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烟

第140章


此村距江陵城不过百里之遥,若不及时控制,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军师已染此疾,二将军快传令隔离庞府吧!”
  “便是隔离庞府又将如何?”关羽说得并没有底气,但他终于开始相信我并不是危言耸听。
  “隔离便可以切断传染途径,可使人少得此病。至于已得痘疮之人,我无能为力”,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种方法可以使康健之人不得痘疮。从庞府来之前,我已用过此法。疫灾之事非小,而军侯又军务多忙,无暇顾应,不若让我带上营中几位医官去葫芦村走一遭,一来替军侯抚恤民情,二来可使此法试之,以救人性命。”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把握,这种古老的人痘接种法可以保健康人无恙,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有一线希望总比坐以待毙强。关羽也终于点头,他马上传令找来了营中医官,我和医官商量后带着兵士与一些草药、应用之物急急赶往葫芦村。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下的村庄没有了往日的悄无声息,未进村子就已经隐隐听到哭嚎,其声之凄厉,不由让人心寒,想是哪家新丧了人命吧。来不及为死者惋惜,我们立刻找到当地亭长了解情况。
  这个姓于的亭长满脸愁云,在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和来意之后,他缓缓开口:“此事说来也怪,一个月前村西的于明家从北方来了一位投亲的亲戚,他这位亲戚来到第二日便病倒了,原以为他是受了一路风霜偶感风寒,谁想不出几日竟一命呜呼,更奇的是于明家人也病倒,后来整个村中之人十有五六也相继闹病……”
  我和医官们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问亭长:“那病者最先逝去的为何人?几时殁的?”
  “最先殁的是于明家这位亲戚,接着便是于明之妻,约二十日前了。近三五日,死者陡增,不得已才报与官衙。”
  我想了想又问:“近一月来,可有人走出过葫芦村?或者有人从此经过?”
  亭长抬起眼略做盘算,道:“离此五里每逢十便有集会,附近村落之人都去赶集,谁人去过,问过便知。敝村地处偏僻,除二十几天前官衙之人有过往来,再无人打此经过。”
  我立刻让亭长将没有症状的村民都聚集在一起,询问了情况。得知正在生病和已经去世的人中,有些赶过集会;另外有两个人前几天去过江陵,还有一人昨天走娘家未归。我盘算了一下,赶集会的人多是附近三个村子的村民;去过江陵的两人只是进城给主顾家里送柴,目前看他们身体还健康;另外走娘家的人娘家也是在这几个村子中,自然可以追踪到,那么疫情范围基本可以圈定了。
  我们将有发病症状的人聚集起来,用消过毒的大锅烧开一水,晾凉之后让这些人大量饮水,他们的食器绝不可以同健康人混用;一面我和医官忙着消毒之后,用干净棉棒蘸取病人的痘疮浆液塞入健康人的鼻子,算是接种吧。
  起初人们对这种方法并不合作,甚至有些怀疑,眼看人群就要炸窝,我和医官面面相觑,他们都把希望的目光投到我身上。罢了,谁叫我是领头人呢,索性将心一横,干脆来个现身说法,免去他们的顾虑。当我把浆液塞入自己鼻子的时候,不由一阵恶心,人群同时发出唏嘘之声,我只得做出很镇静很自然的样子,让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救自己。我的举动让连跟我一起来的医官都十分惊诧,其实只有我一人知道,自己小时候接种过天花疫苗,无论怎样都不会感染天花病毒。
  将这项工作进行完已是深夜,我们却不能有丝毫懈怠,一方面给那些病人灌水,熬药,一方面又派出两拨人去另外两个村子查看情况,若有疫情,用同样的方法施救,并派人回江陵,将柴夫的主顾家也隔离起来。
  忙了一整夜,黎明时感觉十分倦怠,倚在门框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赫夫人何在?夫人,大事不好了……”忽然被一个鬼叫般的声音惊醒,只觉一种强烈的不祥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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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凤兮,归去
更新时间2010-10-28 9:05:21  字数:2082
 第一百八十章凤兮,归去
  当这个鬼叫般的声音撞击上我的心灵时,我蓦地睁大了惺忪的睡眼。远远地连滚带爬跑来一人,瞬间已到眼前,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神色如看到烽火台起火一般的焦急。
  “出了什么事?”我紧张地简直不敢呼吸。
