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天的路程,在尔淳的催促下只用了六天便到了。连日来骑马赶路,饶是额尔瑾身为男子都有些受不了。好在尔淳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又有一股信念支撑着,所以才能顺利抵达。
不过就在到了乌兰布通的那一刻,尔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擅自离京的,既没有圣旨或者军令又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如何进入军营重地?
康熙这几日已经能起身了,也可以进行小范围的走动。看完京城的奏报,对于胤礽的表现颇为满意,一连几份都写了准。胤礽果然没有辜负他这么多年来的栽培,虽然手法还有些稚嫩,但是已经很不易了。自己当年是真刀真枪的锻炼出来的,自然不是胤礽可以比的。又想到好久没给尔淳写信了,怕会让她担心,于是又认真的开始写家书。
梁九功看似如往常一般站在一边,心里可是犹如惊涛骇浪。刚才京里来的人传来了太子爷的话,说是主子娘娘出京了,正往乌兰布通赶,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主子爷。我的个满天神佛哎,主子娘娘可真是愈发厉害了,这种事情都敢做了。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是。等主子爷批完奏折就差不多了。
可惜,康熙的家书还没写完,梁九功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将此事告之他,佟国纲就来了。
要说还是额尔瑾的脑子灵光,皇上不能轻易找,但是身为佟家二少爷,佟国纲的亲侄子,使些银子,见佟国纲一面还是容易的。
面对葛尔丹几万叛军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佟国纲听说自己侄女来了乌兰布通之后,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侄女,就是当今皇后,当下手中的茶碗差点没甩出去。待要说些什么,张着嘴老半天就是不知道说什么。这个从小乖巧、懂事,一直到现在都作为佟佳氏一族女儿们的榜样的侄女,如今居然敢做这种事了。不过,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这人都来了,赶紧通知主子爷去吧。
让额尔瑾照顾好尔淳,佟国纲急匆匆的去找了康熙。什么都没说,先磕头请罪,然后再将事情缓缓地说了出来。好嘛,这一番话,比上一回战场还让他费心神,后背上全湿透了。
康熙一听说尔淳出京了,先是愣住了。不是他接受能力不够,实在是尔淳一向的表现让他无法想象她可以不顾一切的来前线。待一听到此刻人已经到了乌兰布通,康熙登时就着急了,忽的起身,扯痛了胸前的伤口。甩开梁九功扶着他的手,急忙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主子娘娘迎进来。”
“嗻,奴才这就去。”
直到梁九功走到门口,康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来,记得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康熙等着着急,好多念头在脑海中闪现。这个不省心的媳妇儿哟,就这么来个突袭,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御史们在折子里会写些什么他用膝盖都能想出来。继而又想到,这京城到这里隔着这么远,想也知道是骑马来的。这一路驿站少,而且隔得远,她一定是风餐露宿的,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哟。尤其是进了宫,连马都很少骑,也难为她了。不过出京前明明嘱咐过她要好好的在京城,帮他看着家,等他回家,如今却这么莽撞,带了几个人就来了,等下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
不过还没等康熙酝酿好要如何教训尔淳,一身男装的尔淳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看着她一脸的憔悴和疲倦,康熙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了,也不顾自己胸前的伤,直接就要把人搂进怀里。
“好好的你怎么就来了,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吧?”
