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烟

小小的营帐中因了两人的僵持而似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茫然地望着眼前三人，突然感觉十分诡异而滑稽，要不是榻上躺着重伤的病人，要不是赵云的雷霆之势压在这里，我肯定会没心没肺地笑出来。此时，也只能轻步走上前去，低声问墨贤：“先生，这是……”
  边问边用手悄悄指了指床榻。
  墨贤微微叹气，双手无奈一摊，摇头道：“林小弟伤势十分严重，若不止血，便有生命之危。不知为何他却死活不让疗伤，将军因此发怒！”
  我点头，赵云心中焦急，也无怪乎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这个林年却也奇怪，生命垂危之人不让医生诊治，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于是上前轻轻拽了拽赵云的衣袖，劝解道：“子龙，他一个伤病之人，兴许神智不清，做出违拗常理之事也是有的，你且莫要动气，只请先生疗伤就是了！”
  将赵云拉在一旁，我冲墨贤递了个眼色，墨贤便心领神会地走到榻前。谁知道墨贤还未上手，林年便挣扎着十分不友好地把他撵开。
  赵云似乎再也按捺不住火气与焦急，忙吩咐人要把林年的手脚都捆了。林年痛苦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惊恐，不顾自己的伤势有多重，连喊带叫地挣扎起来，那喊叫声中带着些许无助与哀婉，只让我心头一阵颤动。
  “慢着”，我忙喝住兵士，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自己走到榻边。
  他胸前伤口由于挣扎用力，流了更多的血，洁白的床单都已被染红，那张惨白的脸告诉我，他在勉强咬牙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我不由觉得心痛。
  “雪瑞”，我轻声呼唤他的字，俯下身，低声问道，“你现在伤这么重，却不让医治，是不是有甚么难言之隐，可否告知我或者将军？”
  “夫人……”，林年的表情更加痛苦，他闭了眼，似乎在矛盾中挣扎，唇边已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你别想太多，还有甚么比命更重要的？”，我柔声宽解着他，又回头瞅了一眼赵云，忙道，“你不是喜欢跟随将军么，若是丢了性命，日后可怎么随将军左右？”
  “可是……”，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却说不下去了。
  见他有些松动，我又紧接着道：“你跟随了子龙一年有余，平日对他又是最好的，你自己伤成这般模样，又不肯医治，这样岂不是让他心中难过么？”
  “……”，林年闭眼不语，停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复睁开眼睛，我突然发现他灵动的大眼睛里晶莹闪亮，惨白的面颊伤泛出一丝丝潮红，看向我时，居然还多了几分羞涩。他似乎下了最后的决心一般，吃力道：“夫人见谅，林年本是女儿之身……”
  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被雷得外焦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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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实情
更新时间2010-12-10 8:30:45  字数：2214
 第二百零五章实情
  我傻傻地愣了几秒钟的时间，此时救人要紧，已容不得多想，压下去惊讶与不快，依旧柔声宽解道：“莫论男人女人，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还在乎这个？更何况医者父母心，病人在医官面前是没羞丑的，你别想多了，治伤要紧啊！”
  我轻轻抚在林年的手上，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她依旧咬着嘴唇，不过并没再反抗。看已说通了她，我连忙叫过墨贤，轻声低语两句，墨贤也大大地吃了一惊，不过在医生的眼里病人的性别之分并不是最重要的，他随即恢复了平静，径自去给病人疗伤。
  我们说话的声音一直很低，赵云站得稍远，自然没听到我和林年在说些什么，此时见刚才还十分反常的林年已乖乖地安静下来，他似乎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尽管刚才对林年的时候柔声细语，可我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此时看到赵云，顿觉一股手机怒火升腾，却因有外人在也不好发作，只拽了拽他的衣服，沉声道：“请将军帐外讲话！”
  见我脸色不好，赵云似乎要说什么，不过终是没言语，他仍不放心地回头看向躺在榻上的伤者，却被墨贤忙碌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两人走出了营帐，宁天仍在帐口等候张望，依旧满面焦灼之色。看到赵云时，扑通一声撩衣跪倒在地，他这个突兀的举动将我吓了一跳。
