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奋斗纪

寂霜留了封信，人却是不知所踪。
  那信上说是寂霜因心伤师父之死，不愿在观中睹物思人，又不愿意红莲观因观主接任起了纷争，这便飘然远游。入山访仙去也。
  这信众人一见，有赞寂霜深明大义高风亮节的，有暗道她平白把好处让与人是个傻姑的，倒是只有寂水和几个平日里相熟的，担心寂霜安危，着急四处搜寻。却是月余无果。
  于是顺理成章的，那太清真人就成了观主。
  太清真人这一当了观主，那原本还收敛着的本性便渐渐暴露出来。
  什么替人算命编瞎话啊。背地里拉纤传信帮人发展奸情啊，只要有钱拿，几乎没啥下限，甚至于还逼迫观里年轻美貌的道姑们陪着男香客…
  这些年城里的风月行家，都知道城外的红莲观。最是个寻不一般乐子的地方。
  寂水当年还算年轻，长相不错。且太清真人深恨她是太和真人的徒弟，不肯投靠自己，便几次三番地逼迫于她。
  后来寂水被逼得狠了，自己拿着锥子，把脸几乎划成了梯田，这才绝了太清真人的念，不过太清真人也没轻易让寂水好过，分给她的活计都是粗重脏累的，这才不过数年，当初一个水灵灵的年轻道姑就给折磨成这般苍老的模样。
  寂水这些年在观里忍辱负重，沉默寡言，心里却是一直抱着个想头。
  那便是能给自己的师父伸冤，找回自己的师姐。
  “师父年寿并不算高，且身子骨硬朗，断断不会因为生气就病重得说不出话来，最后竟然不治而亡。我师姐虽然也心伤师父的骤然过世，也有可能想过去远游，但我们两个平日无话不谈，不可能师姐要离开红莲观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跟我透一点口风的。师父和师姐，定然都是被那太清所害……求贵人看在碧灵真人的面上，为我师父师姐主持个公道！”
  含泪说出这一番话来后，寂水的头便叩在青石地上，嘭嘭有声。
  “快快请起。我一个年轻后辈可当不起如此大礼……”
  姜缨忙把身子避开，自有魏娘子上前搀扶起寂水道姑来。
  “寂水道友既然有所怀疑，为何当年不上报官府？”
  寂水枯槁的面容透出一丝苦笑。
  “跟太清有密切来往的人里头就有师爷和衙役班头。除此之外，她还跟城里的无赖帮伙的头目也相熟的很。”
  寂水这是没好意思说得直白，实则是太清真人风骚入骨，老相好无数，城里有头有脸的男子，几乎都被她勾引过，也正因此，太清才能稳稳地掌控着红莲观并且依托着道观行些不法之事还安然到如今。
  若不是今日见到姜缨这一行人露出来的实力，寂水也不敢冒然前来求助。
  “这个，便是那太清隐秘收藏之物。似乎，太清的来历，也有些……”
  寂水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双手送上。
  这个东西，可是太清藏得极严密的，只有一次机缘巧合，她在太清院子里头作粗活，正好趁机偷梁换柱，冒着生命危险才把这小册子调换了过来。
  姜缨望了眼寂水，但见那被毁过的脸上一片坚毅，令那些横七竖八的疤痕似乎也不大扎眼了。
  魏娘子接下了小册子，但见那小册子外表不过寻常书本大小，翻开里头却是十分昂贵的玉版纸，上头写着些字句，魏娘子见没什么异常，这才交给了姜缨。
  姜缨打开来瞧，但见上头一行行的字句，每个字姜缨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是个什么意思，姜缨却是完全不知了。
  姜缨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这，这简直就是天书啊？
  寂水似知道姜缨的想法，道，“这小册子里头的内容，看上去字句并不连惯，起先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但是后来我琢磨了良久，这才想明白…原来这小册子，应该是从北雍国带过来的……”
  PS： 呵呵，多谢344399654的平安符～
☆、二九 勾连
  北雍？
  一提起北雍，姜缨就想起那可怜见的卫浩歌。
  此人自被家中属下强行绑架远走后，也就是后来带回过来一两封信。
  没几月听说北雍国局势更乱，而大昭这边为防止战火烧过界，果断把两国的边境封锁了，姜缨也就跟卫浩歌断了联系。
  先头姜缨还想着要派人想法到北雍国去打探卫浩歌的下落，可惜都没有成功，反而还给卫氏药行带来了些损失，姜缨也就只好放弃了。
  而这位太清真人，居然和北雍国有联系？
  “寂水道友，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本册子是出自北雍国的呢？”