尔淳躲开了他的怀抱,也不回话,只是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梁九功如今越发的不中用了,我明明让他不要把这事儿传出去,想不到还是让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以为瞒着我就行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是我看你好几天没给我来信了,心里着急,这才让人去打听的。当时那么多侍卫,若是有心打听,还能瞒得了谁。那日你走的时候,不是答应过我吗,毫发无损,就是这样的吗。”
说着说着,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湿透了她的脸庞,好似要把之前积累的所有的情绪统统宣泄出来。这么多日子的思念,还有听到他受伤后的担心,一路上的焦急,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已经快让她崩溃,如今终于见到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才稍微好一些。多日来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松了,让她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别哭呀。”康熙最见不得她哭,连忙上前想要安慰她,可惜不甚扯动了伤口,“嘶。”
尔淳灵敏的捕捉到了那一声抽气,“怎么了,可是扯到伤口了?你看你,伤还没好干嘛不躺着休息,快坐下来,让太医来看看。”
“别,把婧瑶叫过来就成,这伤还是她给看的。”康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扯了两回,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婧瑶见到一身男装奇迹般出现在这里的皇后也是吓得不轻,没想到皇后居然还能做出如此冲动而又浪漫的事情来,千里寻夫呀。不过在看到康熙的伤口情况时,一个医生的使命感让她忍不住想要爆粗口,当然最后还是忍住了,不过说话的语气到底不怎么好。
“还好,还没裂开。皇上,您下回可得小心点,这肉可不是布,破了还能再缝上。现在就缝着呢,要是再裂了,可就真的没办法了。”婧瑶稍微说的严重了一些,为的就是让皇上引起重视,别一觉得好了些就开始不安分,哪有这样的病人的。不过现在有皇后在,想来皇上可以开始乖乖地做一个病人了。
果然尔淳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康熙,都伤成这样了,瞧瞧胸口那道口子,看得她心惊胆战的。多危险啊,还不好好养着。
康熙心虚,赶紧打发了婧瑶,好好安抚生气了的媳妇儿。好在尔淳赶了一路之后原本就是已经很疲倦了,又加上见到康熙之后心中的担忧去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所以很快便被康熙硬拖上床哄睡着了。
等尔淳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尔淳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从窗外看出去,天才蒙蒙亮,显得整个军营都是那么的肃穆。再看看仍然睡得安稳的康熙,心里有些泛疼,为了这个国家,表哥付出的太多太多了。真希望有一日,他能够抛下这些,安心享福。不过,一心要做一番大事业,想要名垂千古的表哥,怎么可能放下天下呢。摇摇头,尔淳甩掉那些奇怪的想法,穿上衣服往外头去了。
康熙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连被窝的余温都没有了。他几乎要觉得昨日就是一场梦,因为太过思念尔淳,而下一刻从外头进来的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不是梦。因为尔淳此刻正端着托盘,笑盈盈的看着他。
“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了这么久了,再不起像个什么样子。我才去熬了粥,你如今伤口还没好,吃的清淡一点的好。梁九功,快进来伺候你主子爷洗漱。”
说是让梁九功伺候,其实也不过是让他们把水拿进来罢了,其他的事儿都是尔淳亲自服侍的。
等到梳洗完毕,尔淳端起碗就要喂。
康熙赶紧伸出手,要把碗接过来,“罢哟,又不是伤了胳膊,哪里用得着你来喂饭了,竟是连瑚图里都不如了。”
“急什么,谁让你不好好休养的,都多少天了,昨儿个婧瑶不是说让你别再轻易动了,小心再扯到伤口。若是不想我喂你,就赶紧好起来,我巴不得你能自个儿吃饭呢。”说完舀了一勺粥,吹凉了才送到康熙嘴边。
康熙无力反驳,只好尽量无视一边看起来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梁九功,乖乖地吃早饭。无聊中的康熙想要找点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就发现了尔淳身上穿的,正是宫女的衣服。
“怎么换了这身衣服,梁九功,给你主子娘娘去找几套换洗衣服来。”
“别介,不穿宫女的衣服,难不成还穿皇后的服色?您也不想想我是怎么来的,昨儿个您还教训我呢,今儿怎么自己就忘了。”
“嘿,可不是吗。哎,不对呀,我,朕昨儿什么时候教训你了?”