  “属下伤了营中兄弟，虽属无意，然因此事乱了营中秩序，请将军降罪！”
  他匍匐在地，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到十分忏悔的声音。
  赵云伸手将他搀了起来，面目十分温和，“事发意外，伤及林年亦非你之本意，责罚就不必了。”
  此时我大概明白了林年受伤的原因，只是即便赵云没有责难宁天的意思，他依然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或许是在担心林年的伤势，我当时因为有话要问赵云便没再往下多想。
  让宁天在外面等候伤员的消息，我和赵云到了他的中军帐。烦乱地打发出去帐中兵士，我带着一脸的不满看着他，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气乎乎地傻坐着。
  “烟儿有甚么话要与云言讲？”赵云心不在焉地问着，似乎并没发觉气氛的不对。
  见他如此模样，便猜想出是在惦记着林年的伤势。一向对我十分上心的丈夫现在居然因为在乎另外一个女子而对自己不冷不热，让我原本就十分复杂的情绪一时又充溢进了许多酸酸的嫉妒，也正因了这酸酸的心情我不愿意去理解他此时在乎林年的原因是什么，也忽略了他是否知道林年的身份这一事实，此时我只是被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与曾经的海誓山盟所支配着，咬着牙没有言语，冷冷瞪着眼前之人。
  帐中不明就里的人与火药味知足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因这种沉默的气氛，赵云也终于发觉了我的不对劲。
  “烟儿怎么了？有心事？”他紧挨着我坐了下来，柔声问着，似乎此时才把刚才对林年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
  而我并没有因为他注意力的转移消散了怨气，却更觉刚才一直强压着的手机的怒火蓦然腾起，狠狠地推开他，起身质问道：“林年，那个林年，她到底是什么人，你成日将她带在身边？”
  “自然是近卫之兵，不离左右也是应该的！”赵云对于我这白痴一样的问题似乎很惊讶，他茫然地看着我。
  “一辈子不离开才好，是不是？”
  “……”，赵云更加茫然，“烟儿此话怎讲？”
  “她随你一年有余，成日相伴，是男是女你难道都不晓得？”
  “……”，赵云大大一惊，猛然站起身，一把扳住我的双肩，瞪大的双眼，“烟儿何出此言？”
  我极不耐烦地将他甩开，冷笑道：“你成日将个女子当做亲兵带在身边算怎么回事，若传扬出，这堂堂上将的颜面往哪儿搁？”
  一顿脾气发完之后，我忽觉心中空落落的，没有了支撑身体的力量，颓然坐在一旁，烦闷地双手扶住低下的额头，思绪杂乱无章。只是在刚才酸楚的情绪中又莫名加入了一丝理智，赵云与林年之间的怀疑其实自己都不会相信，而这只是借口，一个不愿意相信自己丈夫不识人的借口，一个对事实不敢相信的借口，而这个自欺欺人借口背后，更关心的则是已明身份的林年该如何去从。
  “烟儿……”帐里沉默了好一会，我只低着头，看不到赵云此时的表情，他又斟酌了半天，才慢慢开了口，“是云失察……”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我也抬起头，望着他面上为难与羞愧之色便觉有些不忍，他已被军事所累，如今还要因这些繁琐小事而让他分神么？我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双手抚着他有些消瘦的脸庞，一阵心痛，叹气道：“子龙，我……我刚才有些冲动了，其实我不是怀疑你们……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
  “若非今日之事云尚蒙在鼓里，只是……”，赵云捉了我的手轻轻握住，剑眉微蹙，似乎还不敢相信似的，又叹道，“林年武艺超群，性子又粗犷，如何就是一女子？”
  我呆呆望着他，眼前浮现出林年平时的举动，忽然觉得好笑，如今的三国也不知哪根神经错乱了，我自己当初为了混口饭吃，成日男装；见山从东瀛而来为行事方便亦是男装，如今又出了个林年，不仅男装还混在赵云身边做起了亲兵，这听起来似乎荒唐到家了，因而失笑道：“以前我成日与你们混在一起，你不是也未曾发现我是女子吗？林年久居于蛮荒之地，女扮男装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她一身好武艺为何一直甘愿只做一个士卒？”
  说起这事，我又想起她对赵云照顾得一直体贴入微，不免心中微微泛酸。
  赵云则一副君子坦荡荡的表情，“当日征讨南中之时曾得林年相助，便留在军中，战乱时云曾救过她两次，之后她便随云左右。”
  “原来她是要报将军救命之恩呢，倒是我多想了，高估了将军的魅力？”，话说开了，我心中轻松不少，不由带了几分玩笑。
  赵云无奈一笑，点了点我的鼻子，“烟儿从来就爱说笑。”
  转而又叹了口气，幽幽道：“若说到恩情，林年亦已报过了，今日之伤却是替云所受，但不知她现今伤势怎样？日后又该做何打算？”
  “替你受的伤？……”此刻，我又如坠雾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