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红院里热闹非常。
翠珍正被一个美貌丫鬟指着鼻子骂,那丫鬟眉眼带笑,娇艳异常,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穿着一件皮袄,趾高气扬的微斜着眼睛看翠珍。
其它三个丫鬟站在她的身后,或是掩了嘴笑,或是冲着翠珍瞪眼睛,显然那丫鬟是个首领。
不远处的角落里,巧儿缩着脑袋掩面哭泣,和这几个丫鬟相比,巧儿除了柔弱一些,论美貌,竟没有一丁点比得上。
一向自以为是的翠珍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粉色的胭脂花了一脸,脖子上还有一道抓痕,简直是惨不忍堵。
冬桃坐在一旁的地上,发髻歪向一边,额头处有一点青紫,两手撑地想站起来,却怎么使不上力,只好重新跌坐在地上。
纤儿说,这几个丫鬟是桂氏安排,果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到院门被踢开,众人一时息了声,绿柳已经冲上前去,“你们干什么呢!”
槿娘冷了脸跟在绿柳后头进了院子,看着满院的狼藉,眉头紧蹙。
原本干净的院子里被泼了一地的水,院中间放着一只倒扣的铜盆,寒风吹过,地上的水眼看就要结冰。廊下的小丫鬟们都缩着脑袋看笑话,竟是装作没看见一般,槿娘进了门,便都四散开去,竟是要躲起来一般。
这院子里可真是够乱的!
见到槿娘进门,最激动的就数翠珍。
她难得的像见了亲人一般,兴奋的起身提了裙子跑过来,冲着槿娘就哭道,“二奶奶,您总算回来了,月华太欺负人了,竟然说二奶奶是丫头出身,奴婢气不过,跟她争辩了几句,就被打成这样!”
随着翠珍的话音一落,那几个丫鬟却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将起来,为首的月华指着翠珍,“你个小骚货,明明是你私自进了二爷的书房被我们几个逮到,竟是先跑去主子那里告状,有本事咱们去大夫人面前说说,看你还有什么理!”
翠珍去徐陵的书房做什么?槿娘一眼瞥过去,翠珍果然心虚的低了头,敛了眼睑。
此时却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这几个丫鬟敢在自己面前这样张牙舞爪,还提起桂氏,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若不是想法子惩治一番或是撵出去,恐怕自己在这府里也呆不久了!
桂氏赏的人,恐怕徐陵都不敢怎么样,何况她这个新来的二奶奶?
槿娘谁也没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脚进了内堂,绿柳连忙跟上来。
须臾,杏红院的暖阁里,槿娘坐在卧榻上,亲自拿了帕子给冬桃擦手,白嫩的手掌上有一块青紫,冬枣在一旁掉着眼泪。
擦完手,又拿起桌上的鸡蛋,用帕子裹了给冬桃揉起额头,冬桃一时吃痛轻哼了一声,槿娘便温和的道,“忍着点儿,脸上不比别处,不好上药,好在没有破皮,用这个敷一敷,能好的快些。”
冬桃“嗯”了一声,眼角往帘子外头看去。
内堂里分两侧跪着一应众人,左侧跪着披头散发的翠珍,和哭的梨花带雨的巧儿,右侧则是低头不语却又面露不屑的四个美貌丫鬟。
直到槿娘忙完都没有搭理这几个人,直到她让绿柳带了冬桃回去歇息,这才想起外头跪着的几个人。
刚刚在屋子里头,冬桃已经将这四个丫鬟之事说给了槿娘听。
为首的月华是她们的头儿,其它的分别叫秋暮、珠雨、冷彻,名字是桂氏起的,倒是极好听,长的倒也不错,却个个儿都是跋扈的性子。
在这院子里除了徐陵,谁也叫不动她们。
只一点,徐陵倒是跟这几个丫鬟清白的很。偏偏碍着桂氏的面子,徐陵也不敢给她们脸色看。
这四个刺猬头若不降伏了,恐怕槿娘在这府里也不用呆了。
冬枣有几分惊慌的进了门,却是几步进了暖阁,“奶奶,翠玉姐姐差了小丫鬟过来,说大夫人正在二小姐那里,可能过会子要来咱们这,让咱们准备准备!”
难不成打架的事儿传出去了?
虽说来的时候院门被关,却保不齐会有小丫鬟出去通风报信。
槿娘整了整衣衫出了暖阁,这事儿得速战速绝。
“二爷的书房岂是随便能进的!”
一句话说完,翠珍和巧儿都不可质信的抬起头来,月华等人却是笑出了声。
不管什么原因,女人都是免不得吃醋的,只要扯上二爷,恐怕这位新来的奶奶也不得不乱了分寸,何况她们早就传了消息出去,若这二奶奶不识相,自有人会料理!
“不过,她初来乍道,难免对院子里的路不熟,今儿就不罚了!”说着槿娘给了翠珍一个眼色。
翠珍虽得意惯了,怎么也是做到了大丫鬟的人,怎么能不明白,何况今儿的确是因她去了徐陵的书房在先,连忙跪下磕头,“奴婢是走错了路,下回定然不敢了,谢过二奶奶大恩!”
“好了,今儿就到这儿吧!不过是个误会,你们都起来吧!”
