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已躺倒

第154章


    
    听到幻思草三字,唐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缓缓转过脸来:“幻思草?”
    
    卫川点头,冯良义亦上前,在她身边蹲下,轻轻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瓷瓶递给她,唐蜜接过那只瓶子,拔开瓶塞,熟悉的药味立即随风飘散。
    
    卫川泪眼朦胧,揉着眼睛:“我们皇上虽然不会哄人,对您却是实心眼,只不过……只不过比定王晚了一步而已。”
    
    沉默顷刻,唐蜜将瓶子盖好还给冯良义,木然地道:“我不相信,你们骗我。”
    
    “是真的,没有骗你,”冯良义终于出声,侧身望向那道固执站在后方的人影:“就在他从刘镇将你接回宫后第二日开始,他不知道定王已为你试毒并配出解药,太后给你下的药很复杂,连我都解不出,一共十几种毒草,每样都有剧毒,只有挨个尝试,三天试一样,他运气不好,尝到第九样才试出来,那时候你也在照顾他,是知道的情况,他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便是因为在试不同的毒,纵然我一直在旁边替他解毒施救,短期内大量服食各种毒药还是使他的身体脏器受损严重,余生恐怕再难恢复,需要我每日为他仔细调理。”
    
    “不可能,”唐蜜依旧木然:“不可能,你在骗我,他是皇上,即便试药,何须亲自去做?”
    
    冯良义双目变得悲悯,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告诉他,要想求得一个女人回头,除非拿最珍贵的东西去换,方才方显得真诚。你不爱荣华后位,亦不会要他的龙椅皇权,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便只有命了。他虽心思缜密,面面俱到,于政事上滴水不漏,□上却一窍不通,极为单纯,对我的话便深信不疑。”
    
    干涩的眼角终于有些一丝潮湿,唐蜜抬起眼,目光茫然且挣扎:“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又来告诉她这样的事情。
    
    冯良义轻叹:“一个男人挖空心思想对一个女人好,你说是为什么呢?”转身看一眼身后那个可怜巴巴的男人,再看向面前的孤坟:“他的确是在乎你的……他们两个人,都是在乎你的。”
    
    唐蜜又在果园待了几天,唐漓头七的前一日,唐蜜去镇子上买了许多纸钱、灯笼、长明灯,回到院落里,收拾了从前他爱穿的衣服,她给做买的发带,两人一起买过的小玩意,那盏兔子灯,小木雕,全部带到了坟前,最后又从头上割下了一束短短的头发,一齐烧给了他。
    
    天亮时分,她起身,走到十步之外那人跟前,许多日终于开口同他讲第一句话:“因果轮回,报应循环,你与唐家的恩怨,于公政治上的事,你有你的身份立场,我没有权利置喙,也没有立场怪罪,于私他害过你,对你下毒在先,即便其中也有你算计的成份,但你选择报仇回来也无可厚非,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想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他眼神一闪,干枯的唇角动了动,眼里有了一丝神采,未及开口,唐蜜又道:“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取过那只药瓶,还给他道:“冯良义说你曾以身为我试毒,差点丢掉性命,虽然你是自愿的,但算起来我也还是欠了你的情,如今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还了你的情,从此以后各不相干,你不要再跟着我。”
    
    他不假思索地道:“孩子,我要一个孩子。”
    
    唐蜜没有犹豫:“好,我可以为你生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就当是还了你试药的情,但只限于一个孩子。”
    
    “好,”他点点头,病弱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丝笑意,乖乖地保证:“我不会再勉强你。”
    
    唐蜜漠然看着远方,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另外,我要解散唐家军。”
    
    他立即道:“随你,他们是你的,你高兴就可以了,不需要问我。”
    
    下午的时候当唐蜜当众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冯良义道:“百万雄兵,就这样散掉未免可惜,里面也倾注了他多年心血,何况留着这些人为你效忠,也算有自己的一份力量,是个靠山,将来你在后宫更能站稳脚跟……”
    
    唐蜜冷冷打断他:“于君不能全忠,于主不辩是非人情,这样冷血愚忠的雄兵,不要也罢。”
    
