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声菀尔

再回到成都时，已经是暑气减弱的八月份了。成都的八月俨然成了一处安逸又诗意的栖居地，一个漫步者的天堂。处处弥漫着闲适安逸的旅居情怀，偶有的淫雨霏霏让街道之美不只在空中，更是穿越整个市区，让朦朦的情谊绵绵被笼罩，举目投足，到处是隔世心灵的抚慰，它让置身其中的人们充满荣耀与温暖。
    董菀放眼四下，各处街道的布景通过一条条道路蔓延到五里三乡，在每个角落每片寂静里闪烁着她曾经踱步的默片，让她膜拜爱情的心灵全心全意相信脚下的幸福。
    因为小柔的请柬一直迟迟没有发出，董菀和翟哲就在五湖四海地“飘”到了现在才归来，以至于董菀在万达二楼的GUCCI橱窗外看到小柔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全身上下的行头让小柔看上去星光熠熠，只是脖子上那条丝巾让董菀觉得小柔骨子深处还是不能脱俗。虽然大暑天的俨然是过去了，但是这脖子上箍住这么一条东西还是会出痱子吧……
    不过下一秒，董菀就开心了，因为小柔欢笑着走过来的过程中，手臂上挎着的小口袋里面一个小家伙儿探出了脑袋，是子怡！董菀惊喜万分，离开翟哲家时还总是牵挂着这只小家伙儿呢，没想到长得这么肥了，脸成大饼子了。
    “姐啊，你这走得也太久了吧！快转转，我看看长胖没？！”小柔蔓满眼里面都是泪水，还没走近就大呼小叫的，瞬间幻灭了她这么fashion的装扮。
    董菀本来挺稳心神的，但是被她这么一情绪拨动，眼眶也不禁红了。配合着旋转了几圈儿，让小柔看看自己。
    “天呐！越发的曼妙了……”小柔拉着董菀的手，瞬间又满心嫉妒地说道，“我早该去多爬山，多运动锻炼锻炼了，你看你这腰……啧啧啧……都成狐妖媚子儿了！”董菀大笑着，毫无形象。可是却明显地看到小柔满脸的憔悴神采，虽然涂抹了一层遮盖物，但是还是难以掩盖住重重的黑眼圈，深陷的双颊显得颧骨有些高耸，看来又在不科学减肥了……
    小柔继续各种埋怨董菀越□□亮，三五两句后，董菀便和她追打着起来，翟哲怕两个疯女人误伤了子怡，便把它小心翼翼地趁乱拎了起来。
    星巴克。
    董菀坐在小柔的对面，翟哲被两人以“女人之间才能听的话题”作为借口给打发掉了。董菀要了中杯IcedEspresso，而小柔却是闪闪烁烁地选择了很久，才要了最便宜的本周精选。
    坐定后，董菀没来得及说自己的旅游之感，便听小柔絮絮叨叨开始系列的说辞了，各种表现吴焕声的优秀、吴焕声的好。董菀只是像在云南的小屋里面一样，静静地欣赏着她的快乐和感动，偶然间被她夸张的句子和动作逗笑了。
    董菀注意到小柔三五不时地把丝巾向脖子上拉扯一下，丝巾的边角有些毛毛的，滑丝感十分明显。
    “你热的话，就把它取下来嘛，反正又不是见公婆的，你在我面前大素颜都不用担心！”董菀善意提醒道。
    这可把小柔吓到了般，只见她身子一颤，“啊？！呃……你看到什么了……喔，呵呵，没有啦，不热，哈哈，一点儿也不热！这样，漂亮！”笑得干瘪瘪的，慌慌张张地埋头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
    “切，尽臭美吧你。对了，一直也没你的消息，你和吴焕声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在外面玩儿的时候，就一直琢磨着这事儿，给你电话你也没个准信儿。”
    “啊……这个……”董菀的问题一出来，差点儿没把小柔呛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焕声的工作最近有些忙……另外……”
    “你可别委屈了自己，是不是那边的公婆为难你啊，你给姐说。”董菀脸上布满了担心的神色，伸手握住了小柔的手。却见小柔只是低着头连连啜泣几声，而没了下文，董菀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从最开始就好像是在演戏一般，无论是各方面都透露着破绽重重，话语变多变夸张和穿着上的破绽就更明显了。
    如果接着追问的话，小柔肯定也是支支吾吾或者欺骗的句子，董菀干脆就扯到其他的话题上，直到小柔那句：“姐你现在跟着翟哲哥了吗？”才把董菀给难住了。
    “没有。”董菀低头放空了一会儿，开口道。小柔领会般地点点头，便没有再多言。
    翟哲家。
    翟哲家向来是书香门第的布置和陈设，加上八月份不算傲娇的阳光投射进来，给人一种懒懒的感觉，董菀坐在靠窗户的台子上，还是那间之前她居住的房间，子怡在她脚边不断地伸着懒腰，好像始终没睡好的感觉。翟哲坐在床边，鼓捣着他新入手的单反。