打了一场架,却是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发落了,这个二奶奶,倒是好脾气的很!
月华等人只觉得新奶奶好欺负,以后的日子便也好过了,刚刚当着二爷的面晾着几人,也被她们看作了女人的小心思。便也装模作样的磕了头。
翠珍略带了几分委屈的和巧儿一同回去重新梳洗。
事情处置完,绿柳也跟着回来,她却只以为槿娘因着心疼巧儿,这才从轻发落,在她看来,翠珍和月华等人都有不是,两边都罚才应了她的心意。
待内堂里静下来,槿娘便叫绿柳,“去将准备好的赏封拿来,二爷不在,咱们这会子就认认主母!”
按理说应该把这院子里的人都聚在一处,只是桂氏眼看就要到了,其它的下人改日再认主母倒也无妨。
月华轻挑了眉头,跟另外三人交换了眼色,这才低了头应是。
大夫人说不得过会子要过来,二奶奶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槿娘却是不着急,趁这功夫,仔细打量起四个丫鬟。
月华的样貌是最好的,眉眼周正,若不是桂氏给惯出的毛病,倒是个好苗子,再看其余三个,倒看不出什么,站在最末的那个看着年纪最小,却是有几分灵动。
槿娘一伸手,“你叫什么?”
那丫鬟听了有几分惶恐,先是看了一眼月华,这才上前一步,“奶奶,奴婢是冷砌,是管着二爷的书房之事!”
徐陵的书房?徐陵就算是想读书恐怕也不会在这院子里读!
不过*添香倒是一件雅事,槿娘笑的真心,“不错,二爷的书房是极重要的,侯爷说了,二爷成了亲,自然要少出去应酬,你要伺候仔细了!”说着从绿柳捧着的朱漆托盘里取了一只景泰兰掐丝的镏金镯子,虽说只是镏金的,却也是扎眼的很。
其余几人看了都低下头去。
冷砌吓了一跳,却又不能不收,按规矩给槿娘磕了头,认了主母。
其余的三人也陆续上前磕头,却只是收了银镯子、银簪等物,雨珠领了镯子的时候看了月华一眼,见月华不看她,这才磕头谢恩,竟是怕的紧一般。
倒是秋暮,不悲不喜,也不看谁,接了镯子谢了恩便塞到了袖子里,槿娘见了点点头,这个丫鬟倒有几分大丫鬟的样子。。
月华最后收下,有些心不在焉的磕了头起身就听到外头小丫鬟道,“大夫人来了!”嘴角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母亲怎么来了!”槿娘学着郭氏的样子笑着对桂氏,却是离的远远的。
就当自己对着一尊石像就是了,槿娘安慰自己。
桂氏看到月华拿着一支银簪子,心里有几分得意,“听说你院子里出了事儿,我刚好去看你妹妹,就过来看看,若有什么不听话的奴才,尽管打发了就是!”
话说的好听,槿娘哪敢当真,“母亲说的重了,哪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我带来的丫头不晓事,走错了房间,冲撞了二爷身边的几位姐姐,我已经训斥过她了!”
“嗯,没事儿最好,丫鬟不过就是奴才,你不用太在意!”这话有几分含沙射影,槿娘也是做过丫鬟的人。
绿柳的脸都绿了,却是站在槿娘的身侧不敢哼声。
槿娘却是浑不在意,“可不是,我正想跟母亲说,月华她们也不小了,也不能总这样拖着。”
月华的眼睛一亮,却是低下头去,她被派过来有几年了,可徐陵却从不对她们几人假以词色,特别是她,总是躲的远远的。
桂氏也有些诧异,哪有新娘子过门第一天就要抬举通房的,难道是跟徐陵琴瑟不合?可偏偏徐陵这几年在外头整日里鬼混,却不曾在府中沾染过任何一个丫鬟。
但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她乐得看笑话,自是不会拦着的,“这事儿你自己做主就好!”
槿娘脸一红,“媳妇知道母亲疼媳妇,只是媳妇再不懂事儿,也不能委屈了二爷,自然要让二爷过得舒坦才是!”
桂氏有几分受用的点头,“不知道你看上了哪一个?”
“媳妇觉得冷砌就不错,二爷若是在书房看书晚了,有人伺候,媳妇就也放心了!”槿娘半眯着眼睛看过去。
月华的脸转眼变得冰冷,她紧攥着拳手,几乎把指甲钻进肉里。
而站在最末的冷砌却是“扑通”跪了下来,“奶奶,奴婢不敢!”
槿娘还未开口,就见桂氏瞪着眼睛道,“没用的东西,有什么敢不敢的!”
槿娘却拉了桂氏,软言软语,“母亲,小丫头害羞呢,若是她不愿意,就等一段日子,这事儿急不得!”
送走了桂氏,槿娘打发了众人离去,只留了绿柳在侧。
“虽说她们四个住在一个屋子,却也不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你让人去听着些!”
绿柳笑道,“奶奶这一招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槿娘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一点呛道,待绿柳递了帕子过来擦了嘴方道,“虽说我也知道,你是外院长大的,但这些话日后还是小心着些!”
绿柳点点头,就见翠玉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奶奶,那一碗汤药不见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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