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烟

行军中，我在不住地想：假如当初我们都力谏刘备，让他占据荆州，那么历史会改写成什么样？我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仅仅为了自己一个人获得见到亲人的希望而置这几十万百姓于水火之中，我的自私会间接造成多少家破人亡，这个数字恐怕已经不是我的灵魂所能承受起的了。这些日子来，我的负罪感愈加强烈，心头的石头越压越重，直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找到徐庶，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不要离开自己的母亲，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我没有能力去保护徐母，只有用这个最愚蠢的方法希望徐母不被曹兵掠走。我已经顾不得考虑事情的后果了，只是这样能减少一点点罪恶感，让自己的心灵少一点点惩罚。
  我的压抑与内疚已经让自己忘却了时间和地点。我不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把电脑包交给三巧，让她放起来，这个时候婵儿进来要我讲故事，我便把她搂在怀中，连日奔波的疲劳已经超出一个6岁孩子身体负担的极限，还没开始讲她就甜甜入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外面的人喊马嘶声，惨叫声，慌乱声惊醒，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来不及想什么就抱起婵儿往外跑。
  乱，大乱！
  我的运气还不错，眼前就有一匹马。这漆黑的夜晚变得愈加可怕，在马上紧紧搂住婵儿，只顾得挥着手里的宝剑乱砍。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还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厮杀，但是在刘备手下这七年时间里，已经看惯了乱世的种种惨状，为了自保也曾跟着将军们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虽然学得根本不上路，但手里拿着一把长剑也能壮壮胆，何况我身边还有十几个士卒。一阵乱冲之后，却根本分不清方向了，只顾跟着大队的人流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已经大亮。放眼望去，只有些零落的仓皇逃命的老百姓，还有就是马上的我和婵儿。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我们的人现在在哪儿，看看马背上的婵儿，这个才六周岁的可怜孩子，经过大半夜的折腾，本来就瘦的小脸更显得无精打采。看看远处没有曹兵追来，我找了一处较隐蔽的土坡，把婵儿抱下来休息休息。她原本活泼的眼睛如今已变得那样无神。
  我下意识地去抓电脑包，天！我不由惊呼，乱军中我只顾抱着婵儿跑了出来，哪里还有三巧和电脑包的影子？婵儿看着我，那双无神的大眼睛让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婵儿，饿落么？”我勉强挤初一个笑容问道。
  她无力地摇摇头，只是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她稚嫩的眼神里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复杂，让我顿时心里涌出一阵酸楚的疼痛。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幼小的心灵，只是把她揽在怀里，抚mo着她的头轻声说：“好孩子，有姨娘在不要怕，我们肯定能找到你爹爹和娘亲。”
  “娘亲”？这话一出口，我又觉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糜姐姐，还能见到你么？婵儿还能有亲娘么？
  这时孩子那小小的身子在一起一伏地动着，她抬眼看我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我急忙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一边哄她：“婵儿乖，不哭，啊，婵儿是当今大汉皇叔的女儿，最懂事的孩子。”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泪水也止不住了。
  婵儿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啜泣：“婵儿乖，听姨娘的话。婵儿也不怕，婵儿只想要娘亲……”说着，孩子已经泣不成声。
  我心痛得快要窒息了！眼前这个小精灵要永远见不上她的娘亲了么？她的娘亲，和我情同姐妹的糜夫人就要惨死在这长坂坡么？而我，已经知道这一切后果的人，为了一己私利就眼睁睁看着这原本就已悲惨到极至的世界再多一个失去母爱的孩子么？我就这样自私，自私得根本不敢正视幼童天真的眼睛……
  时间已经不早，恐怕一会曹兵就追上来了。没有再细考虑的空儿了，我把婵儿重新抱到马上，把心一横道：“好孩子，姨娘一定要把你娘亲找回来！”
  “姨娘说真的么？”原本疲惫不堪的眼睛里顿时放出兴奋的光彩。看得出“母亲”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重要。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遇到了一个刘备的亲兵，这个伤势沉重的亲兵在奄奄一息之际告诉了我刘备去的方向。我已经来不及为又失去一个战友而叹息，催马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我前方远处就是一座桥，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当阳桥？就在我猜想的时候，又见桥上站立一员非常威武的将军，那不正是张飞么？我冲他招了招手，马已经到了桥前，看见张飞就像看见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亲切。
