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易

17 第 17 章 议洗三


不提铃兰独自在屋中黯然神伤,子诺此时确实没心思到她屋里,昨晚他兴冲冲的拟定了洗三的宾客名单,还连夜亲笔写了请帖,早上来和祖母商量,结果还没说几句,意见就不一致了:“为什么不请外婆和舅母姨母她们来?”
    老太太看着榻上熟睡的小胖仔,圆滚滚的小手蜷着放在嘴边,嘴角上还残留着奶泡泡,真是越看越喜,又喜又怜:“子诺啊,你不懂的,这到底不是你的嫡子啊。你外祖那边送了喜信和红蛋去就成了,就是海家族人,我也只让人去报了喜,没让她们过来。”
    “为什么?嫡子庶子难道不都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老太太看着孙子,又气又怜的摇头叹气,后面的秦妈妈赶忙说:“老爷啊,这些内宅之事你不知道。太夫人是为你好,若是亲眷来的太多,到时候看到咱们对一个庶子这么宝贝,只怕后面的事情就难办了。”
    “什么后面的事情,秦妈妈,你越说我越不懂了。”
    “唉,”秦妈妈无奈的张了张口,请示性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方才说道:“这孩子生下来也就生下来了,老太太肯定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委屈的,但是这后面的日子还得过,这后面的事情就是,以后你还要娶继室啊。这宠爱庶子的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
    “什么?”子诺茫然的看了一下众人:“我还有孝在身呢,祖母,您……”
    “我知道你有孝,当然不会在这两年把人娶进门,可是孙儿啊,这婚嫁之事可不是到街上买东西,到时候就有了,总要慢慢的相看起来。要是再找一个乐氏这样的人进门怎么办?而且不止我们相看别人,别人也要相看我们的,如今咱们家的这种情况,已经很难挑拣人家姑娘了,若是再传出你疼爱庶子的名声,以后可怎么办呢。祖母这也是为你好啊,我知道你疼惜这个孩子,祖母也是,可是再疼要放在心里也,面子上不能带出来。听话啊,洗三这事你不要太操心了,到时候我会让你二婶来主持的,就是我们自家人走个形式好了。还有啊,铃兰也不要让她出来了。”
    “什么,铃兰也不能参加?”
    “当然,你几时见过一个姨娘抛头露脸招呼人的。你忘了上回乐氏的娘是怎么骂你的?”
    “可是,明明是她颠倒黑白……”
    “什么颠倒黑白,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之前因为铃兰怀着孩子,又安静恭顺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挑她的错处了。可是孙子啊,我们不比小门小户的不讲究,这以妾为妻可是礼法的大忌,传出去要毁了你一辈子的。你趁早好好想想明白吧,这姨娘啊,就是放在屋里伺候你的,就是再伶俐再能干也当不得家做不了主上不得台面,哪能和主子奶奶平起平坐,你要是有这样的糊涂想法,趁早给我息了,否则就是打那些来往亲眷的脸。”
    “可是二嫂终究是隔了房分了家的,难道孩子的满月和周岁也都回回请了她来操办不成?”
    一句话提醒了老太太,益发生气的说:“你还知道你二婶是分了家的不方便啊。到现在你知道当家主母的用处了吧?你说说你说说,我总是让你待乐氏好一点,你非要拧着不听,到底把她气走了。如今你母亲又不在了,竟是还要我这个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你们出面操劳。唉,还有正栾,也是个不省心的,拖到现在也没娶个媳妇进来,弄得这俞府后院连个正经管事的人都没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太太越说越伤心,站起来就到里屋去了,秦妈妈赶紧示意乳母抱了胖团子跟了进去。剩下子诺、子谣和四叔面面相觑。
    俞四叔嘲讽的看着子诺说:“我今天可是被你拖累,白白的受了一顿教育。”
    子诺面无表情:“我看是正好反过来吧,四叔回来之前祖母对铃兰一向很好的,今日之事说不定是祖母是怕您老人家逃婚,才杀我这只鸡给您看的吧。”
    “呵,好小子,有能耐了啊。我记得你以前都是万事不开口的,今日怎么如此伶牙俐齿。你放心,你四叔这次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娶海氏进门的,倒是你,还是多多操心母亲给你留意了个什么样的继室吧。要说也是,你当时要是低声下气的赔个不是,说不定乐氏她娘也就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非要闹到两败俱伤,如今再娶来也未必比乐氏就好。”
    “没有用的。”子诺的眼底一片平静:“当时我无论如何做也是没有用的,他们家是早就铁了心要和离的。我日前接到京中朋友的信件说,乐家已经给她找好了婆家,下个月就要嫁过去了。”
    “什么?这么快?怪不得当日她们如此嚣张,原来是要离了此处另攀高枝去了。是哪一家这么不长眼,一个再嫁的女子也抢着要。”
