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易

51 大聚会


    转眼又是元宵佳节,子诺早早就说要和铃兰一起去观灯游玩,铃兰刚说了半句:“要是再碰上……”,就在他锋利的眼刀下闭嘴了。
    上京的花灯自然比昌州更加繁盛,灯市自正月八日始,至十五日而盛,十七方罢。张灯之地,以正阳门为最,因往年皇帝时有登此城门祭神观灯,与民同庆,因此来拜观者如蚁聚蜂屯,不下万人。此时天色刚暗,城门上下已遍挂诸灯,材料有琉璃、料丝、画纱、绢纸、甚至于麦秸通草,样式有走马、葫芦、羊角、荷叶、兔子、柿型、五色八角、走马鳌山等,纹饰有百花、鸟兽、虫鱼、水墨等,巧变殆尽,不可胜数。仰首望去,灯影参差,辉璨如昼。又有皇家出钱于街道两旁施放烟火,鼓吹弦索,走高桥,击唱秧鼓,妆耍大面具,舞龙灯,诸般百戏,更添喧杂。
    虽说是子诺提议出来的,但出门后他就自顾自的甩着胳膊在前面大步走,把铃兰落下三尺远。铃兰对他这种行为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抢走几步先去握了他的手。受了这么多年的正统教育,子诺对于这类亲密行为很不习惯,不过铃兰的小手温暖又坚定,他又舍不得甩开。
    铃兰和子诺十指相扣,随着人流慢慢的向前走,子诺不自然的样子惹得她玩心大起,忽然扭身附在他耳边低语:“你这么紧张干吗,又没有认识的人。”
    子诺哭笑不得的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向着刚挤到他们面前正要打招呼的尴尬的少年微微点头:“玉常,你也来看灯。”
    陈玉常就是户部陈尚书的老来子,也是上次宁泽澜口中子谨缠上的人,是子诺在国子监的学弟,他自幼腼腆,羞于见人,若不是和子诺读书时有一段交往,也不会主动上来打招呼,只是没想到铃兰当街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当下有点窘迫:“随着家母出来的,还未恭喜兄长高中,只是自兄长离开国子监后,就再没人给我指点文章了。”他微微瞥了铃兰一眼,奇怪啊,兄长以前最是行为端方不苟言笑,为啥对这个女孩大大咧咧的行为不加以斥责呢?
    子诺对这个书呆子师弟也很喜爱,当下和他聊了几句,铃兰讪讪的立在一边儿无聊,便走到几步外的摊子上闲看。
    不想刚看了两个摊子,就有一人拦在她面前。拦她的正是乐氏,三年不见,乐氏却似老了十岁,眉梢眼角的皱纹连厚厚的妆粉也遮不住,如今立在她面前怒目而视,更显得面目狰狞。
    铃兰不知她要干什么,当下警惕的站住,狐疑的看着她。
    乐氏已经跟了他们两条街,铃兰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看着她霸着子诺亲昵的样子,她只觉得熊熊怒火直冲头顶,当年要不是这个狐媚子处处惹她生气,她也不至于和子诺闹到和离的地步。
    三年前的那场和离,在乐氏看来就是一场误会,她只是想让母亲来教训一下子诺,打发走铃兰,谁想母亲一来就盛气凌人纤毫不让,对子诺对俞老太太都十分强硬,还说出“去母留子要回嫁妆”这类的狠话挤兑俞家,逼的子诺一气之下选择和离。每每想起此事她就后悔不迭,连带着对母亲也有些怨气。回到京城后不久乐家就将她嫁与德贵妃的弟弟乐平伯做继室,这乐平伯四十好几的人,大儿子都比她长一岁,明眼人都能看出乐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乐氏更加心灰意冷,和夫家娘家都不亲近。待听到子诺高中榜眼入翰林院做官之后,她的悔恨怨怒更加深了许多。
    如今看到铃兰,正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是眼前之人肤凝红霞,眼蕴春波,一副被宠爱浸透了的幸福摸样,她再也忍不住,对着这张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铃兰自见她就一直警惕,见她抬掌立马抓住了她的手,两人气力相差不多,脸对脸竟成了僵持之局。
    乐氏气的浑身乱颤:“贱人!”
    铃兰丝毫不让:“你才下贱!”