    “真不知道你的脸蛋儿是什么做的，很软绵绵的感觉呢……”翟哲看着单反相机里面出来的真人效果啧啧称奇般地玩笑着。
    “你说的是棉花糖吧你！切……”董菀丝毫不给面子。
    “要是那样的话，我可要尝一口喏，看看甜不甜！”翟哲无心随口一说，半晌的静默，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再看董菀，已经红润了大半张脸。
    突然董菀的电话来了，是小柔的，自从上次她回吴焕声家后就一直联系不上，倒是吴焕声时常短信过来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董菀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小柔的动向，吴焕声只是淡然的表示不知道，再联想之前小柔在吴焕声问题上的支支吾吾，想毕两人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吧，董菀不便详问，也只好在表示感谢后作罢。
    “你死哪儿去了？”董菀非常的生气，大骂，子怡惊吓得“喵”的一声跳到了翟哲的怀里。
    小柔并没有被董菀的话阻断，只是不断地讲述加停顿。小柔讲到了蹇磊这个人，董菀知道他，是个一直在追小柔的傻小子。董菀知道那小子还没结婚，没想到现在还在追小柔，而更令董菀惊讶的是那小子向她求婚并被小柔答应了，这件事足够令董菀觉得匪夷所思。
    “那吴焕声的事儿……还有你们这才多久啊，你答应了，你脑子有病还是爱那小子啊？我都混乱了，你被跟我开玩笑啊你！”董菀问得有些急了，背脊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是这样的，我突然想结婚了，所以就答应他了，上次就该告诉你的，但是急得忘记了……”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董菀已经气恼不已了。
    “姐，我就是告诉你这个的，你来了之后我希望是带着祝福的，所以……”小柔半晌沉默，然后继续道，“我们的婚礼三天后，我在……”
    董菀被彻底的震惊了，觉得整件事情已经在她离开的这几个月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要找小柔问个清楚……
    董菀转身，只见翟哲一只手放在裤兜里，侧着头看着她：“所以……我想当你的私家司机，不知道小姐你赏脸吗？”
    董菀哭笑不得，本来心里挺堵的，但是还是禁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手中的书扔向翟哲“接着，出发！”
    幸福梅林。
    这一片区在冬天会是非常漂亮的，梅花齐绽放的局面！但是现在枯枝干桠的，像极了伸手向天的魔爪。董菀疾步走着，只想快点儿见到小柔，好把一切的始末问个清楚，终于在几个导航消失的尽头拐弯处看到了一身俭朴的小柔。
    “你什么也别说，我问你，你爱他吗？”董菀快步跑上前去，根本不顾脚底荆棘几次绊脚。
    “能说得上什么爱不爱的，他很爱我，我很爱他，我的爱太累了，他没疲倦罢了。”小柔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诉说的是一件与他完全无相关的事情。
    “你真傻……”董菀一把搂住小柔，虽然她对整件事的始末并不知晓，但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小柔的选择是对的。但也在同时，她看到了小柔脖子上的伤痕和红肿。
    “怎么了？这里？”董菀急忙拨开小柔下垂在肩膀上的头发，才惊觉脖子左边以及左后面都有伤疤，虽然已经没有了明显的淤青痕迹，但是从伤势程度来推测，之前受伤的程度一定不轻。董菀停止了撩小柔头发的举动，只是双手扶着小柔的双肩，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快点啊，**的倒是说话啊！”
    小柔轻轻地摇摇头，用左手去拨开董菀的手，董菀下意识地看向她右手腕儿，照样看到了一片瘀伤，难怪上次见面时总是遮遮掩掩的。
    董菀直直地盯着小柔的眼睛看，似乎目光要嵌进她的眼睛里一样犀利，董菀攒紧了下眉头，这是属于两人多年来默契才能懂的无声，小柔也许是顾及到翟哲在场，因此只是低声作答：“都是从前了。”