    “是徳贵妃娘娘的娘家兄弟乐平伯。已经四十多岁了,一年前刚死了老婆,因此倒也不嫌弃她是曾嫁之女。听说贵妃娘娘也很赞同这门婚事,还亲赐了一柄玉如意给乐氏添妆。”
    四叔眼里精光闪动,久久不语。子谣在一旁也有些怅然。看得出来这事对哥哥的打击不小,可是世道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在权势面前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俯首帖耳。乐氏的父亲是都御使,乐氏的几个兄弟都在朝中做官,其中一个哥哥又把持着九城兵马司这样的重要部门,是毫无疑问的当权派,当然是多方力量争相拉拢的对象,而乐家呢,也急切的希望巩固壮大自己的家族势力,联姻自然是上上之选。可偏偏乐家无论嫡庶只有乐如晴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任由她白白浪费在这个离京城有千里之遥的小山村呢?这一场婚姻才是真正的各取所需,在这样的“天作之合”面前,乐平伯的年纪和乐氏的再嫁都不是问题。看来乐家在众多力量中还是选择了徳贵妃啊。也是,虽然六皇子是个哑巴而且已经被封了王爷撵出京城,但是徳贵妃依旧屹立后宫十数年而不倒,在这混沌未明的情况下看起来胜算多一点啊。
    这天傍晚上灯之后,子诺才踟蹰的走进了兰晖阁。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有很多散落的纸张,子诺拾起来看了一下,都是些“S、W、O、T”等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铃兰静静的趴在一边枕着手臂睡着了,几缕丝发垂在秀丽的脸庞前,在跳动不安的火苗掩映下益发显得娇弱。子诺心中一痛,忙上前摇醒了她:“累了就到床上睡去,刚生完孩子就坐这木凳子,小心落下病根儿。”
    铃兰迷迷糊糊的被他吵醒:“好白露,别推我了,等我弄完了这些就睡。啊,老爷~~,是你来了。”
    子诺没好气的把她扶上床:“生完孩子要躺满一月才能下床呢,你可倒好,这么急着下床做什么?”他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纸:“那是什么,值得你这么费精神的弄?”
    铃兰低下了头,那些纸是她正在做的“SWOT”分析,就是“Strength(优势)-Weakness(弱势)- Opportunity(机会)-Threat(威胁)”分析,这也是她上学时留下来的老习惯,用管理学方法帮助自己理清思路。可是刚才她苦思冥想了好久,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是劣势一大堆,优势几乎没有,机会找不到,威胁却时时存在,一时之间愁肠百结,居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如今子诺问起来,她自然不敢说实话,只好委委屈屈的岔开话题说:“也没有弄什么,早上想见你你不来,我一个人躺着好闷。”说罢欲言又止的勾了他的衣襟轻轻的摇啊摇啊。
    子诺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我这不是来了么……”
    两人俱是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之后,还是子诺先开口:“坐月子是女人家的大事,你再不可这样作践自己了,无论我来还是不来,你都要好好养过了这一个月再说。”
    “难道你以后不能常来了么?”铃兰很敏锐的抓到了她话中的重点,再抬头时也是珠泪盈睫:“子诺,我还没有见到我们的孩子呢,他,好不好,我想看看他。”
    这话说的子诺又是心中大痛,慌乱的说:“孩子很好,你这几天不要想太多,等你身体养好了,还愁没有见的时候么。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我叫白露来给你安置。”说罢急急的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就出去了。
    铃兰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心下已是一片清明,看来早上三星打听的消息是正确的,老太太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养重孙,同时也告诫她唯一的孙子不能再沉迷于“美色”,这时候如果一味的装可怜或者撒娇撒痴的提要求,只会让老太太对自己更加反感,也会让子诺夹在中间难办,越发要逃离自己。前世的自己就是看不清这一点,才和老公越闹越僵,教训可谓深刻,这一世的自己更是连胡闹的资格都没有,唉,铃兰痛苦的挠了挠头,前世的自己每天忙工作忙家务忙减肥忙补眠甚至忙着在晋江上看文,觉得生活中那件事都比带孩子有趣的多,如今,她终于不需要亲自抚养孩子了,自有他的曾祖母和父亲来疼爱他,有丫头婆子奶妈日夜照顾他,可是为什么她空落落的这么难受,感觉就像心被摘走了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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