你这小子，好端端的下什么凡间，告诉叔叔，所为何事？”
    我望着谷染叔叔，目透期待，“我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你从未去过人间，不怕危险吗？”
    “叔叔，你别问那么多，到地儿了你就知道。”我一个劲地拉扯着谷染仙君往天薇殿外拽，他面软心善，一定会帮我的。
    果然，摸了摸我的脑袋，谷染仙君带上我腾云驾雾降落到阿狸说的山头上。
    *****
    我从贴身的衣服袋里掏出小铃铛，轻轻摇动，“叮当”声中，阿狸俏皮地飘了过来。
    “净羽，还真的是你来了。”
    望着阿狸粉扑扑精致的脸，我突然有些紧张，说话都差点结巴，“阿狸，今天是你的生辰，给，你的生辰礼物。”
    我把西洋镜递了过去，这是我最心爱的东西，我想送给我喜欢的女子。
    阿狸却没有伸手接，而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谷染仙君问的我，“他是谁？”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只一心要谷染仙君送我下凡间，却忘了他是天界第一风流倜傥的男仙君，只要是个有眼睛的女子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难道，阿狸也被他迷住了？
    “他……他是谷染仙君。”我示意谷染任务完成该走了，可邪门的是，他对我毫不理会，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狸。
    “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阿狸捂着双颊，风趣的说：“是吗？难道我长了一张大众脸？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我长得太普通了！所以你才觉得我像任何人。”
    ……
    阿狸和谷染相见恨晚，相谈甚欢，后面，就再没有我什么事情了。
    我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十分尴尬。
    大概谷染仙君喧宾夺主得有些不好意思，从我手里接过西洋镜递给阿狸，“生辰快乐。”
    “谢谢。”阿狸粉脸飞红，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
    我有些感激谷染，若不是他，我送给阿狸的西洋镜还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
    那时候，我还太小，不明白，重要的不是礼物，而是送礼物的是谁。
    随谷染上天界后，阿狸也有过几次来找我，不过大都是从我嘴里旁敲侧击地问一些关于
    谷染的事情，我有些急怒攻心，没有好气地说，“除了谷染谷染，你就没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阿狸圆睁着双眼，明明应该是比我大了几千岁的老姑娘，看起来却像初生的小鹿那般纯洁无辜，“净羽，你怎么了，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嘛。”
    朋友，原来，我为她做了这么多，只落得个朋友的称谓。我忍不住要冒火，可因了是阿狸，我硬生生憋住火气，强颜欢笑，“嗯，对，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几次我都没有看到谷染，他发生什么事了？”
    我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谷染叔叔下凡间轮回去了，要轮回一百世才能功德圆满。”
    其实，关于谷染下凡历劫一百世的原因，我还是有所隐瞒，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为历劫修炼，却不知，他是为了阿狸。我从母后口中无意中听到谷染是为了阿狸才要历劫一百世，当我再追问的时候，母后就不愿意说了，所以，我并不知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难怪……”阿狸脸色突变，急急转身离去，“净羽，那我先走了。”也不等我挽留，她飞身速速离去。
    望着她飞快掠走的身影，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傻女人竟然陪谷染轮回去了。
    第一世，谷染投胎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就幻化成一只母老鼠陪着他受世人唾弃。
    第二世，他是一只猫，她在闹市里寻了一块菜园子，一边种菜，一边养猫，养到那只猫老死。
    第三世，他是个穷酸秀才，她化成他的书童，为他掌灯，给他磨墨，听他朗朗的读书声。
    ……