  寂水苦笑道，“我平日做完活，空余的时候就翻看这本小册子，在外头包上道家经书的皮儿，是以从没有人怀疑过，看得多了，就琢磨里头的蹊跷之处。这本册子里头的字句虽然意思不连贯，但是其中有好些字的缺笔，却跟咱们大昭国全然不同，我后来设法子查了，原来这些缺笔，都是十几年前北雍国皇帝皇后的名字里用到的，所以这才怀疑这册子来自北雍。”
  说着便挑出几个字来指给姜缨看。
  姜缨边看边点头，心想，这寂水也是个有才的啊。
  从一堆不明其意的字里的缺笔能想到北雍去，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寂水又左右看了看，略压低了些声音。
  “既然这册子来自北雍，我便想着从北雍国的风土故事里查查看，许是会有些珠丝马迹能解开这册子之谜……”
  魏娘子候在一边，目光微动，上前道，“小姐，如今还在半路上。不如到了落脚地，再细听来由可好？”
  又看向寂水，温言温语道，“这位道长，既然你在红莲观里日子难过，不如先跟着我们一道，离了红莲观如何？”
  姜缨这位小姐，身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看这架势，竟是要收个幕僚团了。方才看姜缨打量寂水的目光，魏娘子就知道姜缨似乎是又打了这位的主意。
  不过，收这么多老中青的道姑。真的会有用处么？
  魏娘子说的落脚地，是离红莲观六十里的一个名为老庙铺的村庄，约摸有近百户。
  原先姜缨是打算在红莲观里多盘桓些时日的，但是如今红莲观那般乱七八糟，自然不能久留。便派出卫东卫西打前站。在老庙铺村寻了合适的房舍。
  等众人行走一路，到了老庙铺已是将近入夜了。
  卫东卫西已是打点好住宿的房舍，那房舍是个村里的财主的旧居，因举家搬迁，这边的房子便空了下来，托村中亲戚照看。并且说过如果有合适的机缘也可卖掉，但他的房子是个两进的大院，青砖青瓦。院墙高筑，开价在这老庙铺着实不算低，因此放着好几年了，也没有卖掉，这回卫东卫西倒是一眼就看中。寻那看房人谈好暂住的价钱，那看房人有额外的收入。自然是极乐意的，帮着把院中房舍收拾一番，并且还在院子里帮忙做了晚饭。
  因姜缨这一行有四五十人，因此做的都是包子和凉菜，还有用桶装的米汤。
  饶是这般急就，据小道姑说，也比在红莲观的伙食强得不知多少倍了。
  而多亏这财主家大院里房屋众多，住进这四五十号人，居然全无压力。
  用过晚饭，姜缨又接着跟寂水谈那太清真人和北雍国小册子的事。
  原来寂水在发现这神秘小册子来自北雍国之后，又偷偷打探查证，也幸好红莲观在太和真人时藏书甚多，也有不少关于北雍的，其中就有提到，北雍国有巨贾，富可敌国，其帐务来往俱有特殊记法，外表看起来也是寻常的字，但意思却是完全不同，外人绝难破译，因此这种暗语，既可以用来记帐，又可用来传递秘密信息。
  姜缨不由得心中一动。
  嗯？卫浩歌的卫氏家族，不就是北雍国的巨贾么？
  巧得是寂水接着便说她循这条线探查，原来有家族秘记法的大商家正是卫氏家族，在数十年前因参与皇位之争，被抄家灭族，子孙流散。
  寂水推断用的法子说起来十分繁杂，就是姜缨这种活了两辈子的人听了也有些头晕，更不用说是寻常人了。
  神啊，难道这太清真人，竟然和卫氏也有什么关系不成？
  姜缨飞速地回想一下，并没有想起卫浩歌跟这太清真人在面相上有什么相似之处。
  姜缨心中震惊之余，也不由得对寂水暗自称道。
  这是人才啊人才，一定要拿下！
  这种人才处理情报往来，那必是如鱼得水啊！
  姜缨这般一想，便越发地对寂水笑得亲和起来。
  “寂水道友把这些告诉我，是有着什么打算？可是想让太清给太和真人偿命？”
  原来太清真人被灌了哑药，送到那些人手里，结局可还真是难料，不过，若是寂水坚持的话，呜，为了收买这位未来的情报人才，用太清真人的命来做代价…
  嗯，简直是太合算了嘛！
  “正是正是，还有，还有我师姐的下落……”
  见姜缨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为难，寂水不由得眼光一亮，就要起身给姜缨再行大礼。
  不过姜缨马上便伸出一只手，温柔而有力地按住了寂水的肩头，面上还满带着亲切如姐妹般的微笑。
  这种上位者的亲切体贴，前世姜缨可算是手到擒来，个中楚翘啦！
  姜缨点点头道，“寂水道友放心，你师父和师姐的事，便着落在我这儿，寂水道友这几年受苦了，如今便在我这儿好生休养，等捉到了逃匿的太清，自然会让你跟她对质，再问出你师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