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烟

  “人接到便好，也不负我将此事托付于你”，我一笑，看了看满面灰尘的宁天，又道，“此番多辛苦了，将记一功，下去领些赏钱好好休息。”
  打发下去宁天，我马上叫上姜维母子。姜母和我年纪不相上下，忐忑不安地低着头，姜维粉嫩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略略显示着初来乍到的怯生，不过还是不住好奇而机警地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我上前拉了姜母的手笑道：“夫人可是姜维之母？”
  她抬起眼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但却彬彬有礼：“犬子便是姜维。”随即又拉了一下旁边的姜维，低声道：“我儿快来见过夫人！”
  姜维很听话地见礼。
  我伸手拉起他，不住地上下打量，他个子不高，体格却显精壮，年龄不大却透着隐隐的睿智。
  “姜维？”
  “是。”
  “方才听人回禀，令堂大人对来成都踌躇不决，是你劝动母亲，却是为何？”
  “回夫人”，姜维很有礼貌地一躬身道，“吾父早丧，母亲孀居，家中贫寒居于舅父家中，虽舅父待维尚好，之恐久后舅母难容，非久居之所，况处于昭武偏僻荒村，维虽年幼，却要立志报国，欲求教于名师而不得也，维窃闻成都乃天府之国，人杰地灵，必有名师，又得夫人相约，维以为与其坐守山林空度光阴不如到来见见世面，故而说服随母亲到此，聆听夫人训教！”
  “好个伶牙俐齿的娃儿，此番言语倒有些见识”，我吃了一惊，这话从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确实有些不一般，于是笑着拍了一下姜维的肩膀，“不愧是天水麒麟儿！只是天资诚然重要，若日后不加努力，便要落后于他人。”
  “夫人之言维牢记于心，日后定要发奋苦读，不负夫人栽培之恩。”
  我忙摆了摆手：“你可不要报答我什么，只希望日后若成才，必为我主出力才是。”
  姜维施礼答应，后来又问了些他学习过的书目之类的，然后把他们母子安顿在府里居住。
  姜维已经收过来了，可邓艾呢？到现在也没见诸葛亮的回信。
  上次请王铁匠打造的马鞍马镫已取回多日，只是自己光顾得忙纸坊的事，全扔在了脑后。
  下午赵云一回府，我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拿出一副马鞍和马镫安在了他的马背上。
  “试试吧！”我拍了拍马鞍。
  他端详了一阵，在我的催促下才上了马，在府门外跑了一圈，竟有些恋恋不舍：“烟儿的主意真不错，骑在马上如走平地，日后上阵着实稳当许多。”
  我咯咯一笑：“若有这样一支铁骑，你说战斗力会提升多少！”
  “烟儿何不将此物献与主公？”赵云拉了我手边往里走边问。
  “我打造出样品就是为了献给主公的，不过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一起回禀，就耽搁了些时日。明天可以去了。”
  我说的有些漫不经心，赵云却停下了脚步。
  “烟儿可是说姜维之事？”
  “嗯！”我继续往前走，“姜维母子已经接到了。”
  “烟儿……”赵云一步赶了上来，他的一副担忧的表情。
  “别担心”，我一笑，“你跟随主公这么多年了，还看不清主公的为人吗？接姜维来成都之事，主公即便知晓，大不了也只怨我行事不周，万不会真责怒于我？再说，能为主公收得这样的经纶济世之才，即便受些责罚又有何妨？”
  “烟儿，真难为你了……”他搂住我的肩头，轻轻叹了口气。
  我忽然觉得一阵淡淡的辛酸——如果刘备知道我的身世，肯定不会对我千里迢迢寻找这么一个小娃娃而感到诧异，可事实上他不知道，他会对我这个举动持一种什么态度，我不能十分肯定。自入西川以来，赵云得罪了多少人，多少都会迁怒于我，刘备对此怎能没有耳闻呢？
  不过事情总得有个结局，我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把姜维母子安排在府里，等着别人来搬弄是非。别等刘备问我，我先去找他。
  没等刘备到前厅，我已经先跪在了堂上。
  刘备见我的时候自然吃了一惊，“梦烟这是何故？”
  “主公，我是来领罚的！”我说得很坦然。
  “领罚？”
  “嗯，我瞒着主公私自令人去了天水郡。”
  “天水郡？北部重镇！”刘备一愣，“那不是韩遂统领之地么？”
  “你着人去在天水何干？”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抬眼迅速看了他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平声道：“不为他事，只为寻一小童。”
  “小童？”刘备忽然笑了起来，“梦烟派人去曹操的辖区转了一圈，就为寻一小童？”
  “是”，我一点没觉得好笑，正色大声道，“主公，梦烟此去只为寻此小童。”
  他大概没想到我是这样一种态度，笑声嘎然而止。
