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冒昧地请你再为贵公司破费一点儿?假如能再借用一下你们的设备,我们就能得到一些静止的画面——局部特写——子弹射入霍恩身体那一刻的连续镜头的相片,行吗?”
科比皱着眉说:“哦,这倒没什么关系。只是片子冲出来会很模糊,你知道。放大的相片都是那样的。另外,那些大多是长焦距摄影,不可能非常贴近你要的局部……”
“反正我要求尽可能的细部特写。好人做到底吧。”
“你怎么说就怎么干吧,老伙计。”科比少校站起来快步走出放映间。
“这些家伙做事儿确实麻利。”维利警官咕哝着说。
“埃勒里,”奎因警官问,“要那些细部特写干什么?我还有的是可忙的,磨蹭什么……”
“这很重要。”
于是他们就坐等。不时有人探头进来看看。有一个又大又壮的男人甚至还大模大样地招摇而进,自我介绍说是个编辑云云,接着就近乎地问奎因警官是否喜欢就枪击事件“说上两句”,还要把奎因警官拉到另一个房间去录音……奎因警官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对不起,没有局长的准许我不能透露消息,而他出城去了。他可不乐意他手下的官员信口雌黄。”
“哦?他不乐意?”大胖子说,“我敢打赌,这条规则他肯定不往自己身上使,不是吗?我可见过他们那副爱出风头的德行!请原谅,警官。也许换个时候,等那位大人心情好了再说吧,失陪了,警官。”说完就像只大白兔一样蹿了出去。
他们继续等候。埃勒里深陷思绪。赫塞闭着两眼抄着双手,仰头靠在椅背上养神。不出一会儿,悠扬的鼾声从他鼻子里飘了出来。维利警官悄然瞟了一眼上司,想看看是否能偷会儿懒,小憩片刻。
整座大楼忙碌而喧噪,放映间里却静如止水。
科比少校回来了。他得意地挥动着手里摄着的一沓子照片,尺寸都是八英寸乘十英寸的。维利警官闻声睁开了眼睛。赫塞仍然鼾声起伏。
奎因父子急切地俯身去看那些水迹未干的相片;两人真是非常非常地急切。
“尽了最大努力,”少校抱歉地说,“我说过吧,放大后的相片肯定模糊。不过我们一直尽力调焦,争取最佳放大效果。”
每一组有十张相片,都是同一个主体动作的连续过程,彼此之间差距极小。是用很小的电影赛璐珞胶片放大投影后冲洗出来的,因此相片两边上还有电影胶片边格的清晰印记。成像的确相当模糊,变焦的结果是影像周围拖出大片的灰色区域。但尽管如此,细节仍然可以辨认。
照片显示着骑在“若海”上的巴克?霍恩在濒死前的一瞬:当时他正好迎着摄影机方向策马而来;因此刚好捕捉到他的正面动态——第一张画面上,那匹骏马的头脸正对着镜头,马背上的人微微向前俯着身,脸也差不多对着镜头。
所有的相片都是中距离拍摄的,所以人和马都基本上在画面以内。从相片上看,在巴克?霍恩中弹身亡的整个过程中,“若海”长长的身体一直都平行着跑道奔驰。
有五张相片显示霍恩死亡之间的状态。从几个连续摄下的镜头来看,人物的运动过程很清楚:第一张画面上,受害者几乎是完全竖直地端坐在马鞍上;第二张画面上他开始朝左侧歪斜;第三张上他歪斜出的角度更大了一些;接下来的更甚;直至第五张,他的腰胯已经偏离中轴线有三十度角了,面部仍然朝前对着镜头方向。对比之下,“若海”在几张相片上呈现的倾斜度基本相同——仅是微乎其微地偏向左侧。有三张相片上可以辨认出霍恩死亡的瞬间状况;另外两张呈现着他脱离马鞍并坠向地面的情形。在所有相片上他的帽子都一直戴在头顶,左臂平伸着拉着组绳,右臂高高举过头顶,手中攥着左轮枪。
“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埃勒里指着潮湿的相纸轻声说,“若海刚刚从场地东北角的弯道转过来,他就开始从马鞍上坠落。这就是相片上显示的他向右侧倾斜——对他来说是向左——的原因。那么,这是出于某种在向心力作用下的平衡代偿功能吗,少校?或者是我本人由于对基础科学的无知又一次做出荒唐的推理了?”
他们集中琢磨着那几张呈现霍恩死亡瞬间的相片。令他们感到幸运的是,受害者当晚穿的是件洁白无瑕的衬衫,因而他们可以辨识出子弹射入的部位。三张相片中的第一张上可以看到骑马人平端着的左臂下方的白衬衫上有一个小黑点,位置靠前,高度与心脏持平;第二张相片上,那个黑点变大了一些;第三张上呈现的黑点最大——尽管三张相片对比起来区别并不显著,但是那个黑点,毫无疑问是弹孔的影像。
最后的五张相片上,受难者脸部逐一呈现出惊愕、僵化、扭曲和痛苦的表情。由于脸部正好朝向镜头,那双眼睛也似乎向这里投射着死亡的视线。而他也正是在他们的注视下死亡了。
埃勒里抬起头来,满眼迷茫:“我真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啊,”他沉思着说,“原来事情竟是这么简单。”
众人愕然无语。科比的下巴拉出足有一英寸长。
“简单?”奎因警官叫道。
埃勒里耸了一下肩膀:“有两件事情我还不清楚,”他苦笑着说,“两件非常重要的事,相辅相成,不弄清楚就没法子破案。但是有一点我确实知道了。是的,有一点我非常肯定,这是千真万确的……”
奎因警官紧闭双唇,二目注视,一声不出。
科比少校忍不住问道:“什么?你知道的是什么,奎因先生?”
埃勒里用手指点着最后一张霍恩坠马的相片说:“我知道是谁杀了这个可怜的老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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