    董菀瞬间稍有释然，至少小柔表达的意思是即将当新郎的蹇磊不是罪魁祸首，但是下意识的，董菀又很疑惑，也更多了愤懑，这样说来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吴焕声是罪魁祸首了。董菀实在难以想象吴焕声那样阳光的一个人……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她的到来也不是“福尔摩斯光临”，眼下的关键是伴着小柔进入美好的婚姻中，这才是关键的。
    蹇磊家。
    有段时间不见，蹇磊的小肚腩愈发的明显了，脸上也胖嘟嘟的，一笑起来把两个小酒窝都淹没在了肉圈儿里面。不过在董菀看到他后，他口中羞涩地吐出一句“菀菀姐”并且不住地挠后脑勺儿时，董菀觉得小柔就跟着他也好，至少是被爱的。
    也就在董菀的这个想法刚蹦出来时，小柔瞬间拉起她走进里屋，反锁上门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董菀等着她哭完，就像当初她等着董菀哭完第一个孩子的离世一样。
    哭完了，抬起头。小柔干脆利落地一把抹掉眼泪，吸吸鼻子沉静道：“你也看到了吧，那个我一直看不上的二傻子，也追到我了！”小柔满嘴自暴自弃的语气，侧过头，红肿了眼圈看着窗外。
    董菀走上前去，跟着她一起看向窗外，场面像极了两姐妹当年坐在窗前看着云南乡村的雪景，憧憬着美好的爱情一样。那时候片片雪花纷飞，董菀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又犹如昨日。
    “你爱他吗？”
    “我的爱已经累了，但是他爱我那么多年都不累，我觉得就是他了。”
    “也好。”
    突然小柔强逞的坚强瞬间坍塌了，不设防地倒在董菀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董菀也被她惹哭了。小柔哭得撕心裂肺但却是压抑着声音的，估计惊动了外面的人，翟哲在屋外很默契地把手机的音乐调到了很大声，小柔才放开嗓子哭，攀附着在董菀的耳边上气不接下气，“菀菀姐，你说我那么爱他，他怎么不爱我……我爱他时只是因为感动于他照顾受伤时的你时那般细心，我只想分得一丁点的爱，这样也那么难……”
    董菀虽然不明白小柔为什么要说“分得一丁点儿的爱”，但是心里却一个“咯噔”沉了下去，因为小柔并没有对吴焕声死心，至少是没有从那份情感中痊愈后走进这一段感情，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刚才蹇磊那个挠后脑勺儿傻乎乎的动作，心想小柔这样是不公平的……但是也没办法，或许等他们有了小孩，有了共同的记忆后，这份爱愈发浓烈吧，董菀心里默默地祈愿大草原上的“长生天”保佑小柔……
    接下来的两天里，几个人都忙晕了。是新娘子和新郎官儿在婚庆公司的指挥下各种彩排走台，以及布置婚礼的场地等事宜……其间，四人一行搭乘翟哲的车去了趟北川和绵竹，那里是蹇磊和董菀小柔老家，两人成亲，也要向逝去的父母们汇报一声。
    蹇磊刚下车，就奔到已经成了纪念馆的大门前，一下子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响头，起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嘴里还拖着口水含糊不清：“妈呀，爸爸，儿子娶媳妇儿了！也是我最爱的姑娘，你们看看……”蹇磊转过身来，小柔早已泪眼模糊，彳亍走向前去，也跪了下来，蹇磊继续道，“妈妈，你看，跟你一样是长头发大眼睛的……妈呀，你就开心地走吧，该下辈子轮回就安心走吧，我这辈子有人照顾我，帮我打理了！”一边哭，一边抹鼻涕。
    小柔先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后来直接把这个傻小子揽进了怀里面。蹇磊哭得死去活来，眼泪鼻涕涂抹了小柔衣服上到处都是。
    小柔在一个间隙回过头来看着董菀，然后又继续回过头来，用自己的头轻轻地触到蹇磊的额头。董菀心里默默祈祷：“叔叔婶婶，你们保佑这两个不容易的孩子吧，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该放下的放下吧，该忘记的慢慢也就忘记了，想不明白的，哪天风起时，突然被吹醒了，瞬间觉得放不下的是因为自己太执拗，哪有什么忘不了，是不放过自己罢了，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