  “主公，此童姓姜名维，天水人世，是天水郡功曹姜冏之子。他父姜冏已于五年前身故，只这孤儿寡母度日，此子却是天生聪慧过人，能文能武，是难得一遇的好苗子。若假以时日，必为国之栋梁。”
  刘备坐下，静静地审视着我，那目光尽管没有很多责难的意思，我还是感到如背锋芒，只得低头不语。
  “梦烟何以知晓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童有如此奇才？”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
  我心里却一凛——每每暴风骤雨的前奏是静得出奇，也许下一刻就是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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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论战
更新时间2009-12-14 17:47:30  字数：2433
 我低头沉默，屋里静得出奇，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细微的呼吸声。
  “主公，你疑我吗？”我终于抬起头，声音细而平和。
  刘备直直地看着我，那灼灼的目光说不上的复杂，我又垂下眼睑，手心已布满汗水。最后他竟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温和而感慨，像自言自语：“十二年了！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我也一愣，十二年前，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今我是一方霸主手下的重臣，十二年改变了什么？
  他伸手将我扶了起来，轻声道：“你与子龙一样，从备时正是备落难之日……唉…….”
  “主公，我……”我刚要张口，刘备闭了一下眼睛，又摆了摆手，“梦烟不必说了，这些年来你一直不愿提及身世，想来定有难言之隐。备知你志虑忠纯，只此就够了！梦烟举止言行超乎常人，既认定了此姜姓小童是可造之才，悉心栽培也就是了！自你跟随以来，立了不少大功，却是备薄待了你！”
  本以为刘备即便不大发雷霆，也要把姜维的事情问个清楚，至少应该怀疑我派人去天水的动机和原由，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言语来，我一时不安，却又心生感动，不禁有些哽咽。
  “不，主公待我已天高地厚……”。
  刘备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明白了，又抿了抿嘴唇，将手轻拍我的肩膀，笑容温和而威严，“梦烟宽心，若要做事只放手去做便是，备必不疑心于你！”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刚要下跪称谢，却被他一把拦住，玩笑道：“只是入得川汉以来，为何梦烟越发多礼起来了？”
  “主公是嫌梦烟以往礼数不周么？”话一出口我才觉自己嘴上不吃亏的个性有时是多致命的弱点，这个时候居然还无遮无拦地反唇相讥。
  好在刘备已经习惯了我的说话方式，并没有计较，而是用手指了指我笑道：“你们呀，都拿捏住了备的脾气，早知你是将备的军来的……”
  我不觉脸一红，急忙转移了话题：“我此来还有几事报与主公。”
  随即让人将马鞍、纸、沙盘一一呈上。
  我先把新造出的纸张拿给刘备：“主公请看，这些纸张比过去的韧性强，不易折断，质地又要均匀不少，而成本却比以往的十成去了三成，主公可着人将此业加以推广，纸张不仅可以代替厚重的竹简，而且还可与他地通商中取得不菲进项，用以增加国库收入。”
  刘备试过之后，拍手道：“果然不错，比起厚厚的竹简，纸张确轻省不好，便于书写。”
  我接着又把马鞍马镫的用途也详细介绍了一通，刘备让人试骑之后，连连称赞：“梦烟的好主意，日后备便要多打造些，分发给众人。”
  “更重要的是，主公可以训练一支骑兵，日后北伐中原之时骑兵更利于在平原作战，若骑兵配上马鞍马镫，便如虎添翼，以一当十也未可知。”
  我正说到兴头上，忽见刘备的脸色微变，他用手指了指北方，朗声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势猖獗，吾必伐之！”
  “主公，北伐中原是早晚之事，只是现在我们实力还难望其项背，如今倒有一地，主公可取。”
  我说着，揭开沙盘上的盖布。
  刘备眼睛一亮，随即笑道：“梦烟，莫不是又做的沙盘？”
  “嗯”，我笑着点头，“主公好记性，这就是交州境界的模型图。”
  刘备赞许的目光中透着一种怪怪的表情，他仔细看了看，回身道：“梦烟果然非同寻常，哪里寻得这交州地形图？”
  “我……”我差点冲他翻白眼，总不能告诉刘备这是我照着电脑上地图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