  “军……军师快……快不……不行了……”
  陡然间耳边响起霹雳,震得我脑袋发麻双目发昏,木呆呆真魂仿佛出窍一般。傻傻愣了几秒钟之后,才开始反应过来。
  我立刻叫过医官,把这里的事情交代清楚,片刻不敢耽误飞马回奔江陵。
  心始终被握得紧紧的,呼吸都不自如,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庞统逝去对我们阵营意味着什么,对荆州又意味着什么。一边寻思着最坏的结果,一边又心存侥幸地祷告上天保佑士元有惊无险。
  远远看见庞府门前站着身着白袍之人,他正焦灼地往这边张望。我几乎是从马上滚落下来的,被他一把扶住。
  “什么情况?”我劈头盖脸问道。
  “不妙”,他低沉着嗓音,严肃得令人恐惧,拉着我边走边道,“士元病势恶化,怕是难以支撑过今日!方才时迷时醒,清醒之时着急着人去找你,说是有话要交代。”
  心中仅存的那丝侥幸的亮光,霎时也被黑暗无情地吞没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庞统病榻前的。
  他闭着眼,枯黄的脸上布满了红疹,难看得已分不出本来面目;诸葛夫人躲在一旁早已哭得泪人一样,就连一向目空一切的关羽,凤目中都闪出莹光;江陵的文武官员都站在离榻稍远之处,无不低头垂泪。
  “军师……”我俯身拉住了庞统的手,他的手以及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亦是红疮,其状惨不忍睹。一声叫出,我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庞统睁开眼睛,居然笑了,而他的笑容更让我心里难过。
  原本清澈的双目已泛起混浊,他张开嘴深深吸了口气,半天才道:“统将死之人客套话不须多说。成都之人遥不可及,无法托付身后之事,二将军身兼要职已是劳碌,无暇顾此,现江陵营中,余遍观诸人,均无才领统之职,梦烟为股肱之臣,平汉中定交州深得众望,待统死后,烦劳梦烟多留几日,权且代统行事,日后再请主公定夺。事关重大,请勿推让!”
  他说着与关羽交流了一个眼神,关羽满面悲切地点了点头。庞统吃力地从床头几上拿起准备好的印绶和一封信笺递到我手里,道:“统死后,可将此信交与主公……”
  他停下来大口喘息着,仿佛在积攒气力。稍后,又道:“江东与曹魏趁乱兴兵也未可知,梦烟该当如何?”
  “东联孙权,北据曹操。”守荆州的八字方针我早已熟烂于心。
  庞统点头,又请关羽过来,慢慢道:“二将军英勇神武威震华夷,自不惧战。然时机未到,不可轻言用兵之事。”
  关羽微微发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庞统叫过江陵文武,说着什么;最后又嘱咐了诸葛夫人一些家事。
  当听到诸葛夫人惨叫的时候,我整个人呆住了。那一刻只觉得自己被人掏空了五脏六腑,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记得在初闻赵云殉国时亲身经历过。如今,并肩作战的战友、主公的股肱、荆州的支柱轰然倒塌,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甚至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涌了出来,为什么我可以去葫芦村阻止瘟疫的蔓延,却不能挽救这风华正茂的生命。士元,凤雏,军师啊,仅仅三十八岁,胸中的抱负与蓝图还未来得及施展,还未等到主公成就霸业的那一天,却静静地带着离去了,带走了他满腹的才华,也带走了更多的遗憾……
  原以为看惯了太多的生死,神经已经麻木了,可眼前之事却相当震撼,此时,我的心,如同被锋利的尖刀慢慢地划开,很痛很疼……
  当我还在顿足捶胸地怀疑庞统归天是不是事实,还陷在悲痛中不能自拔,而关羽则很快从哀伤中清醒过来。他让赵云劝慰我赶紧理事,自己则将讣告发往荆州各地,一边又马不停蹄地加强边界上的防御。
  我自是晓得光沉浸在悲痛中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给己方带来灾难,如今的荆州顷刻间少了擎天之住,或许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风雨飘摇起来。为了巩固这份基业,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来应。
  来不及再为逝者惋惜,我将他的工作暂时接了过来,一边熟悉事务,一边忙着办理丧事,还得注意控制疫情,又急书给成都连同庞统的那封遗书一起派人送给刘备,同时与关羽商量怎样往盟友江东那边送信。
  起初对于将此事通报东吴,关羽并不以为意,从他的表情和言语中,我分明能感受到他对江东的不满与傲视,不由联想起关羽的“大意失荆州”,如今的荆州可以说前程未卜,庞统撒手而去,留下这千斤重担让我感到无比的压力与窒息。面对与关羽的分歧,我只能据理力争,他却并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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