    第四世，第五世，直到第一百世。
    为这事，我特意去月老的姻缘园里找到谷染和阿狸的红线，把缠绕在一起的红线一分为二。可该死的是，第二天就听说那些分开的红线又缠绕在一起，怎么扯都扯不断。
    我不信，他们两人的姻缘这般的牢不可破。
    第一百世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因为，我遇见了苏扶风，一个对谷染势在必得的女子。
    我给阿狸设了一个“风生兽的肉能使凡人长生不老，飞身成仙”的局，致使各路妖魔鬼怪去找她的麻烦，在她最危难的时刻，我从天而降，来了个英雄救美的桥段，却没有博得阿狸的另眼相看，我只好乘她不注意时抄起长剑在自己的腹部深深地捅了进去，命定这次是我的劫难，我苦苦哀求阿狸陪我，我知道阿狸心地善良，果然，她同意随我去了天界照顾我为我渡劫，这一照顾就是二十日。
    我暗中得意，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只要再多捱两日，谷染就会遵从他父母之命和苏扶风成亲了，以阿狸的性子，她宁愿她自己神伤，也绝不会再去纠缠谷染。
    我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阿狸在第二十天的晚上，乘我睡着后偷偷去了凡间，我发现后，追着她下凡，却真的遇到了我的劫到来，天雷不期而至，我第一次历劫，所以有些手足无措，阿狸回身推开我，生生为了承受了那一道天雷，雷击中她的头，我看到闪电的白光下，她头破血流。而我，因为上次的剑伤未好，又几经折腾，昏了过去。
    也正在这时，那道天雷因为阿狸的插足，被阿狸裆下，天雷的余威袭向人间的一处荒野，当时，第一百世的谷染正在荒野的树下躲雨，阿狸见到，几乎没有迟疑的替他挡住了雷击，冥冥之中自有一只叫做命运的手把阿狸和谷染又推到了一起。
    醒转后的我怒发冲冠，急急腾云驾雾到付府，我要找到阿狸直接告诉她我爱她，一直都是。
    我恳切地说道，“阿狸，跟我回去吧，谷染吉人自有天相，他的命运是你我不能干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称呼谷染为谷染叔叔了。
    阿狸情绪非常激动，对我不再有往日的友善：“不能干涉？我问你，净羽，是不是你去月老那里为谷染牵的红线？是不是，一定是你搞的鬼！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为你耽搁了二十日，找到他的时候他都二十岁了，并且……还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阿狸，我说过，只要能得到你，我会不择手段……”望着阿狸一张一合的嘴唇，我再也忍不住胸中澎湃的欲念，一把抱住她紧紧箍住她柔软的身子对准她粉嫩莹泽的樱唇印了上去。
    可该死的，我还没有尝够那甜美的滋味，谷染闯了进来。
    阿狸猛然挣脱我，脸上染起了红晕，“你是不是知道他就在门外！”
    她的羞颜是如此的刺目，我的心中起了一把无名火，阿狸是我的，谁也别想把她从我怀里抢走，就算他是我的谷染叔叔，也不例外。
    我找到谷染的未婚妻苏扶风，两人都为各自的目的一拍即合，商量出一条计策，一条令阿狸对谷染反目成仇的绝妙计策。
    事情处理得天衣无缝，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场阴谋里，到了最后，没有一个是赢家。
    风生兽一族被灭门，谷染丢了记忆，阿狸死了，我后悔极了，我根本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出乎意料，跪在风生兽的墓前，忏悔了一百年，直至跪残了双腿。
    要是非要有一个赢家，就是苏扶风，只有苏扶风一家因为吃了风生兽的肉飞身成仙。
    不过，苏扶风也没有笑到最后，苏家被解开封印的阿狸灭了个精光。血债血还，因果循环。
    我千算万算，也估算不到阿狸对谷染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渗进血液，非他不爱。即使我能毁天灭地，移山填海，却无法让一个不爱我的女子爱上我。
    原来，我的出现，只为成全你和谷染叔叔的旷世情缘，如此而已。
    阿狸，在你的生命里，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小丑，还是最无关紧要那个。
    握紧了当初从风生兽里面神不知鬼不觉拿到的风狸杖，我痴痴的笑了。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谷染强吧？所以阿狸才选择了她。
    我要拼一把，即使会一败涂地，一无所有，我也要证明给阿狸看，我为她付出的，不比谷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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