尔淳又是一勺喂进去,“您呀先把这粥吃完吧,那些事儿等会再说。”
就这样,尔淳以宫女的身份照顾着康熙的起居,严格的遵照婧瑶的医嘱,半个月后,康熙伤口的恢复情况很不错。唯一可惜的就是身份所限,尔淳不能出去看看这大好的风光。不过即便可以出去,她现下也是不能再骑马驰骋了,从京城一路过来,大腿上早就一片淤青,只不过没说出来,偷偷找婧瑶要了些药膏涂了。
其实康熙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看她乖乖地自己擦药,也就不计较了。若是说起来,还是为了他,只是既然尔淳不想让他担心,他也就不说破,只是找到机会总是拉着尔淳坐下来,多休息。
而这时,战争的后续事宜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福全请示过最近看起来一脸春风得意的皇上三弟之后,下令三日后拔营,大军凯旋回京。
康熙仗着自己身上有伤,明目张胆的拉着尔淳一块儿上了御辇,这回他可不会再冒险了。虽然葛尔丹是除掉了,但是谁知道这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天地会什么的。而且若是骑马,一是自己的身体还吃不消,二来,也不能带着尔淳一块儿啊。
周围近身保护的都是御前侍卫,自然知道这位做宫女打扮的女人是主子娘娘,不过在主子爷身边当差,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若是换了平时,尔淳肯定不会答应,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康熙有伤在身,自己偏又不是很在意,所以尔淳巴不得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看着他。御辇虽然比骑马平稳些,到底还是有些颠簸,所以尔淳时刻关注着康熙的情况,生怕伤口裂了。
“要我说,还是那个汽车坐着安稳些,干嘛不用那个,速度还快些呢。”关于这一点,尔淳的确是有疑问的。好不容易造出来了汽车,结果却不用,这是为什么?
康熙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是一个铁盒子,又小,哪里能显示出皇家的威严。”好吧,其实那是因为他晕车了!自从第一次亲体体验过坐在汽车里的感受后,康熙十分果断的拒绝了婧瑶关于扩大生产规模什么的提议。若是用那个汽车代替了御辇、马车什么的,他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要受那份罪!
尔淳自然是知道这个的,但是如婧瑶所说,晕车嘛,多坐几次就习惯了。而且有了汽车之后,人们的出行的确要便利许多。京城到杭州的铁路都修了,怎么可以没有汽车呢。看来还是得再找机会跟表哥说说。
为了不再提起汽车的事儿,康熙主动转换话题,“说起来,你那日的男装扮相倒是新鲜,俊俏的很。回宫后,你再换上给我瞅瞅。”
尔淳板着脸正色道,“瞎说什么呢,之前是形势所迫,哪有一国之母做男子打扮的,传出去不笑死人了。”
康熙不以为意,“你也知道自己是一国之母啊,也不知道是谁无召出宫,还跑了那么老远。不过是在坤宁宫里头,谁让你穿出去了。”对于尔淳的男装,他还是很期待的。
尔淳小脾气上来了,“是啊,臣妾有罪,不该擅自出宫,还擅自离京,还望皇上恕罪。也不知道是谁偏要瞒着我,害我白白的担惊受怕。”说着,眼眶又红了。
“哎呦,行行行,是我错了。什么臣妾皇上的,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俩就是夫妻,别拿那些虚礼膈应我。平时当着他们的面也就罢了,这个时候你还怄我呢。这回是我的不是,快把眼泪守回去,让梁九功看到了,又该偷笑了。”
尔淳被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帕子甩在康熙的脸上便不理人了。
就在外头的梁九功表示很无辜,主子爷哟,您难道不知道奴才在外头听的是清清楚楚吗?还有,奴才什么时候偷笑来着,奴才一向最尊敬主子娘娘了,要笑也是笑您呢。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胤礽听说大军不日就要凯旋回京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化作嘴边的一摸弯度,皇阿玛和皇额娘终于要回来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胤禛和瑚图里的双重攻击了。天知道让胤禛对付瑚图里的想法是多天真,根本就是给瑚图里找了一个帮手。
尽管看起来已经沉稳许多的四阿哥,心里对于额娘还是很依赖的。这突然有小一个月见不到额娘,心里可不舒服了。而且,额娘走的时候只告诉了二哥,都没有告诉他,所以他只好找二哥打听消息啦。他才不是吃二哥的醋,借机报复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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