    “你,你敢骂我?”乐氏瞪大了眼睛。
    “是你先动手的。”
    “你,”乐氏恨恨的说:“坏人姻缘,夺人丈夫,人人都打骂的。”
    “坏人姻缘?”铃兰嗤的一笑:“当年是你先抛弃子诺的吧?是你母亲瞧不上俞家,上赶着去巴结权贵,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是真的在乎子诺,在母亲面前为何不以死相争?当初抛弃子诺选择乐平伯,今日看到俞家好了又想回来不成?如此水性杨花,才是真的下贱。”
    乐氏气疯了,又要抓打铃兰,只听人叫道:“你们在干什么?”是子诺赶过来了。
    两人闻声双双放了手,乐氏恶人先告状,把一段藕臂直伸到他眼前嗔道:“子诺,你看她把我抓的。”铃兰却只在一旁冷冷看着。
    子诺退后一步和她拉开距离,不着痕迹将铃兰护在身后:“内人粗鲁,一时不小心冲撞了伯夫人,子诺这里代她陪个不是,还望伯夫人海涵。”
    乐氏怔住了:“内人,你把她扶正了?她一个贱人……”
    “伯夫人口下留德。她是我的妻,我当然称她为内人,内人虽然无心冒犯了伯夫人,却不是什么贱人。”子诺一指她身后:“夫人家人找过来了,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不理乐氏失魂落魄的目光牵了铃兰的手转身就走,不想又有人拦在眼前,却是听闻丫环回报找过来的乐家人。
    乐母见到女儿痴痴呆呆的样子很是心疼,不由分说的拦下子诺:“你做什么又来招惹我的女儿,还不赶紧去道歉。”
    “既然老夫人认定是晚生招惹您女儿,那就更该让我离开才是。”子诺对乐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声音中未免带了些冷厉。
    乐裕峰上前一步看了自家妹子,冷声道:“我妹妹手上是怎么了,子诺,你打伤了人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铃兰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扬声道:“她手上是我抓的,与我夫君何干?我抓她也是因为她不由分说就要打我,周围之人均可作证。”
    乐裕峰瞟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娶继室了,当真负心薄幸。”
    铃兰丝毫不让:“那你妹妹离开俞家数月就嫁了人,又该如何说呢?”
    乐氏反应了过来,朝着铃兰大叫道:“她算什么继室!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靠着狐媚手段抬了姨娘,又不知怎么扶了正,如今也装出正头太太的款来。啊呸,我就打你怎么了,只恨我早先怎么没把你打死呢!”
    乐裕峰再次扫向子诺:“没想到俞家如今益发胡闹了,一个妾都能做主子。”
    铃兰还要说话,子诺轻轻拉了她到身后:“俞家的事不劳乐家操心,还请乐提督先管好自家的事情再说。刘给事参你父亲收受贿赂,诬陷忠良,犯下法律三十七条,参你在外面包□,养外室,逼娶良家女为妾,甚至纵奴行凶打杀人命,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这折子皇上可还留中未发呢。”
    乐裕峰脸色变了一变,终究还是恨声说:“好个俞编修,你的口才乐某算是领教了。咱们走着瞧。”一拂袖带了一大堆人呼啦啦走了。
    俞子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说:“跟在乐裕峰身边的是子谨么?”铃兰点了点头,那段时间家里事情多,三房送了子谨给乐裕峰做妾的事情她并未说给子诺。
    子诺轻轻的叹息:“三婶糊涂啊,就算子评惹出了事,他乐家私自抓人也是大罪,应该告到京兆尹处按清空论处,怎么能把子谨送去给他做妾,以求私了?当年还是她说乐家人嚣张不讲理,甚至从乐氏的嫁妆单子上推断乐家收受贿赂,可是这么一转眼,也是她把亲生女儿送到这样的人家去,当真不知所谓。而我,竟然是看到折子才知道这件事,也是我没照顾好妹子啊。”
    铃兰小声的说:“这事也怨不到你,原是三婶想差了。看见乐家富贵,又攀上了德妃这个大靠山,这么多年在京里横行霸道也没见有什么事,才做此糊涂事。我听说,子谨自个儿倒也乐意。乐裕峰的娘子体弱无所出,当时媒婆许了若是能生了儿子,就会把子谨扶正。”
    “哼,你看乐裕峰那样子,是会把子谨扶正的人么?更何况他娘子只是体弱,可还没死呢?”
    “所以说,富贵迷人眼啊,三婶这次可真是……”
    两人还待唏嘘,猛听到前面一阵喧嚣,有人喊道:“皇上来观灯了,皇上来观灯了。”人群熙熙攘攘,俱向着正阳门方向涌去。
    子诺和铃兰都无此狂热,调转了头朝反方向走去。他们身后屋檐的灯影里,有一个贵妇人和身边的人说道:“让雪儿死心吧,这新科榜眼,果真和她的妾室恩爱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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