  “三将军，主公已经过去了么？”
  “啊？！梦烟，婵儿！大哥已在前方。你们速去赶上！”
  我根本就没理会他最后一句话，又径自问：“简雍先生可曾过去？甘夫人可曾过去？”
  “都已被子龙救下，去追大哥了。”
  “那赵云他人呢？”我焦急地追问，心却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当得知赵云寻找阿斗未归时，我沉寂的心中蓦地升起一线希望，只要及时就一定能在糜夫人投井之前找到她。我把婵儿交给张飞，告诉他我要替婵儿去找她的母亲，然后不顾张飞的惊诧与怒喝，又一股脑朝来的方向奔去。
  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唯一想到的就是兑现对婵儿的诺言，一定要找到糜夫人，把她安全带回来。至于会遇上什么困难和情况，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奔走了一段路，我就弃马改步行了，因为骑在马上的目标实在太大。我遇到逃难的百姓就打听赵云和糜夫人的去向，顾不上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带来的恶心，一路隐踪藏迹地顺着老乡们指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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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再陷曹营
更新时间2009-7-29 14:55:35  字数：2038
 幸运的是我并没有遭遇大队的曹兵，偶尔的小部队也被我机警地躲过了。
  可是这么偌大的地方，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他们？要是去迟了……后果不堪设想。此时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危险，一心一意要寻到糜夫人。
  也许老天是要垂怜好人的，我终于听见前面有打斗的声音。看中间那员将军满身满脸都是血，已经看不出模样了，但我敢断定他就是赵云。他身后是半截土墙和残垣——里面肯定有阿斗和糜夫人。不由心里一阵狂激动！
  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了，我悄悄绕过他们，来到残垣里，眼前的情景让我大惊失色，地上有一个襁褓，里面包着的肯定是阿斗！披头散发的糜夫人已经到了井口边缘正要往里跳，我要冲过去拉住她肯定是来不及了，急中生智，我边大喊着“婵儿”边冲了过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听到有人叫自己女儿的名字，已经把半拉身子探到井口的糜芷竟把身体撤了过来，等她看明白的时候，我早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来，把她死死抱住：“姐姐好糊涂！”
  “姐姐一人已经拖累了四将军，妹妹怎又来添乱？让我去吧！”糜夫人大哭道。
  我心里已经难过到了极点，却勉强安慰她道：“姐姐切莫轻生，妹妹有办法出去。”
  这时赵云也进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跪在地上悲声道：“夫人受难已是云之大过，若夫人寻短见而亡，云有何面目再去见主公？”
  见糜夫人不再挣扎，我劝道：“姐姐不为别人也要为婵儿着想，她如今已安然无恙，只盼与母亲相见呢。”
  糜夫人已经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还能再见到我的婵儿么？”
  “只要姐姐别再有如此念头，自然能见到的。”我一边说一边示意赵云把地上的阿斗给抱起来，自己扶着糜夫人的胳膊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下抓不住，历史的悲剧就要上演。
  赵云抱起阿斗却依然跪下道：“请夫人上马！”
  我的脑袋差点爆炸，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磨蹭！此时我像发了疯一样怒吼道：“赵云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任你多高的武艺带着一个大活人能出得去？吕布怎么样，当年缚女出城出得去么？难道你也要把芷儿姐姐绑在身上冲出去吗？”
  可能是我的话已触犯了君臣大礼，赵云很愤怒地瞪着我，我也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并用已经冒火的声音在喊：“你还不赶紧带阿斗离开？难道要在这里等曹兵到么？”
  赵云把目光收了回去，低头沉声道：“云若只带幼主出去，糜夫人和梦烟如何是好？”
  “你放心吧，只要不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引曹兵注意。我和芷儿姐姐混在百姓当中虽走得慢但岂不更安全一些？”我早已想好如何逃走。
  赵云沉思了一下也不再犹豫，我帮他把阿斗缚在胸前，用盔甲包好，又急急地说：“带好阿斗，三将军还在当阳桥上接应你，追上主公之后取道汉津口。安顿好之后再来接我们。切记！”
  赵云点头答应着，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本来想说什么，最后只冲我点了点头：“梦烟，照顾好夫人！”然后朝糜夫人一拜说声：“夫人保重！”提枪上马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不平静。他一定能带阿斗出去！一定的！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急急地往前跑了几步，对着他的背影喊起来：“子龙，路上小心，我们都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