    冯良义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接下来依旧如故,唐蜜每日在小院和果园之间来回,天亮回家,晚间来陪伴唐漓,始终不提回京城的事,他也不急,虽然战事才毕,朝中事多,又到了年末,连祭天的事也一并耽搁了,但他也不在意,不催促她离开,仍日每天跟在她后头,像个小跟班,偶尔抢着帮她拿一些东西,喂一喂包子,作息时间和她一同完全颠倒,虽则身体依旧病弱,每日需裹着厚重的毛裘,喝许多汤药调理身体,精神状态却比以往好了许多,脸上也开始恢复从前的生气。
    
    唐蜜很少和他讲话,但只要她出声,或者不出声,偶尔眼神在他脸上停顿过,也足以使他心情好上半天。
    
    一个月后,唐漓满五七,唐蜜终于决定离开。将果园和房子都拖给隔壁茶园,留下了一大笔钱,拜托对方常去坟前帮忙给扫扫灰、祭奠、烧些东西。
    
    临走那日是一个阴天,下了一点点雨,小路有些泥泞,满园的果树已经掉光了叶子,踩在地上又软又厚,唐蜜站在那棵果树下,俯身亲吻那座墓碑,用轻得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说:“漓哥哥,蜜儿走了,记得等我。”
    
    转身离去,马车已经在远处等着,皇帝站在车前,亲手将她扶上车,坐稳之后,队伍立即开拔,车轮滚滚,如同来时一样,唐蜜靠在车壁上,疲倦地闭上眼。
    
    拉过毯子轻轻替她盖好,隔着毯子握住她的手,他低声询问:“出来前我以已经命礼部准备册后事宜,回去之后即刻就能举办大典,你想用哪个身份?”
    
    唐蜜抽回手,睁眼道:“只是生一个孩子,不需要这样麻烦……”
    
    “不麻烦,”他垂下眼,缓缓看着她,低声道:“朕知道只是一个孩子,但朕不在乎,只要生下孩子前,哪怕一日,你也是朕的皇后。”
    
    “随你,”唐蜜恹恹地道:“便用以前的吧。”世上已无唐家军,也再没有唐姓人。唐蜜,如糖似蜜……关于蜜儿的一切已经全部跟随着那个人埋在了果园,从此世间再无唐蜜。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其实,他也喜欢从前的身份,总感觉,唯有田絮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正文 104完结倒计十
    册后的那一天晴空万里,帝都城万人空巷,举国沸腾,熙沅帝下令,整个中陆不分京都地方、州郡城县,所有商税减两成,士、农、工减五成,各阶层人士都沉浸在新皇后带给自己的巨大福利中,是以也没有谁去质疑为何明明一年前就被宣布毙了的田妃,突然起死回生,再度宠冠后宫,且一步跃升为国母,也没有人议论为何这位新国母头发如此之短,造型如此之奇特。
    不同于一年前那场寒彻心骨的大雪,这一天的太阳大到令人晃眼。徳元殿,田絮被他牵着一路登上九十九级石阶,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凉,手心却一直在出汗,隐隐地颤抖,却拉着她的手走得极稳,当终于走到顶上,他明显的气喘,田絮却很平静,接受群臣跪拜时,他一直侧头看她。殿阶太高,风有点大,吹起身上繁琐华贵的凤袍下摆,和鬓角因为太短没办法束起的碎发,搔得脸颊很不舒服,田絮想抬手捋一捋,他却先一步侧过身来,替她将作乱的发丝捋顺压平别至耳后,目色温柔从容。
    昭沅,是他为她选的封号。
    因为吹了风,去太庙祭祖的时候,皇帝起了烧,身子不适,却仍自强撑着,回宫后,送田絮回栖凤宫,顺便歇在了那里。
    翌日是年初一,照规矩依旧要到宗庙拜祭,皇帝称病令官员代替,一整日仍待在栖凤宫,田絮没有拒绝,按例制初一是帝后同房的日子。
    之后两月在平静中度过,皇帝很忙,政务很多,身体也一直不好,早中晚汤药不断,他倒无所谓,反正如今嘴巴尝不出味道,喝什么都一样,只当是喝水了,却苦了冯良义,时刻都要在一旁候着,最后干脆就常驻宫中替他调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卫川一样净身改行当了天子内侍。
    田絮从不主动去面圣,他每天会来栖凤宫,陪她坐一会儿,有时候会给她带些东西,多是民间搜集来的好看的故事集、新奇的小玩意,有时候也会带些吃的,以甜食居多,偶尔会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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