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乱

他的眼神恐怖到了极点，像利刃一样刺在她的身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自己的孩子啊，你真狠得下心来。你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心？你这些天以来面对我是不是都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天，看着我怎么变成疯子！”
  
  她被他狂风暴雨般的话说砸得透不过气来，全身快要散架了。望着他，低哑的说，“我没有。”
  
  她的话语苍白无力，听在他的耳里，像是一种讽刺。他凄然的笑了，“我真希望你现在可以说实话，哪怕最最毒的实话！”他从衣服手袋里掏出一张折皱的照片翻过正面给她看。
  
  彤若望了一眼，顿时哑言。那是一张沈洛的照片。他把照片翻了面再给她看，照片后面有两行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们一直都在等着对方吧。”他把照片揉碎在手心里，“你整天抱着一本书，就是为了整天看到这张照片？”
  
  “不，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这里不是临城，除了你，还有谁会有他的照片？”
  
  她心中一凉，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他说的没错，这里不是临城，就算有人想诬陷也找不出这样一张照片来。她百口莫辩。全身的骨头都觉得发寒，寒到了心里。
  
  “所以你就跟柳小芸在一起？”她苦笑着， 眼泪，“原来是因为这样，我开始还想不通！”
  
  景庭没有辩解，她诬陷他什么都不关紧要了，他不在乎。他望着她，手握住她的胳膊，紧紧的捏着，眼泪掉到了她的袖子上。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从不让自己落泪，最想哭时也要忍着往肚子流。可是这次，怎么也忍不住了，泪水一颗一颗的掉了下去，像心在一块一块的被撕碎，丢失在黑暗的深渊里。他向她怒喊着，是在控诉，“我的孩子没有了，你杀死了我的孩子！”
  
  她抬头望着他，泪水与他的泪水 在她的手臂上，“你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才跟她在一起的，是吗？”
  
  “是，没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他怕忍不住会捏碎她的骨头，“你得逞了……你走吧，马上走，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我放你自由，你以后愿意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吧，我们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好，两不相干！”她从床上缓缓下来，穿上鞋子。回头望了他一眼，他依旧是一个背影相对。她擦了擦眼泪，侧身对他的背影说，“……你保重！”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下楼时，遇到柳小芸，她手里拿着那只翠玉的发卡在向她炫耀。彤若没有说话，跟柳小芸擦身而过。
  
  从柳公馆里一路走出，无数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她无动于忠的向外走，像副没有灵魂的空架子。深秋的寒风吹在脸上，被泪水浸过的地方，针刺一般的疼。长发在风中飞舞， 的抚在脸上。她只穿着件单衣裙子，寒风渗进了骨头里，觉得像在冰窑里行走。
  
  她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在梁州的时候，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还记得那个阳光淡淡的下午，她靠在一颗梧桐树上，一片黄叶飞到了头发上，汽车从远处疾过。那时候还有幻想和等待，而现在，是什么也没有了！连他都不要她了，她是彻底的被遗弃了……
  
  景庭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望着窗户。眼睁睁的看着阳光从左边转到右边，最后消失不见。
  
  “四少爷！”
  
  柳小芸走了进来，在旁边轻唤着他。
  
  他没有说话，依旧望着窗户，像木偶一般。
  
  “四少爷!”柳小芸又轻唤了一声，走得更近。“该吃晚饭了，四少爷。”
  
  他轻轻嗯了一声，“该吃晚饭了？好，吃饭，那去叫少奶奶吧。”
  
  柳小芸笑容一僵，“少奶奶已经走了！”
  
  他猛然站了起来，恍惚的问，“走了，去哪了？”
  
  “是您让她走的，您忘了吗？因为她心里只要别人，还亲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您忘了吗？”
  
  “不，她去哪了，我怎么可能让她走？”他慌张起来，向门外喊，“王成，王成……”
  
  王副官忙应声跑了进来，“少爷。”
  
  “少奶奶呢，少奶奶去哪了？”
  
  王副官愣住，“少奶奶……您不是让少奶奶走了吗？”当时他的样子，那么的绝然，王成本来也想过拦着的，最后还是没敢拦。想着，少爷这回可能真是想放手了。这时他这么一问，明显那会儿赶人的时候是气急了，可能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忘了。可是现在人走远了，当时要派个人跟着就好了！
  
  “我让她走的？”景庭看着王成指着自己问，旋即又苦涩的笑了，“对，是我让她走的。但是她不能走，她还病着，怎么能走。马上派人去找，我要她回来，找不到的话，你们全都别回来了！”
  
  “……是。”
  
  不等王副官走开，景庭已经跑出门去。柳小芸追了上去，“四少爷。”跟着一直跑到楼下，却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第二十一章 
  
  朦胧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全身抽疼，又很冷，咬着牙往前走。前面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停下来。白天是避着人走，哪里人少往哪里走，一直走到了晚上，身边早没有了人的影子，身旁是一片荒凉的草地。
  
  她走到了一个土崖边上，望着崖下的黑暗，眼前只觉得一阵眩晕。脚下的黑暗在引诱着她，她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的牵引……想要跳下去。
  
  风吹着长发飞扬，她望着脚下，惨淡的一笑，伸出一只脚踩向那黑暗。闭上眼，就要陷下去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拉住，将她猛得向后拉去。
  
  “付景庭不要你了，你就不想活了吗？”
  
  “……沈峰！”她诧异的望着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警惕的退后几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沈峰没有回答她的话，冷冷的望着她，“你很怕我吗？之前还愿意为我死，现在就这么怕我？”
  
  彤若淡淡道，“该还的都还了，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还不肯罢休的话，我现在连命都还给你！”她说着，又向崖那边走去，心里完全没有了牵挂。
  
  “殷彤若！”沈峰对着她的背影喊着，“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受点小小的挫折就不想活了。忘记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就这么的不珍惜？”
  
  她回过头来望着他，自嘲的笑了，“珍惜什么，有什么可珍惜的？我曾经以为，就算天下所有人都抛弃我的话，他也不会。结果呢？还有什么可留恋，人没有例外！”
  
  “跟我回东南吧，我照顾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不管你。”
  
  “不，我不去。我很累，我只想去找我的父亲、哥哥还有姐姐……”
  
  她一步一步朝黑暗走，仿佛那里是她最好的归宿。
  
  沈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道，“你那本书里沈洛的照片是我让人放的。”
  
  “你说什么？”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愕然的望着他。
  
  “你那碗药里我也让人多放了一朵红花……都是我做的，我指使柳小芸做的。很恨我吧，是不是后悔救了我？”
  
  “你……”她捂着胸口，窒息的透不过气来，腹部像被刀绞一样的又开始疼，整个身体像被撕扯着快要裂开。
  
  “晴儿……”
  
  “你别过来！”她怒喊着，疼的忍不住，倒了下去，一只手支在草地上。紧 着牙，全身渗出汗来。低下头去，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王副官在一条街上找到了景庭，他发疯似的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白色洋装裙子的年轻姑娘。大家都在摇头，他明显追错了方向。
  
  “四少爷，我们在东边郊外的草丛里发现了少奶奶的一只鞋。”王副官跑上去拉住景庭，把一只白色的蝴蝶花皮鞋递给他看。景庭看着鞋子，握到手里，手在发抖，抓起王副官的领子问，“人呢？”
  
  王副官怯怯的，只摇头。
  
  “在哪里发现的，带我去。”
  
  他们来到东边郊外，有几个属下在那里守着，还在周围寻找着蛛丝马迹。
  
  景庭望到旁边的一个土崖，跑了过去，往下看。王副官叫了他一声，忙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怕他跳下去。急忙说，“少爷，下面我们也找过了，没有人跳下去的迹象。这里不高，下面全是软软的黄土和杂草。”
  
  景庭紧紧捏着鞋子，整个人僵在那里，如梦语般喃喃道，“鞋子怎么会在这里呢？”
  
  “可能……应该是路过这里吧！”王副官说。但之后又去了哪里，就再没有人再见过。昨天白天见过她的人说了这个方向，找过来就只有一只鞋子。
  
  他回去后，疲惫的倒在沙发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房间里格外安静，像坟墓一样的死气沉沉。他闭上眼睛，似乎突然又听到了她微笑的声音，看到了她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